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石头记之:十三家小院>十三家小院第二十四章 敦敏

十三家小院第二十四章 敦敏

作品名称:石头记之:十三家小院      作者:爱在无言      发布时间:2012-11-14 19:26:46      字数:8393

哦,我在飞,贴着地面在飞……遥远处,黑云压城,蓝在一片金黄的麦地里奔跑向我。更遥远处,磅礴的雨织成流动的雨幕。就在这一刻,我忽然停住了脚步,眼睁睁看着蓝给龙卷风卷走……就在惊悸中,我砉然睁开眼睛,正午的阳光从窗外渗透进来,洒在我的脸上。
怔怔的,半天我的脑细胞才不再短路,开始重新工作。坐起身,我还恍若梦中;小院里静悄悄的,李晓丽那两三件旗袍挂在晾衣绳上,轻轻摆动,天空风和日丽,没有一丝要下雨的迹象;稍远处,院墙上面黑乎乎的电线上一溜儿停着六七只鸽子,其中一只斜着脑袋瞟向我。我揉下眼睛,似乎还在梦中。恍惚间,我似乎看到敦敏来到小院,他肥硕的身体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小院院门的宽度,拐过那面斑驳的影壁,一路晃过来,直奔到我的窗前,敲敲窗玻璃,鼻子贴在上面,呈现出臃肿的笑靥。
“进来吧!”我高声喊道。
李晓丽已经走了三天,她到邻县做家教去了。没有教师资格证书,她不能参予校方的应聘,不能有个稳当的职业,因此只能打游击般地去做家教,教给那些孩子英语,或者语言。对于一位有着师范学历的李晓丽来说,教那些孩子绰绰有余;只是失去了教师资格,她觉得很痛苦,就像一个孩子突然失去原本属于自己的漂亮玻璃球一样。
“这事儿,值得运作,”那天,敦敏把李晓丽送出办公室,立刻在同事们中间夸夸夸其谈道:“嘿,兄弟们,想想看,把这样一条消息发出去,那准是个大热点,准是一个强权凌弱的热点;老五,赶紧联系下那些水军,让他们做好灌水的准备;林凌,通知下摄影,明天拍照去……”接连下过几道柔和的指令,肥胖的敦敏不由地大口喘息起来;每一次,他只要说话说多了,就会上气不接下气,需要休息几十秒,才能继续说下去;而这样的喘息,总会让他的大肚子一颤一颤的,那些肥腻的脂肪在燃烧。
敦敏站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感觉到同事们钦佩的目光,不禁得意起来。类似的炒作,哪一次不是他亲自督促,亲自挖掘的。在他的人生信条里就从没有失败这两个字,尽管在他原本的那个圈子里,那些人常常鄙夷他的手段,认为他简直就是那个阶层的污点。
“可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面对那些人的冷嘲热讽,敦敏不屑道;那些人,依靠的是权势,是预先预测政策的走向而成为焦点,聚敛财富;他却不同,他是靠自身的努力,才走到今天的,否则以他一个落魄的太子党,怎么会如此成功,不仅在东祠胡同拥有一套高层住宅,还赚取了百两银子的年薪;并且更重要的是,他还娶了位如花似玉的老婆,拥有一群妙龄的美少女粉丝。
冲冲冲,冲到点击率榜首,冲到这商业运作的最前头,冲到人生道路的最前头!
