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筐篼文学·散文】我和发面饼
我不知道发面饼是谁发明的,它却在我们家乡却很流行,是我爱吃的面食之一。
外面涂了油的和不涂油的我都喜欢。
小的时候,面不是我们的主要粮食,每天晚饭后,妈就会从仓房里舀回来一盆面,和好了,放在热乎的地方,等到第二天早晨,也发酵好了。夏天的时候,需要晚一点和面,早了,怕发过劲儿了,烙出来的饼就不好吃了。冬天的时候,则要在装着和好的面的盆子上蒙上厚棉被,不然,早起不发,蒸不成馒头或烙不了发面饼,耽误了出工的爸吃饭是万万不行的。
经常见妈和面时还是瘪瘪的一半小盆面团,发酵了之后,就成了满满的一盆。有时,还会淘气地冒到盆外,沾到盆和盖帘子上,甚至棉被上。我看了觉得好玩儿,妈则心疼得要命,一个劲儿叨叨自己没看好什么的。
发好了面,要使碱。妈将瓶子里的碱食用碱倒在案板上一小堆碎块儿,再用擀面杖碾碎成粉末,均匀地撒在盆子里直冒酸味儿的面团上,接着就反过来倒过去地揉个不停,边揉还边对旁边看热闹的我或弟弟妹妹说:“你姥姥说,打不到的媳妇揉不到的面,得多揉一阵子。”当我们好奇地问是什么意思时,妈边将面团揉搓的嘎巴嘎巴直打响,边得意地说:“意思是说,谁家娶了媳妇得先狠劲打,不打就不会服帖,像这发面,要是揉不到时候,碱没揉均匀了,花脸儿不算,烙出的饼也不筋道儿。”
妈这么说的时候,我好奇地问:“那,妈挨过打没有呢?”
妈边揪下粘在手指上的面,边笑着骂我说:“就显你脑袋好使,多嘴啥都问。”
我则不服气地说:“妈肯定挨打过不好意思说。”
妈故意不接我的话茬儿,却会用菜刀到她认为揉搓得差不多的胖乎乎的发面团上嚓地就下去切一刀,然后,翻开切口查看,发现那些均匀的马蜂眼儿了,才松一口气。
让面再醒上一小会儿,妈就将那个大面团,切成均匀的几大块,在案板上分别地继续揉,柔得差不多了,才揪或切成均匀的箕子,擀成饼。
这时就可以往下面烧着小火的大铁锅上贴了,一锅能贴上十多张饼。
只见那些饼子,在妈弄得叮当响的锅铲上翻过来翻过去地折腾。后来,我读到书上说晚上失眠的时候,翻来覆去睡不着的人,就像在炕上烙饼一样,再联想起来妈烙饼的情形,对这个比喻的发明者,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些热锅上的发面饼越折腾越硬,糊了的麦香顺着轻轻的烟儿直往锅外四处逃散,要是涂抹了一层豆油的,好看的样子和香气就更加诱人了。等到饼子成了花脸了,妈用锅铲子弄起一个来,麻利地掰开查看。这个熟了,锅里的就全熟了,也就可以再接着去烙下一锅了。
妈忙乎完了,去盛出在烙饼之前就炖好的有汤的菜或稀粥,我跟弟弟妹妹们放好桌子,摆上碗筷,早饭开始了。
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家几乎都是早晨烙发面饼。也只有早晨这顿,全家都一起吃,而到中午,就只有热着给到地里干活的人吃了。晚饭的时候,即使饼还有,干活的人也是吃不上了。爸妈会说:“下晚黑儿,吃那么好也是压炕头子,浪费。”
我和弟弟妹妹都很自觉,爸妈让吃也不会吃的。不过,早晨这顿可是放开最大量丝毫不客气地去狼吞虎咽呢。
发面饼既有馒头柔软筋道儿的特性,又有普通单饼和油饼的特有的糊香。可以说是两者优点完美结合的产物。我很佩服发明这样烙饼的人。
到外地上中学后,除了妈给带的发面饼,还经常吃同学们的。那些饼子起初还好,等到放时间长了,不是干成了“饼干”,一咬直掉白渣子,就是每个凹陷处都长出了斑斑点点的绿毛儿。可是,我们还是舍不得扔了,只将绿毛处抠下去,然后再吃了充饥。
发面饼比起馒头来,发霉的时间要晚得多,所以,同学多带这个。看到离家近的每到周末都能回家带回发面饼,真是羡慕死了。
在都吃不饱学校的大锅饭的情况下,能在每天睡觉前饥肠辘辘时,啃上几口哪怕是已经干硬了的发面饼,也真是令人羡慕的事情。我那时吃过很多不认识的同学的母亲烙的发面饼。当我回家跟妈说了之后,妈有一次还特意去好几百里外的学校给我送发面饼,记得妈还没离开学校,那一大袋子饼和一坛子喷香的辣椒肉酱,已经所剩无几了。有的同学说,大婶不应该送,都叫大家吃了。妈却说,我闺女平时总吃你们带的,我家远,她也不方便回家拿,我这就是来感谢你们的,就算是瓜子不饱暖人心吧。
等我参加工作和结婚以后,不但家乡种麦子的多了,还能够从外省引进,面粉也就丰足了,吃发面饼再也就不是什么奢侈的事情。
可是,我依然对发面饼情有独钟,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几样面食同时出现,我肯定选择发面饼。看来物以稀为贵这话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因为我们上班忙,又知道我爱吃,妈和婆婆经常给捎来她们精心烙的发面饼,冬天放在阳台,夏天藏进冰柜,做饭的时候拿出来热上,吃着特别方便不说,更是吃出了两种母亲的爱。
我也曾烙过几回发面饼,但总觉得没有妈和婆婆的味道好。所以,我得感谢丈夫擅长这个手艺,使我能够经常在幸福的吃饼过程中,回味那份发面饼里往事和亲情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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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如果你想东北老家了,我这拙文,就当一个慰问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