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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家小院第二十三章 窥视

作品名称:石头记之:十三家小院      作者:爱在无言      发布时间:2012-11-13 15:02:07      字数:8787

  很快,月影周围的窥视者增长到了十几人;这些人默契地分成组,流连在月影家,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监视着小院门口那段街的动静。已经没有谁知道他们最起初的动力,他们只知道这是小院每一位居民的责任;而能担负起这种责任,能够在这里值班的,就算是十三家小院的精英。
  于是,从此十三家小院多了秘密;这个小团体的成员每次相遇,都会默契地点下头,似乎一切都已经心照不宣。
  只有楚才和何七七对这种状况并不高兴,因为这么些人打扰了他们母子的生活,因为他们的家已经成为公共场所。楚才喜欢安静的日子,并且已经习惯了安静的日子。在那样的日子里,他可以无所顾忌地生活在他的世界里,用他的方式诠释一切。可是这些人,总在试图干涉别人的事情,每天都要挤在这间斗室里,和他争夺着父亲,说些闲言碎语。
  “我讨厌这些人!”一天夜里,月影刚蹑手蹑脚上了床,已经躺下半天的七七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什么?”疲倦的月影打了个哈欠,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讨厌这些人,讨厌你们在家里弄那东西……”七七轻声说道,“我觉得你们太无聊了……”
  “这不是无聊,这是责任……”月影摘下眼镜,熄灭灯,辩解道。
  “狗屁!”七七脱口而出,“我看你们就是闲得,闲得蛋疼!——我告诉你,赶紧把那玩艺给我拆了,少做这变态的事儿,省得以后给我丢人!”
  月影的脸立刻红一阵白一阵;不过幸亏这是夜晚,熄灯后的夜晚,没人会注意到他的脸色,否则他一定会尴尬不已。他背对着七七,暗暗责怪她的粗俗;一个女人,说出蛋这个字眼,多么粗俗呀,要是让街坊们听到,谁知道会怎么想。他可是一个堂堂的教师,一位灵魂的工程师呀……
  灵魂……工程师……唉,可是现在,谁会把灵魂当回事?迅即,月影又想到了儿子,担心起他的将来……
  他会成长为什么样,能够自食其力吗?——曾几何时,月影满心希望楚才能够子承父业,希望他能考入师范院校,做个衣食无忧的教师。为此月影费尽了心血,特地请了英语家教。但楚才偏偏读完初中就毅然地退学了,不再就读已经考上了的高级中学。而七七面对着楚才只是叹息一声,就不闻不问了,所以月影只好将担忧全都担在肩上,默默地承受。
  楚才却不那样认为,他早就厌倦了学校,更厌倦了那些满嘴胡说八道的老师,尤其是他的老爸——学校是什么?——按照孔夫子的观点,解惑,授业;可他学到了什么,除非是加减乘除,aoe、iuǘ、jqx,不过是那些象形的方块字。至于解惑,他一直都很迷惑,不知道这些成年人要给他灌输什么。他的老爸每天都一厢情愿地为他规划,可以做这个,不可以做那个,似乎一切都成了定义,不可更改,似乎他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让这个社会洗脑似的。
  “要做对社会有用的人……”道德课上,那位类人猿般的女教师扶了下眼镜,迈着她细长的小瘦腿,用那一层不变的声调刻板地讲解着:“人作为一种群居动物,聚居在这个星球上,就要有一系列共同遵守的规则,这些规则就是我们所说的道德观念与道德准则……”
  可究竟什么样的人是对社会有用的人,楚才却迷惑不解——是象刘姥姥的犬子一样的,还是象类人猿一样的,抑或象自己的老爸一样的……或者象那些教科书里的人物一样……楚才叹息了声,不再注意类人猿不断开合的那两片唇……
  而回到家里,月影又会用同样一层不变的声调谆谆教导道:“儿子,你必须要从小就做出个规划,这一生的规划,我们要一起努力,一起奋斗。人生就是个快车道,假如你停下了,不努力了,哪怕只有一小会儿,别人也会超过你,抢到你前面……你也不想以后,成了家,看到工作也没人家好,日子也没人家过得好吧,甚至连老婆都没人家……”