坐回他的CEO那个角落,敦敏似乎看到那些指挥着千军万马的统帅……不,那些统帅有什么了不起的,在他眼里就是个虫子;这世上没有哪一种职业能够和他的职业比肩,啧啧,希特勒是戈培尔炒作出来的政治明星,乔布斯是苹果集团炒作出来的商业奇才,没有敦敏这些伟大的CEO,就没有这些彪炳史册的伟大人物;可以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所有伟大人物的命运就掌握在敦敏的手里。
不过,李晓丽的房间已经紧紧关闭了几天,所以敦敏一定不是来找她的;那么,这个胖子准来找老曹,商量炒作的事情。最近一阵儿,敦敏常常往十三家小院钻,或者去找李晓丽,或者来找老曹,似乎这俩人是他的摇钱树;而老曹的梦也多了,坐在破烂石头前的姿态也忽然硬朗起来,就象打了鸡血。
“……小爱,你就看吧,等有朝一日,”一天,老曹讲完故事,从破烂石头边回到这间鸟巢儿,打着酒呃儿,踉跄步,指着天花板喧哗道:“我一定会让你吃惊,我将书写出一部惊世骇俗的作品……”
“你?!——”我不屑地瞥了眼老曹,并不相信他能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作品。就凭着敦敏的炒作,或者凭着他寄居蟹般寄居在袭人大妈这里?扯吧,毛线,假如文学可以炒作出一个伟大,假如美可以借助商业化运作风靡于世,那读者,或者阅者的大脑就不是大脑了,而是臀部。
我,一个预设中的伟大人物,可不想成为臀部般的大脑,可不想被商业化炒作当作妓女一样玩弄儿——不,那样就不是妓女了,起码妓女付出了,还能得到银子,可被愚弄的阅者只能付出一堆银子,然后将成吨的垃圾装进自己的大脑里!
“好,好,你快休息吧,我等着你伟大的一天,”我窃笑道:“那时我会看望你;只是你千万别忘了我是谁哟……”
幻觉中,我似乎看到老曹穿着条纹睡衣,坐在漆得雪白的房间里,眼巴巴望着对面的青山绿水,却被限制了自由;而隔窗的远处,一群麻雀倏忽间窜离开我的视线。
“一个有思想的人,都没有自由!”就象窥视到我的想法一样,老曹醉醺醺地大嚷道:“所以他们会痛苦,会沉沦……”说着,他就不管不顾地合衣倒在床上,甚至连鞋都不脱,就呼呼大睡。
不出三十秒钟,袭人大妈准会吱嘎地推开门,霜着脸闯进来,为老曹脱衣,擦脸;她一边擦,一边用那狠毒的目光瞥向我,似乎老曹落魄到这地步,都是我造成的。
袭人大妈推门而进,从来不打招呼,更不会敲门,总是那样随便,似乎我不存在一样;一次,等了半天袭人大妈也没进来,我就脱下衣服,准备休息;可我正在赤身露体的刹那,她就吱嘎地出现在我面前;我大叫了声,忙钻进被子里。
“一个大男人,瞎叫什么?”
“你怎么不敲门!”我大声道。
老曹却浑然不觉,他的一只脚耷在床沿上,连鞋都没脱;另一只脚却赤着,大拇趾甲上粘上块红色的泥巴。
“我什么时候敲过门?!”她吼叫着,反问道。
“你什么时候能敲敲门?!”
“我为什么要什么时候都敲敲门?”袭人大妈吼得更厉害了,她甚至都不顾忌会不会把老曹吵醒。
随即,咣当一声,袭人大妈将那盆温水墩到地上,恰恰墩到老曹悬起的脚的下方,就不再理睬我,而专心致志地为老曹脱下鞋袜,专心地为他擦拭起来。很快,老曹的脸,脖颈,胸脯,胳膊,脚,甚至还有他的下体都被袭人大妈擦拭得干干净净,然后换上新的内裤。
一晃儿,敦敏从窗口消失;片刻,沉沉的脚步传来,我的房门嘎吱一下被拽开,敦敏肥胖的大脸先于身体出现在我面前:“你这小子,又睡懒觉,真会享受呀……”
敦敏肥胖的身体一个大气泡般挤进来,让我感到不可思议。他没卡在门的位置上,简直就是人类史的第八大奇迹。
我不由自主打个哈欠:“习惯了,不睡难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我的习惯就是睡午觉。我想象不出,假如有一天我突然不睡午觉,会发生什么情形,哈欠连天,鼻涕连腮,两眼无神,头发乱糟糟地,瘾君子般出现在办公室;那样,艾格瑞特一定会大吃一惊,恐龙呢,一定会火冒三丈,拉长他的大肿脸!
