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家和没走，蹲在门口看马官忙着。马官先是刷马，刷一匹，牵进马棚一匹，都刷完了，马官就给马上草料。马吃的很香，寻着豆饼，贪婪的嚼，满嘴抹着沫子。
　　 蹲着的古家和，掐灭了烟，起身，晃晃走近马槽，摸摸马头，拍拍马脸。娇懒的马，喷着鼻响，向古家和示好。
　　 马是队里宝，也是古家和的骄傲，没人敢把鞭子甩在马身上，也没人敢骑马，偷着也没人敢，都怕古家和手里的鞭子，车老板出身的古家和，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血痕。
　　 古家和捏捏草料，捏到了豆饼，捏到指间，感觉大小；捏到了包米粒，摸着是不是碎开了；又捏草，用手指量量长短。他心落地了，脸上有了微笑。但他还是感觉马瘦了，马屁股不那么圆，马毛暗了，马动动就出汗。他想着，合计着，离开马圈，回家了。
　　 还是二两地瓜蒙子，还有老婆子捞来的小鱼，一口一口泯着，想着心事，困了，就倒下睡。老婆奇怪，都这样了，还要十二点叫他，人啊，越老越不着吊，但她可不敢不叫，古家和的拳头，她偿过。
　　 看着古家和走了，马官长出口气，心里愤愤骂道：这老家伙，真有精神头，也不嫌累，还盯着我喂马。盯又咋的，你能看住我？
　　 马官当马官有三年了。是古家和找的他，就一句话：“相信你，让你喂马，这可是俏活，别拿活不当活，马要是喂不好，我扒你皮。”
　　 马官不敢含糊，古家和可是说到做到的主，惹不起呀，他很卖力气，遛马，刷马，喂马，剁草料，样样认真，马圈也天天清扫，看不到马粪。马骠肥体壮，油黑发亮，古家和常朝他竖母指。
　　 马吃夜草才肥，喂马这活天天熬夜。有天夜里，很冷，他起来喂马，老婆心疼他，送来碗面，他坐在马圈就吃。老婆摸着豆饼，悄悄说：“天天揣点，回家喂猪，保准三指的膘。”
　　 “放屁，你当是自家的？队长知了，还不扒你皮？”
　　 “谁能知？你一个人的事。”
　　 马官不说话了，想想也是，那天就让老婆揣回几块，伴在猪食里，猪吃得很香，看着心喜，那以后就天天揣，揣了有一年多。
　　 古家和贼精八怪的，眼睛里总有问号，看着马，就问马官，夜里添几遍草，马，打不打响鼻。马官心惊，总疑揣豆饼事露馅，手抖着，揣得有些怯手。尤其近来，古家和常捏马料，蹲在那里看马，不声不响，真还不如他说些啥，他不说，马官心就没底。想想住手吧，这也叫偷啊，古家和逮着，真能扒皮。想想家里的猪，都喂搀了，没有豆饼还能吃食？就又想揣，那就揣最后一回吧，想好了，心情很放松，想想最后一次了，就揣了几大块，放在大衣口袋，等天亮回家。
　　 心里有事，睡也睡不实，子夜，古家和醒了，披着大衣，晃晃来队部，走进马圈，捏马料。捏着捏着，心凉了，脸阴了，骂道：“王八犊子，啥事都敢干。”
　　 马官躺着，没睡，见古家和进来，跳起来：“咋了？半夜来？”
　　 古家和皮笑肉不笑：“看看你，你挺不容易的。”
　　 马官惊了，有些抖：“队长，八成有事？”
　　 “没事。”古家和卷着烟，不再说话。
　　 马官抖得历害，也不知说啥，傻楞楞看着古家和抽烟。
　　 古家和看明白了，心里在骂：“缺德缺到这份上，看我不扒你皮？”就抽烟，一声不响。
　　 马官腿都软了，站着直打晃，心跳嘣嘣的，啥也不知说，眼睛不住往大衣上瞅。
　　 古家和眯着小眼，看着马官，冷笑着：“穿上大衣，夜里冷，别冻着。”
　　 马官崩溃了，“噗嗵”跪在古家和面前：“队长，我—我错了。”
　　 “说。”
　　 马官上气不接下气，说的断断续续，哭了，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很悔的样子：“队长，求你了，开恩，饶我吧，我好好干，好好喂马-----。”
　　 “啪”古家和用尽力，搧马官嘴巴子，气得直抖：“饶你？牲口的粮食你也敢偷，我扒你皮。”
　　 马官吓晕了，倒在地上，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