  话说了半截,月影惶惶地回头扫了眼。在他心里的最隐秘处,他就觉得何七七不是最好的,既粗俗,又粗野,偶尔还会爆出粗口。虽然恋爱时,他曾经认为她是自己最好的选择;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居然一点儿也不理解自己。
  看到月影胆怯的神情,楚才也惶惶然了,他不明白这些成年人为什么要这样虚伪,心里想着一套,嘴上却说着别一套。他厌倦地皱下眉,转着那枝2B铅笔,陷入沉思。
  客厅里总是闹哄哄的,即便到了后半夜,也会有人在窃窃私语,谈论着那个女孩儿,谈论着通过摄像头窥视到的是是非非。楚才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会喜欢窥视别人的隐私,真的很不明白;也许人之初就如此吧。甚至某一回他故意将摄像镜头弄坏;可月影很快就找人修好了,这个秘密团体又开始他们的秘密活动。
  楚才尽管讨厌这些人围绕在监视器前,一边窥视着,一边议论着,但他并不后悔自己帮老爸安装了这套监控系统,因为他天生就喜欢它们,喜欢和网络及电脑有关的东西。如果让他选择生活方式,那他宁愿整天呆在自己的屋子里,和那些零件以及软件相伴,总比和外面那些嘴上说一套行为上做一套的人相处好得多……
  那些人,小院里的街坊们,尤其那些中年男女们——似乎被打了鸡血,格外兴奋地聚在月影家,注视着监视器,不停抽动着鼻子,窥视着过往行人。甚至那个苏武,以他固有的职业习惯,拿出个黑色日记簿,不停地记录着什么。
  “怎么,没什么事吧?”那个黄昏,秋荷一进门,就急忙问道。
  秋荷出趟差,已经十七八天没回小院了,她不知道这些日子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没有……”酷咖啡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头都不回地说道。那一刻,他的眼睛正粘在屏幕上,看着老曹站在包子摊前,给位顾客找零头;摄像头异常清晰,清晰到能够看清那钱银子上铭刻的官府印迹。
  秋荷风尘仆仆地下了长途客车,直奔回家,匆匆洗了把脸,就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月影家。天知道秋荷是怎么知道这个窥视小团体的,又是怎么成为窥视者的,似乎突然之间她就加入进来,并且很快就成为中坚力量……恍惚间,秋荷看到何七七向这边瞟了眼,她不由地打了个寒噤。没出差前,敏感的秋荷就觉察到月影家的不睦,嗅到空气里的那股散不去的火药味儿。
  “嫂子在家……”秋荷礼貌地向七七打个招呼。
  然而七七并没理睬她,只是一扭头,就踅回卧室。
  秋荷叹息声,摇摇头,忽然羡慕起何七七——至少七七有个家,有月影,还有楚才。可自己呢,孑孓一人,孤孤单单飘在这座城里,飘在十三家小院,就象无根的萍。刹那,她又想到了小辉哥,胸头的那片愁云弥漫散开,阴沉起来。
  那夜,小辉哥酩酊大醉,踉跄着,靠在秋荷的胸前,喃喃低语着什么。秋荷吩咐出租车司机驶往西祠胡同,小辉哥却大闹起来。秋荷慌忙让那个络腮胡子的司机驶向东祠胡同。秋荷搀扶着小辉哥坐在后排座上,他的头枕在她的胸前。刹那,她感觉他就象个孩子,她胸口涌起无限的怜惜,不再嫉恨闲云。
  小辉哥在东祠胡同的逍遥社区买了套商品房,他曾领着秋荷来过这里。如果不是因为一线天,不是怕耽误一线天的学业,小辉哥早就搬到那里住了。出租车驶进逍遥社区,那个胖墩墩的保安让秋荷联想到了敦敏。坐着电梯,上了十一楼,哗啦哗啦掏出钥匙,秋荷忽然心荡神驰起来。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就是这套住宅的女主人;迅即,看到卧室的双人床上方悬挂的那个巨大的中国结,她又幻想起一次婚礼……
  “以后少喝点……”秋荷替小辉哥脱下鞋,解开衣扣,将他放到床上,一边絮叨了句。
  “不要走!”她刚站起身,想要寻找个毛巾,敷在他额头,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醉醺醺地嚷了句。
  “我不走!”秋荷噗哧笑出了声。她本来就对眼前小辉哥印象不错,现在更觉得他的可爱。
  小辉哥死死抓着她的手,这让她的胸膛涌起无限的温柔。她端详着他,那份温柔渐渐扩散,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弥漫在角角落落。恍惚间秋荷轻轻俯下身子,吻了下他的唇。就在这刹那,他忽然睁开眼睛——这让她很窘迫;但让更让她吃惊的是,他一把搂住她的脖颈,狂热地吻向她,吻着她的唇;这让她心乱神迷……