哦,这个死胖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又有什么事……接着,我想到李晓丽,想到那位昔日不愁衣食的少塘主……李晓丽她被人家冒名顶替的事怎么样了……
恍惚间,我隔窗看到麦杰兴奋地张开双手欢呼起来;他的一只手上还高高扬着自制的弹弓;远处,院墙上方黑乎乎的一丝电线上光秃秃的,再没有什么和平鸽子。
十三家小院里,唯独麦杰的志向是特殊的,他要消灭掉世界上所有的鸽子,因为那些鸽子总是偷偷溜到他的窗前,叼走他晒在那里的南瓜籽儿;那些南瓜籽可是他精心洗晒的;在另一座城市,遥远的陕北,麦杰的姥姥正等待着他将这些南瓜籽邮寄给她。麦杰每次跟随父母回陕北探亲,他姥姥都会瘪着嘴,唠叨着邻居秦晓艳常常邮寄回来一堆吃的,咸盐腌制的杨梅,瑶家米饼;每一次麦杰都会尴尬无比。但他一个孩子,口袋里又没大把的银子,所以只能到菜市场跟踪那些买南瓜的人,跟随他们一路,然后坐在人家门口,等待着。
当然,为此麦杰受了不少委屈,其中一位穿着中国红褂子的老太太把他当作了贼,胆颤心惊地回到家,顷刻间屋子里就涌出两个大汉,把他暴打了顿;当她知道自己冤枉了麦杰,就慷慨地将她买的那两个大南瓜的瓤全都掏了出来,装在塑料袋里递给他,另外还送他三文铜板,让他坐公交回家。
但就是这些他辛苦讨要来的南瓜籽儿,却成为那群鸽子的美味,这不能不让麦杰气愤!
不过,麦杰从没打落下一只鸽子;虽然弹弓做的特别精致,可以和任何一位巧匠相媲美,射程也达到可怕的二十米远;某次,他立在院墙一个玻璃罐头瓶,站在二十米远的距离外,卯足劲儿将那枚玻璃球射出去;罐头瓶应声而碎,引来男人们的一片哗然,女人们的一片担忧。
“嗨,你射下几只鸽子了,够不够一盘儿红烧鸽肉?”那天,正在修剪海棠树的海棠抬头扫了眼正跃跃欲试,弯弹弓而弹射的麦杰,为无嘲讽地笑道。
“我打鸽子,可不是为了吃它们!”说着,麦杰脸一红,一扭头,离开了;打那儿以后,麦杰就极少理睬海棠……
麦杰射杀鸽子,不过是想要讨回公道,就像李晓丽想要讨回自己的姓名权,以及相应的老师从业资格一样;只不过,谁能还给他们公道呢,是鸽子,还是那位贾秘书长?——这,谁也不知道。
据说,敦敏发誓要为李晓丽讨回公道,用他网络CEO的特殊身份,利用他在社会上不俗的影响力。一个破落的贵胄子弟,终归有一些能力,就像那句古语说的,破船还有三斤烂铁钉呢;可在我看来,敦敏也许没那个能力,他不过是条要把水搅浑的泥鳅,不过是想借机捞取些利益。
“我?!”每当有人怀疑起敦敏,他就会瞪大眼珠儿,怒气冲冲地大嚷大叫:“我可是敦敏,可是职业的网络操盘手,操盘手中的操盘手,有什么我做不到的!”说着,他的肚皮就鼓胀起来,就像一只吹满气的蛤蟆:“没有谁能阻挡我,逆水者亡,顺水者昌!”
