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散文】雪事
又是一场雪事!虽说不甚稀奇,可依然心动,依然欣喜。喜欢她安安静静的着落:在枝丫、在眉头、在足尖……喜欢她旁若无人的飘逸:滑落中、朔风里、建筑间……也不知是哪段时光的触动,莫名的,下雪我就高兴。
地域之故,非南非北,大雪总是不多见,多半落地不久便化。银装素裹,万里一色于我多在梦里。而我却时时想象:雪,静静的下,轻轻柔柔;人,慢慢的走,悠悠哉哉……一望四野无语。洁白的雪地里,缓缓延伸的脚印,远远的连接了天与地。心情是松弛的,是美的,绒绒的像这洗净了天地的晴雪!
雪,虽说一色,却让人没来由的觉得丰盈、高贵、矜持。她的柔美,她的飘落,她的洁白,她的胸怀……雪,是有记忆的。不然,为何每一次相逢都会感动?落在头上、眉稍、肩头,像一位久别的玩伴!
对于雪,差不多每个人都有情结。就算在不下雪的地方,我依然固执地认为:儿时的枕边,都有一份前世的记忆,雪的美丽,钻进了梦乡。而我的的雪野,有无穷的想象、顽皮的追逐,还有有充满未知的吸引、年少无知的莽撞……
读书时,有雪下,有风来,我总抑制不住到处走走看看。东湖边,残荷披雪似池中钓翁;梅山上,怒梅落白如朝阳卧雪;宿舍旁,翠竹扶雪若淑女琼立;湖馨苑,回风舞雪恰似飞天抖白练……不同的景象,不同的感受,却永远是新奇的!
记忆最为深刻的一次,是小时候随二哥去瓦窑守夜。昨日的雪花已是花花点点,融化了许多。屋檐下有水滴下,旁边树丫上也有积雪偶尔散落。路上,二哥看着天说;估计还要下雪,走快点!
旁晚,寒气渐浓。刚才湿漉漉的树丫,很快,晶莹地给裹上了冰肤,有的还缀起了小冰珠。晚风一吹,吱吱哑哑的脆响:像嚼冰棍的的声音。偶有落下的冰柱,我拾在嘴里,引起二哥的嘲笑。
到达时,雪开始零零洒洒。但很疏,很细,粉粒似的,原不曾想会有惊喜。是夜,风骤起,穿帘透骨寒。我叫醒二哥去挡好竹门草帘,顺便添些木材于火盆。二哥探头出帘言道:风压雪停,明天会晴了罢?
山野的夜晚总是令人胡思乱想,睡意也就淡了些。我缠着二哥讲着鬼故事。他东拼西凑的把聊斋乱讲,我笑他讲错了……子夜时分,风声悄然了,只有火盆偶尔的噼啪和帘外细而醒耳的沙沙声。在这温柔的天籁中,我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乡村的冬季大约是没有时间慨念的,一觉不知到了什么时辰。火盆莫约又舔过材,旺得很。砖缝外射进的白光刺眼。我独自起身想出门打杂,不想竹门草帘子被冻在一起了。我便搬开杂物,使劲一扯,哗地一声随着更强的光,一堆白雪涌进屋来,哇!
门外的雪齐了屋檐!我兴奋地叫道:二哥快起来,我们被雪埋了……二哥也不敢想信自己的眼睛:长这么大没见过的。兄弟二人齐力铲开一条路。门外的景象更是让人瞠目:坡下的堰塘不见了踪影;稍远些的小树林只露出些梢子。白茫茫好似一马平川;天也是蔼蔼浮浮的没有了界隔……堆雪人再也不愁雪不够用,但凡有点杂色铲掉重来,也不要担心明天融掉了……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怎么回家去?路是无处寻找的。
年少无畏!我们壮着胆子、凭着记忆上路了。一路趔趔趄趄,不时跌跤,有时还须掏雪洞找路。平时熟悉的小路却似乎捉着迷藏:明明清楚地记得是平地,凭空就踏进沟坎里......最后索性爬着走。好在只是山沟里雪厚,爬上山腰后就大致能判断路在何处。我站在山顶山上吼了起来……
别出声!二哥突然说:你看,兔子脚印。我蹲下一仔细看,果然!“足迹还很新鲜,走不了多远”。我兴奋地说。二哥看看一色的雪原,面露难色:怕是不安全吧,再说你跑得过吗?我肯定地说:“能,兔子的腿多短,雪层尚未硬化,蹬不上劲”。二哥还在犹豫。我乞求道:“已经很久没吃肉了,你不馋吗”?
兔子在雪地行进的方向很容易识别。后腿用力,所以足印深多了。我们俩人拉开间隔,一左一右向北查看。果然,在一个稍凹陷的雪槽里,我们同时发现了彼此。二哥早有准备,张开手中的棉袄,和身扑了上去。这小东西真鬼,反对着扑来的方向钻去。我连忙撤身往后扑,不曾想二哥正反身过来,一下子绊在我身上……我们在雪地里一阵混战。喊声彻野,雪沫飞舞……如我所言,兔子失去了往日的灵活。在一连串追击中,兔子,终于被棉袄罩住了。
当我俩一身雪沫站在爸妈面前,献上猎物,爸妈一脸后怕:你们真不懂事,掉塘里怎么办,就知道嘴馋!我满不在乎地说:这不是没事吗,真是好玩得不得了......不记得当时有害怕。
自此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如此大雪:哪怕是零八年全国性的大降雪也与之相差甚远。梦里下雪也多是童年的那场雪事,时常回念。离开家乡往南的那段时间,感觉别处的雪总时差那么点意味。而南方的雪更是徒有其名。我时常和同窗调侃:这哪是下雪?是雪妹妹路过打了个小喷嚏。
雪,纯纯柔柔白白,让人不禁心生怜惜,也许,还能催生人性的一点善良。雪地,可以让填满浮躁、愤懑、欲望的心得到宽抚、轻松,获得一份宁静。选择一个人在雪地里静静独行,捕捉雪的灵韵,铺满想象枯竭的灵魂!
年岁的增长,心情渐趋平淡,已是无多少事情让我心动。雪花算是个例外,雪中的各种乐事也还适时冒出久远的童心。有雪花飘过,心,依旧逐风奔跑在梦里的那片皑皑雪原。
北方的雪下在眼里,南方的雪下在梦里,我的雪下在儿时的记忆里。一点雪事,一纺记忆,一片暖雪在梦里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