  “别……”她只来得及发出这一个音节,就被他的舌头搅拌着,阻塞住了。
  哦,不,那一刻,她简直是被小辉哥拖到床上的。几乎就在瞬间她的衣服扣子就被小辉哥粗暴地解开,外衣、内衣,她的胸脯裸露在外,乳头微微膨胀起来。如果有面镜子,她会看到自己面红耳赤,头发凌乱着。迷迷离离,一股酒气侵袭进她的嗅觉,以及口腔——现在回忆起来,秋荷只能这样解释——她就和小辉哥纠缠在床上;甚至她的一只手还伸进他的裤裆里,抓扼住他的命根儿。然而,刹那间她疑惑了,小辉哥的命根儿软塌塌的,一点儿活力也没有。而几乎与此同时,小辉哥的手胡乱摸向她的胴体,脖颈、乳房、大腿,还有她的私秘处……她感到了潮湿……
  “我不行……”同样是在瞬息间,小辉哥忽然松开了她,仰面躺在床上,呈现出一个大字。
  这一次,轮到秋荷主动了,她喃喃地安慰着他,亲吻着他,又和他纠缠在一起。然而他无动于衷,就象具死去的动物尸体,虽然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却丝毫没有激情……秋荷怔怔地望着他,望着那个软塌塌的玩艺儿,醍醐灌顶般地省悟到了什么,不由地叹口气……
  “秋荷姨,给你来杯?”恍惚间酷咖啡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在她眼前晃了晃。
  “不,你喝吧……”秋荷勉强笑了笑,以一种爱怜的眼神瞟了眼酷咖啡:“我享受不了那玩艺……”
  那玩艺儿……秋荷懊恼地陷入沉思。也就在那一夜,秋荷理解了小辉哥,理解他为什么能够孤单一个人守着儿子度过这十几年,他不过是没有阉割的太监,没有性能力。一个没有性能力的男人,又怎么不能忍受性的煎熬?
  那夜,小辉哥忍受住了,秋荷却没忍受住。她搂抱着这个男人赤裸的躯体,竭尽全力也没能使他恢复一个真正男人的能力。所以,最终只能放弃,浑身软绵绵地倒在床上,倒在他身边。
  “对不起……”他深怀内疚地说了句。
  “没关系……”她说过这句话,却忽然感到了可笑。她想不到自己喜欢的男人会是这个熊样,想不到和自己喜欢的男人的初夜会是这样的结局。刹那间,她的脑子里涌出那些女人,也就是小辉哥前几任女友,不禁可怜起她们,尤其可怜起一线天的妈。秋荷似乎理解起那个叫娟的女子为什么要执意离开小辉哥。
  “今天的事儿,你不要跟别人说!”望着熄灯后的天花板,秋荷叹息一声,叮嘱道。
  “你放心,我不会说的……”他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地对她说。
  秋荷当然相信他不会说出去,因为一个男人怎么会承认自己阳萎,怎么会承认自己是个太监呢?想着想着,秋荷忽然又笑了起来;那一刻,她笑的声音很大,在静静的夜里穿透重重空气,回递到自己的听觉神经深处,使她自己也陡然怕了起来。也正是在那一刻,她忽然嫉妒起十三家小院的那些年轻女子,嫉妒起老曹故事里的那些姐姐妹妹们。她们,无论哪一位都不会遭遇到自己这样的尴尬!
  “唉,秋荷姨,”酷咖啡蛇一样扭动下身子,更加陷入沙发椅中,脸转向秋荷,突然问道,“你说,我们在这儿到底做什么?”
  “你说呢……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又上哪儿知道的?”秋荷反感道。
  “我也不知道……”酷咖啡又吱吱嘎嘎挪动下身子,懒懒道,“我们都不知道,可我们还是玩着这游戏,就象我喜欢玩的网络游戏。到底玩的是什么,或者怎么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玩时的心情……”说着,他飞快点击鼠标,画面转动,秋荷看到妖影出现在监视器里。
  刹那,那汩嫉妒的酸液流淌进秋荷的胃部。她憎恶这些招摇的女孩子,莫名地憎恶;甚至,她莫名地幻想起小辉哥和她们拥抱在一起的情形。那情形,简直让她忍无可忍!想到这里,秋荷咽了口唾沫,眼睛发干起来,向监视器瞟了眼。
  月影抛开楚才,请来电脑维修店的技工,将镜头换成可以扭转360度的高清。只是,除了少数几个人,其余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监视什么,就觉得这样窥视有趣;就连最起初的几位,包括海棠和苏武都已经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监视婉如吗?