“可是你有什么做不到的?”听到敦敏的宣言,依然有人将信将疑。
“可是我有什么做不到的!”敦敏不仅瞪大眼睛,还向前迈了步,咄咄逼人道。
“不知道你有什么做不到的……”那人惶然了。
“当然,我有什么做不到的!”说着,敦敏趾高气扬地乜斜眼对方,腆着肚子走了。
就算他不腆着肚子,他的肚子也永远先于他身体的其他部位起头前头。敦敏挤进屋,扫了眼我的床上,就皱起眉头;但无论他怎么皱眉,都保持着一个笑靥。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敦敏哈哈笑着,坐到窗边那张凳子上:“你这人,真的是什么都不想,我羡慕你;我要是有你这样悠闲就好了!”说着他上半身向我这边凑了凑,口腔里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味道,脸上带着自豪,神秘道:“真的,哪怕只一天也好,那样我就到乡下玩去儿,钓钓鱼,呼吸下新鲜空气……”
“什么什么呀,你可是有名的CEO,内裤都是几十上百两银子的名牌,我可比不上你……”我摆摆手,看了眼我自己阳光下的脚趾头;说着,我探头向他张望过去。
啧啧,这个死胖子的一条内裤就相当于我一年的工薪,这不能不让我不平衡,尤其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个金领,当然要忙碌不停了,因为他的每秒钟都是几钱银子的价值;而我,一个月不过一两二钱银子,那就是我的工薪,也是我一个月的价值体现。哦,这只能充分说明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创造,而在于得到了多少,你从社会上得到的越多,就越能证明你不凡的价值。唉,什么时候我也能穿上几十两银子的内裤,哪怕是值一两银子的内裤……
可是,他到底怎么爬到CEO位置的呢?
敦敏抽动下鼻子,苏格兰猎狗般四处嗅了嗅:“哎,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呀?”
“什么,什么酸味,我怎么没闻到?”我脸一红,嚷了句,连忙看了眼我的脚;难道是因为我一连两天没洗脚的缘故?我的目光扫向地面上,寻找我的臭袜子……然而,我没寻找到我的袜子,只看到袭人大妈忘记收起来的老曹的破内裤,以及窗前桌子上的墨与砚台。
墨是袭人大妈利用锅底灰调制成的。每天蒸过驴肉馅包子,袭人大妈都会涮锅,用三寸长的竹篾将闷罐底部的黑灰刮到一个长方形的塑料饭盒里,小心翼翼地收藏,然后再浇上水,加上香料,放在阳光底下曝晒。
“没闻到?!”敦敏又是哈哈一笑:“那,你怎么吃醋了?——你也可以穿几十上百两银子的内裤呀;哎,等哪天也让谁爆炒下你,让你也成为什么犀利哥小胖弟,那样你就比我的死党曹伟大了……”
“只比老曹伟大算什么。”我淡淡一笑,摇下头:“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哦,天哪,”敦敏上下打量着我,他那张夸张的表情让我恼怒。他忽然两手摊开,就像鸟儿张开翅膀,两边肩头耸了耸:“小爱,没想到你还能超越你自己,好,就凭这,我也要说你比我的兄弟曹sir伟大;只是,无论燕雀还是鸿鹄,都不过是只鸟儿;小爱,莫非你还是要做鸟人?!”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鸟人,你才是个鸟人呢,你全家都是鸟人,都是复活岛上的鸟人,无论怎么飞,也飞不出那个小岛子;切,真是狗眼看人低,说不定哪天幸运的砖头会砸到我头上,我一夜间就伟大起来,让你这个死胖子流着口水,狗仔一样跟在我身后……哦,等等,这个死胖子不会找我有什么事儿吧?他,自诩为最伟大的CEO可是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想到这里,我警觉地注意起他。据说,大腹便便这个词就是上苍专门赐予给敦敏的,当然上苍也将这个词汇顺便赐予给了那些擅长吃喝的公务员们。
敦敏简直就是两个球体的组合,上面的小一些,下面的大一些;至于四肢,不过是随意捏拽出来的几个附件儿,矮小的可怜。
“哎,真事儿,等哪天我也给你做个视频,或者做个贴子吧,然后我再找人帮你顶几万个,你不就是牛人了吗……”敦敏忽然建议道。
“牛人?!”我吃惊地望着他:“我不想当什么狗尿牛人,我还是当我的普通人吧……”
我不想做牛人,我只想比老曹稍微伟大一点儿,哪怕只伟大十亿分之一微米,我也就满足了。
“真没抱负,你这小子,”敦敏撇撇嘴,肥胖的躯体在不停颤动,他竖起手指,指向我:“我白看重你了;就是死党曹,我也没跟他说过这话;这可是一夜成名的好机会呀。”
“让你的死党曹一夜成名吧,我只想多挣点银子,让自己活着舒服些……”我警觉地望向他,身子向后缩了缩。
刹那,我想到那些碰瓷儿的专家,想到掉钱包的骗局。敦敏这个机警的操盘手嗅出什么了,会无事来登三宝殿?
