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后几天，我从媒体上了解到，趵突泉公园正在进行菊展，这对于爱花的我来说真是个好消息。正好赶上了双休日，周六的上午家里有点事，一上午没出家门。下午，有了空闲，我就迫不及待地赶到了趵突泉公园，唯恐错过了时机。
　　 那天，天气晴好，太阳也暖洋洋的，来趵突泉公园赏菊的人非常地多。我把公园内凡是摆放菊花的地方几乎逛了个遍。面对千姿百态，五彩斑斓的菊花，我有点醉了的感觉。我在菊花丛前拿着照相机贪婪地拍个没完，真想把这些美色全都装进我的相机里带回家。你看，那大朵的菊花如向日葵，似牡丹；小朵的像纽扣，如星星。有的菊花花瓣细如火柴梗一般地瘦长，还在花瓣的后半截打起个卷儿来，像洋娃娃的卷发似的；有的菊花花瓣宽如鹅毛，却不是平展的，而多是半卷着的，又弯曲着，却无论怎么弯曲，大致地都是向着花心凹进去，就像刚刚开始卷心的包心菜似的。菊花的花瓣也是有大有小，有长有短，有宽有细，有直流的，也有弯曲的，却无论是什么样的，都是那么地伸展自如，自然得体，巧夺天工，使得每一朵花儿都让人百看不厌，不知道欣赏那一朵的是。
　　 我在公园里逛了几个小时，赤橙黄绿青白紫诸色的菊花都看了，连比较名贵的绿牡丹、绿鹦鹉也见识了，却唯独没有看见普普通通的蓝菊花。也不知道是办菊展的人疏忽了呢，还是我没注意到，这使我感到十分地遗憾。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我一定要寻找蓝菊花，而且大有寻找不着不肯善罢甘休的意思。由于寻找蓝菊花，我在公园里转悠了几圈儿，走的竟然有点累了，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休息。我身边就是傲放的菊花丛，边休息边赏菊该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也许是因为没有寻到蓝菊花的缘故吧，我心里一直有点悒悒不乐。
　　 忽然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养的蓝菊花来了。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初期，我们一家人还拥挤在乡下的三间低矮的老屋里居住。老屋的西间窗外是个猪圈，猪圈南墙是个照壁正对着街门。照壁较高一些，墙头也不怎么整齐，母亲在上面也不知道采用什么办法栽了一些菊花。乡亲们给这种菊花起了个土名字叫姜树腊。猪圈的东墙稍矮一些，墙头上压了几块石板比较地平整，母亲也在上面摆放了一些盆栽的菊花等花卉。到了深秋时节，猪圈东墙头上和照壁墙头上的菊花同时盛开了，粉红的如朝霞一般地灿烂，蓝的像深海似地墨蓝，成为暮秋我们家小院里的一道靓丽的景观。菊花的花朵一般都不大，如茶杯子口儿一般。有的一棵仅开一朵花，有的开两三朵，花瓣既不弯曲，也不宽泛，更不细长，而是比较地短促、周正、有序。在我的印象里，这种菊花不像那些鹅毛菊、金丝菊一般张扬，很朴实，就像纯洁美丽的村姑。尤其是照壁墙头上的菊花，只要一进门儿迎面就能见到，凡是来我们家的乡亲都会夸这些花儿开得好。我对这些菊花儿很是喜欢，而蓝菊花给我留下的印象似乎更深一些。
　　 后来家里不养猪了，占去半个小院的猪圈也被拆除了，这已经是我工作以后的事儿了。从此，每年秋天，我们家的猪圈墙头上、照壁上的景观也随着猪圈一同消失了。拆除了猪圈的小院儿也一下子宽敞了许多。也不知道我母亲从谁家引种了一棵竹子，就栽在西窗前面原来猪窝的位置，几年下来，竹子也绿成了一丛。
　　 我母亲一辈子喜欢养花，从我记事起，老家的小院里就一直有鲜花的影儿，但多是一些草本的没有什么名气的花儿，数量上也不多。随着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我发现母亲养的花儿也渐渐地多起来了，名贵一点的花儿也有了几盆，最多的时候，我们家不大的小院里挤满了半个院子的花。