  无论月影、苏武,还是海棠都不敢公开说出来;至于其他义人,苍狼已经无暇顾及,他勉强支撑着聊聊烧烤店的生意,甚至都没时间到月影家来。米卡忙碌着他的托福,整天嘟囔着那些绕口的英文;楚才呢,早就厌倦了;至于我为风狂,他背着吉它,拎着网格袋装着的蓝球,嘻嘻哈哈望着监视器里的画面,也已经对当初的目的淡漠了……
  “哦,这几天每天晚上都有个舞者在我们院门口跳舞。”酷咖啡扭头瞥了眼秋荷,忽然说道。
  “只要不是坏人,不影响社会安全就行。”秋荷探头望了眼屏幕,“我们这就是群众自发组织起来,保护咱们小院的治安……”说着,秋荷为自己信口胡诌的理由所感动。
  偶尔经过这里,停在饮水机旁倒水的楚才听到这句话,脸上禁不住浮出嘲笑。
  屏幕里,妖影穿件藕荷色长裙轻快地经过老曹的包子摊前,无视坐在马路牙子上的刘姥姥邪恶的目光,迈进小院。
  “李晓丽这些日子来了吗?”秋荷顺手将那款乳黄色经典小坤包放在最近的那张沙发上,向院里张望一眼,领导般地询问。
  “没有……”酷咖啡的目光也挪向小院,漫不经心道:“这些日子,老曹那个朋友敦敏常来接她……”
  月影家的位置简直就是最佳的观察点,即便没有那个监视器,坐在这间书房兼客厅里,透过窗,无论谁进进出出,都能够一目了然。
  “怎么,这些天没给幻灵打电话?”秋荷突然问。
  小院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伟大的牙签工作者酷咖啡上高中时,和幻灵形影不离;酷咖啡也是这个小团体最年轻的成员。
  “没有……”酷咖啡赶紧扫了眼正离去的楚才,心不在焉道。
  这个酷咖啡总这样没心没肺的,似乎老在想着什么事情,心神不定的。
  “抓紧呀,那么好的姑娘可别给弄丢了。”说着,秋荷呵呵笑起来;笑的同时,她不知不觉瞥了眼已经走进小院里的妖影,脑子里浮现出头一阵看的大片画皮。
  “唉,那么好的姑娘也不属于我,现在她的铁哥们儿是一线天……”酷咖啡机械地重复道,眼睛依旧粘在款款走在院里的妖影。妖影阳光般地笑着,阳光般轻快地奔向楼道。她住在二楼,十几秒后就逃逸出月影家这扇窗口形成的天然相框的范围。酷咖啡重新关注起屏幕,接着说道:“而且人家在大学已经有了男朋友了。”
  说过这话,酷咖啡暗自庆幸起来——他庆幸的不是别的,而是一线天也不是幻灵的白马王子……
  “是吗?”秋荷吃了一惊,显然没想到,更没听说,“哎,我说,你是不是花心,让幻灵知道了?”
  “花心?!——我跟谁花心去呀,我又没银子,长的又不帅,更重要的是她是大学生,毕业了会成为公务员。而我不过是个牙签工儿,身份不一样,哪能在一起……”酷咖啡委屈道。
  他摆弄下手里的键盘,屏幕上出现昏暗的画面,播放器开始播放。影影绰绰,桔色的街灯在闪耀,一位男孩子慢慢走在街当中,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不,没有停,脚在原地舞动……画面上,那位舞者旋转着扭动着,身体象弹簧般灵巧;秋荷在那一刻简直都看呆了。
  “这就是你看到的那个?”秋荷吃惊道。
  酷咖啡又飞快按动了下键盘,画面迅速扩大,这位舞者的脸显示在屏幕上。那是张稚嫩年轻的面孔;年轻就是本钱……秋荷对这张脸一点印象也没有。
  “好象不是这附近的……”秋荷自言自语道。
  “当然不是;”忽然,她身后有个沙哑的声音飘过来;她吓了一跳,回过头,穿着工商制服的海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要是住在这附近,我们这些人早就打听出来了。”
  我们?——隐隐约约,秋荷感觉到了什么;可她又似乎什么都没感觉到。她望了眼海棠,又将视线注视向监视器的屏幕上。那个舞者灵巧地旋转着身体,忽然头向下,倒立起来……
  酷咖啡看到海棠进来,脸腾地一红,忙让开座位,讪讪道:“我冲杯咖啡去……秋荷姐,你喝吗?”