“其实我希望能够看到你和你的蓝双宿双飞……”不等我说过,敦敏笑了笑,抢着说道:“可你知道吗,只要把你炒热,银子何愁不进你的口袋里?——到时,你不仅银子有了,房子也有了,女子更会有,到时你就不会在乎一个病殃殃的蓝了……”
我忙摆下手,想要阻止这个死胖子的诱惑,我喜欢蓝,和她病不病没关系;而且我不想听到任何人抵毁我的蓝。可敦敏的舌头上了发条般,怎么也阻止不住:“你知道吗,其实网络还有具有非凡的影响力的,任何事情到了网络上,都会受到公平与公正的对待,就像蓝关心的李晓丽,你就瞧着吧,不久的将来就会有人出头为她抻张正义,她的一切权利就会回归到她身上……”
敦敏谈论起网络,谈论起那些热点,眼睛就会发光,大拇指就会不停地搓揉向掌心,人也成为了话痨儿,絮叨个不停。
“你等下,等下……”我拍了下额头,厌倦起敦敏,急忙叫停,试图让自己在这个死胖子面前拥有话语权,然而我的话语权一直给敦敏涛涛不绝的话语淹没。
“所以,小爱,你得听哥哥我的;哥哥我能让你一夜成名,那可不是瞎说的,而是有着事实根据的;你看现在多少网络中的红人是凭借自己真正实力的,都是我们这些操盘手幕后做了大量工作,付出巨大的努力,否则他们不过是个没人注意的小蚂蚁,还都默默无闻呢……我告诉你吧,现在什么都得要炒作,无论用什么手段……”敦敏继续唾沫横飞,手舞足蹈……
得,让他自我陶醉去吧,我可要走了,拜拜,拜拜……
“喂,喂,你别走呀,我还有事儿和你商量……”被我抛在身后的敦敏紧着喊我:“傻小子,我可以告诉你,梦到白色羽毛大鸟是什么意思……”
这个伟大的老太婆似的CEO,到底要做什么,絮叨半天也不得要领;我才不答理他呢,这一大晌午的,让他这一阵絮叨,我都没休息好……可话说回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没什么好事……
推门而出,小院里静悄悄的,阳光洒在那块石头上,洒在那几株海棠树上,让我感觉到一汩时光流淌的禅意。我回下头,蓝的窗帘半掩着,她也许在睡午觉。
有一阵子了,蓝都懒懒的,厌于走动,甚至于好久都没出来听老曹讲故事了。似乎每天她都躺在床上;那扇窗口总被厚实的窗帘遮挡住,偶尔窗帘拉开,我走进屋子里,她恹恹的,还没起床,整个人儿都裹在毛巾毯里,只露出个脑袋,警觉而慵懒地望向我;我只好尴尬地退了出来。
雪却一直在忙,甚至很少做饭炒菜了,甚至往往很晚才回来,也不知她在搞什么东东。这样一来,我不禁担心起蓝。
“哎,其实,我觉得你和蓝没戏,你有点儿意想天开了;”敦敏跟在我后面,不厌其烦地絮叨着:“你想想,人家是什么样的家庭,你又是什么样的家庭;你算蓝同意,你想她家里人能同意吗;兄弟,这就是你为什么会梦到一只大鸟的缘故……”
“哎,我说,你还有完没完?!”我恼怒地转过身,对着敦敏大吼道。
天知道这个死胖子什么原因,一大晌午的,顶着炎热到十三家小院专门找我,来说这些做什么;也许是他闲极无聊,也许他就是这样一个无聊之人;或者这根本就是个阴谋,敦敏和老曹的阴谋。死胖子没想到我会发火,他的身体颤抖下,嘴半张着,想继续说下去……
“你少在这里跟我说这些;你再说这些没营养的费话,就别怪我不客气!”说着,我挥舞拳头,在半空中晃了晃。