　　 据我所知，我母亲养的花儿大都不是花钱买来的，而是她从街坊邻居家里看到谁家有棵好花儿，如果能嫁接的，她就会就跟人家商量，剪个枝条回家自己培育；如果是草本的，她就跟人家要点花种子，回家自己种植。
　　 今年的二月二十五日，我母亲因患病不治去世了。一转眼就过去八个多月了，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今年春节我们一家人回老家过年时的情景。
　　 临回老家前，我打算给病中的老母亲送一件礼物，至于送什么礼物给老人家让我颇费了一番心思。妻子说，妈身体不好，还是多买点好吃的吧。我说现在母亲病重也吃不了多少东西了，要送就送给她最喜欢的礼物才好。我琢磨了半天，觉得还是送一盆鲜花更好一些。在寒冷的冬天里，百花凋零，如果家里有一盆鲜花陪伴在母亲的身边，母亲一定会很开心的。我知道，母亲尽管非常地喜爱鲜花，但她自己无论如何是舍不得花几十块钱买一盆鲜花的。腊月的二十八日，我们一家开着车准备回老家，我在一家花卉门市部给母亲选了一盆杜鹃花。我有意识地要了一盆含苞花朵比较多的，图的是花儿回家后可以多开一些时日。老母亲见到了杜鹃花，果然很喜欢，只是老人责备我不该浪费这几十块钱。还说，你又是买房子，孩子还读书，用钱的地方多，我们也帮不了你什么，你不应该浪费这钱！我说，老妈，只要您喜欢，这钱花的就值！母亲怕冻坏了杜鹃花，非常珍贵地把花儿放到了火炕的一边。或许是我把杜鹃花儿放在汽车的后备箱里在路上冻坏了还是其它原因，我在老家呆了一周多的时间，杜鹃花儿竟然一直未能盛开，还蔫蔫的不怎么旺盛。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老母亲的身体不好，这花儿也不高兴？直到春节过后不久，我母亲去世，这盆花儿始终未能盛开，这使我十分愕然。
　　 母亲去世一个月后，我回老家给老人家烧“五七”，母亲的炕上不见了那盆杜鹃花。我问二哥，那盆杜鹃花呢？二哥说，母亲走后半个月都不到，花儿就死了。我心想，也许是杜鹃花跟着老人家去了天堂吧？
　　 今年秋天的某一夜，我突然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母亲。母亲去世后，我几次梦见老人家，但每次母亲都没给我提什么要求。这次，母亲跟我要黑牡丹。这个梦我记得十分清楚。母亲一辈子喜爱花儿，这个我很清楚。老人家含辛茹苦把我们五兄弟拉扯大，辛苦了一辈子！母亲生前从没给儿子提一丁点儿的要求，她老人家心里想的就是不给儿子添一点麻烦。对于梦中母亲提出的要求，我哪敢有半点懈怠！我托朋友帮我询问哪里有卖黑牡丹的，却一直没有回音。我也曾经询问了一些养花的朋友。他们说，红牡丹、粉牡丹、紫牡丹都有，而真正的黑牡丹是没有的。这使我十分为难，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在坐着出神，我听见一个小女孩对她母亲说，妈妈，看，黑菊花！我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哪儿有黑菊花啊！原来是小女孩错把菊丛里的一株紫菊花当成了黑菊花了。小女孩年轻的母亲说，那不是黑菊花，是紫菊花，黑和紫不是一种颜色，记住了吗？小女孩点点头。我走到紫菊花近前，又仔细地观赏了一番那株紫菊花。眼前的紫菊花，紫里透黑，黑里透亮，就像一个黑毛球似的。虽然看上去不是黑的，却足以乱真。我曾经见过红牡丹花和粉牡丹花，但紫牡丹花却没有印象。我打开百度上网搜索，紫牡丹花的图片看上去也跟黑牡丹几乎没什么两样，足可以乱真。我想，如果给母亲买几株紫牡丹花送去，老人家会不会介意呢？
　　
　　 2012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