  “不,我不喝;我习惯喝茶。”秋荷感觉怪怪的,简直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两人,酷咖啡和海棠之间有什么事。
  茶与咖啡……哦,对于一种饮品的习惯,也许就是一种思维的习惯与生活习惯吧;不过,西方人也有一定数量的饮茶者,东方人中也有一定数量的饮咖啡者,这大概就是文化与文明的相互交融与包容吧。
  “没什么,这小子春心动了。”海棠世故地一笑,顺其自然地坐在屏幕前,手指轻轻一动,点击出新的画面。
  画面里的妖影洒下微笑,也洒下诱惑。调整鼠标,甚至可以看到妖影涂成黑色的指甲,以及奶茶色的裸唇。
  “怎么,你们都喜欢看妖影这丫头?!”秋荷更加吃惊。
  “这都是酷咖啡那孩子保存的。”海棠兴致十足地凝望着屏幕上的妖影,眼睛在放光,“自打他来,这台机器里保存最多的就是妖影;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一个人不在酒,又在于什么?一只脚刚踏入这间客厅的我疑惑地看了眼海棠魁梧的背影,不知道这位依靠人民税收生存的政府公务员又在引申什么样的官场理论。
  “喂,海棠大哥,那你不在于酒,而在于什么?”我扭头扫了眼若无其事的酷咖啡,追问了句。
  “你俩别听他的胡说八道。”端着咖啡的酷咖啡踅回,却发觉已经没了座位,只好一手端着咖啡,站在一边任由海棠逐个点击开保存下的一页页监控视频,任由大家欣赏妖影的靓姿。
  “哈哈……”我干巴巴地笑了声,忽然又想到了蓝。
  许多日子都没见到蓝了,她怎么样了,感冒好了吗,咳嗽好了吗?
  其实,我也常常在屏幕前抓拍自己喜欢的人,只不过我是在一个人时才偷偷的抓拍,但从不保留;而酷咖啡,不管有没有别人在一边,都会那样投入。
  “哎,你们说,这人到底要做什么?”酷咖啡红着脸,抢过海棠手里的鼠标,把画面切换到那位夜舞者,岔开话题。
  “谁?”我探头瞥了眼,明知故问道。
  “这人呗,还能有谁?”酷咖啡加重语气道。
  “哪人呀?——”我也跟着加重语气,“不知道。”
  不过,我的确不知道,因为我极少熬夜,也从不和其他人轮流值班,能进入这个小团体纯属偶然。
  “切……”终于明白我的居心,酷咖啡不再理睬我。
  当然,我也不再理睬酷咖啡。
  其实我早就发现,在这个窥视潮里,小团体的每一位成员所注视的目标都不一样,可以说各怀鬼胎。也许,现实生活里每个人都有窥视他人的渴望,只不过有的人努力克制住,有的人却克制不住。
  小团体成员的面孔逐一在我脑际里闪现。我纳闷地想,在这个小团体里,小辉哥和闲云为什么会缺席?
  哦,其实,小辉哥和闲云压根儿就不知道十三家小院还有个这样的窥视团体;当然,这也是秋荷为什么要加入进来的原因。有一段日子了,只要闲云反对的,秋荷都会赞成,而且要积极参予。就象那天,闲云怂恿着小辉哥到花样年华,秋荷却坚辞不去,就象那天秋荷翻下眼睛,酸意十足地说的那话一样:“凭什么闲云喜欢的,我就得偏要喜欢。”不过,有一点她俩居然达成了一致,无论是她,还是闲云,都喜欢围绕在小辉哥这位疑似黄金男身边转悠,就象那些宫廷戏里的两个重量级妃子,争风吃醋。不过,自打那天夜里和小辉哥做爱没成功,秋荷就竭力避免谈论小辉哥,似乎那是个雷池,是个无法言说的耻辱,避之不及。
  不过,秋荷不经常提及小辉哥了,甚至见到小辉哥在场,她都会借故离开。闲云却趁机和小辉哥搅在一起,尤其最近一阵,这两个离异男女总是神神秘秘的,不知在做什么事情……
  忽然,透过月影家客厅窗口,我看到了蓝。
  夕阳斜洒在院落里红彤彤的,映在她身上,血一般,让我感觉到了某种死亡的气息。不,即便殷红的余晖染映着她的面庞,我也意识到她脸色有些暗红,尤其是唇舌,辉映着青紫的颜色,走起路来常常喘息着,直嚷嚷着累。那一刻,看到蓝的那一刻,我想要走出这间房子,走到蓝的身边去;可我扫了眼这些窥视者,又有所顾忌。
  即使平时,我是说自从知道了这些窥视者们的存在之后,我在小院里,在小院附近,也极少和蓝接触。我怕这些人的闲言碎语,怕他们说我对蓝有着非分之想;虽然我真的对蓝有着非分之想。
  赤裸的窥视,身处于这现代社会,我们还有什么隐私?
