张书记眯着小眼睛，瞅着对面的秋红，秋红低头不语，就是摆弄长辫。秋红知道这妇女队长，当初是他桌子一拍定的。当初，开会的人不少，但谁也没吭声。谁能吭声？人家是两姨亲，吭声了又有啥用？就这么着，秋红当上了妇女队长。
　　 按理，书记的话，秋红没道理不听，既是书记，又是大哥，他的话怎能不听？平时也确是这样，大事小事，秋红都是点头称是的。偏偏这件事，秋红犟了起来，张书记咋说都不行，秋红就是一个摇头，张书记生气了，气的火冒三丈，拍着桌子：“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这事就这样的定了。”
　　 死犟的秋红，狠狠瞪了他一眼，推门走了。
　　 书记很生气，但心没乱，他知道生气没用，事得办成，当初在礼书记面前，他拍着胸脯，打了保票。可这事要是办不成，还有脸干？那得乖乖的交权。他把秋红看扁了，那知这丫头死犟。还真不给他脸，生气归生气，他转念一想，还是得找秋红爹，他不信，秋红连爹的话都不听。
　　 傍晚，秋红爹在院里摆了茶桌，沏了茶水，与张书记说话。
　　 “天大的好事，这么大的雨点，落在咱秋红的头上，偷着烧高香吧。”
　　 “那是，那是。”秋红爹连连点头。
　　 “公社礼书记，那是谁呀？响当当的，全县谁不知道？”
　　 “敢情，做梦都做不来的美事，那可是攀高枝呀。”
　　 “秋红这丫头，还不愿意，不懂好赖。”
　　 “长个大个子，还是个孩子，您别介意。”
　　 “你做做工作吧，我等信。”
　　 张书记走了，秋红爹急了，喊来秋红。
　　 “咋的，你还不愿意？”
　　 “爹，你知道个啥。”
　　 “咋的？”
　　 “那是个傻子。”
　　 “傻子？咋傻？”
　　 “连衣服都不会穿。”
　　 “咋这样？书记不道？”
　　 “咋不道。”
　　 “知道还介绍？”
　　 “他这个人啊，哼，还不是怕乌纱帽没了。”
　　 “混蛋。在爹这就不行。”秋红爹生气了，脸涨的通红。
　　
　　 张书记火了，指着秋红爹的鼻子：“你老糊涂了，啥叫傻？有点毛病能咋的？到人家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弄个工人进城，一辈子离开这农村，哪找这美事？”
　　 “秋红可是黄花闺女呀。”
　　 “咋的，人家儿子不是纯小伙？”
　　 “不行，咱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嫁也得嫁个好人。”
　　 “好人？当个妇女队长觉得了不起了？是吧？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是吧？那好，咱们走着瞧。”
　　 秋红爹心里突突的，没了底。回家就央求秋红：“闺女，你再琢磨琢磨，看这事能不能---？”
　　 “爹，别怕，能咋的，不就是个妇女队长吗？我可以不干。”
　　
　　 转眼入冬。猫冬显着没事，秋红爹拉车进山打柴禾。满满的一车下山，遇着冰雪山路，小心再小心的秋红爹，还是滚落山下，腿断了，七根肋骨骨折，抬着被送进公社卫生院。
　　 秋红守在爹身边，连陪几宿，没人替换，熬的没了人样。
　　 卫生院催交药费，秋红贴己钱都拿了出来，还是不够，秋红急的眼泪直流。
　　 张书记来了，是陪礼书记来的。礼书记笑眯眯的，和和气气的，问长问短，临走扔下一百元。
　　 卫生院不再催交药费，医生，护士也都像变了个人似的，热情，微笑。
　　 秋红爹懂，秋红也明白。秋红爹悄悄说：“闺女，咱们回家吧。”
　　 秋红不愿，想想对爹说：“爹，咱嫁吧。”泪就下来了。
　　 秋红爹长长叹口气，眼里泪水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