  “谁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每天守在这破烂的镜头前面?”当月影走进屋子里,我发问道。
  “因为我们需要安全……”天涯不知什么时候也进到客厅里。
  “因为我们需要彼此关爱……”月影扶下眼镜,回答。
  “不,才不是呢。”我叵测一笑,“只是因为我们有颗肮脏的灵魂,我们就要掀开别人的内裤嗅一嗅味道……”
  我骇人听闻的话语还未落地,窥视者们就吃惊起来,他们纷纷瞅向我,似乎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这臭小子,我们可没那么想。”秋荷打了下我的肩头,“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大姐可是很欣赏你的,现在……”
  “现在不欣赏了?!”我从鼻子里冷冷哼出声:“我就是我,一百年后也是这样的我,一千年以后还是这样的我;只是我知道我活不过一千年……”
  “现在,也欣赏……”秋荷的声音渐次地一路低下去。
  “你这老愤青,”酷咖啡看到终于可以转移目标了,于是跟随着棒杀着我,“你已经不算是年轻人了……”
  “愤青?!”我哈哈地笑起来,“我就是个愤青,即使再过去五十年,我也是个老愤青。愤青有什么不好?正是因为心里有那一块净土,嘴巴才会对丑恶憎恨,才会化作语言来尖酸这个世界。我这可不是什么偏激,而是表达一下我对这个社会真正的看法。”
  “对,你就是一个老愤青,一个对现实无力改变却又渴望发言的人才会堕落成愤世嫉俗的愤青;一个有能力改变社会的人,永远不会成为愤青的。”月影评价道。
  “嘿嘿,你不是老在问我们,你和曹雪芹谁更伟大吗,我觉得在愤世嫉俗这方面,你比老曹更伟大。”酷咖啡眼睛眨了眨,讥讽道。
  天涯程序化般地微笑,不以为然地摇下头,似乎在否决这一切。现在,许多东西都在程序化,包括我们被增长的幸福,以及被增长的收入,被增长的住宅面积,以及被增长的精子数量与质量……
  “安静些,好吗?!”忽然,楚才推开他的房门,怒吼天尊般地吼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月影尴尬地扫了眼大家。
  “我怎么样了?!”楚才更加愤怒了,“我可没天天鬼鬼祟祟躲在屋里窥视别人,简直病态!——爸,请你,还有你们尊重我和我妈!”说完,他哐当摔紧门,将更无奈的尴尬留下。
  大家面面相觑。半晌,酷咖啡放下已经喝了一半的咖啡,长叹一声:“唉,回家,睡觉……”
  看到站起身的酷咖啡,秋荷也失去了领导者的风范,拾过她那经典坤包,勉强一笑:“月影老师,不好意思,我们改天再聚,我也该回家看看孩子,给孩子做饭了。”
  似乎就在刹那,客厅里的人纷纷在向月影告辞。我夹在众人间,也失落地跟着他们拥出月影家。
  院子里一下子拥出这么些人,立刻显得活跃起来;但只短短瞬间,就都像归巢的鸟类般散回各自家里,只留下孤单的我寂寞地瞅向那块破烂的石头发呆。
  好些日子了,都不见老曹出来讲故事;听袭人大妈讲,那家伙正憋在屋子里,准备写出一部惊世骇俗的读物。
  那会是什么样的读物,妇女必读,还是恋爱百分百经典,抑或什么智取华尔街、富大妈穷大妈?这年头,似乎每个男人都想要做比尔.盖茨,每人女人都想做邓文仪;只是,这世界太大了,人口基数也相应太大,所以无论比尔.盖茨还是邓文仪都太少了;倒是普通人比比皆是,你、我、他,还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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