相隔三扇窗户,我看到墨夜的房客还子怯怯地张了眼,又迅速消失。
我不懂得这些人,真的不懂;尤其是他们——每个人都在说,我和蓝的不可能,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都不过是我在做梦;而且他们话里话外,总在说蓝的家庭,隐约向我暗示她不是普通家庭的子女。鬼话!——我才不信呢;难道她是个公主,一个电影电视里微服与乔装的公主,或者她干脆就是位仙女,因为在天上厌倦了织那些五颜六色的丝绵而逃避到凡尘?
“哈哈哈哈……”敦敏却突然放声大笑,他肚皮上那堆赘肉那堆脂肪棉花般上下不停颤动着,他脸上的肉也堆到了一块儿:“你这小子,我说你什么好,我早就知道你胆小,所以你别在这儿吓唬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就凭你,哼,”他上下打量我眼:“你凭什么养活蓝,就凭你一个月三钱五分的银子?!——哼,哼,那还不得把蓝饿死……”
我的脸通红通红的,再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小院里,零零散散走出几个人;他们大概也正在睡午觉,给敦敏这个死胖子吵醒。
“哎,我说,你俩儿吵什么,没看到大家都在休息吗?”李晓丽惺忪着睡眼,责怪道。
“又不是我想吵……”我嘟嘟囔囔道;迅即我吃惊地望向李晓丽。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迷惑道。
“刚回来……”李晓丽打了个哈欠,困乏道:“这不刚要休息,就被你俩个吵醒了……你们吵什么呀?!”
“不是我……”我试图解释道。
“不是你,是谁,还能是敦敏?”李晓丽抢白道。
“真不是我……”我垂下头,嘟囔了句。
“不是你,是谁!”敦敏兴灾乐祸地重复了句。
“就是,你们这样多打扰别人休息呀……”那个北漂我为风狂打个哈欠说道。
“这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敦敏嘻嘻一笑,扫了眼其他人,欲言又止。
癞蛤蟆……呸!——我看你才是肚子大腹中空的癞蛤蟆呢……我气横横地踅回房中,重重地摔上门。
“哎,晓丽,正好我要找你;”那个敦敏在门外继续说道:“我找你给你做个视频;你那贴子已经点击过百万了,我琢磨没多久他们就撑不住了,说不定没几天,他们就会主动找你……”
“你说你,你找我,就找我呗,你老打击小爱做什么,”李晓丽责怪起敦敏:“他本来就够可怜的……”
可怜?!——啧啧啧,我用得着你们可怜?!哼,哼,我是什么人,我可比老曹还要伟大,邋遢的没有家的老曹,落魄得只能依靠袭人大妈的包子摊生存下去的老曹……想到这里,我不禁惶然起来;我和老曹相比又能强到哪里去,还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晓丽,我就不赞同你的话,这世界本来就没有可怜之人,因为可怜之人必有可憎之处;”敦敏喋喋不休道:“哼,一个又酸又穷的家伙居然喜欢蓝,那不是有病吗,他以为梦到大鸟就能和蓝比翼双飞了,那不过证明他是个鸟人,我想想就来气……”
我听得出,这个死胖子故意说这样大声的。我可不是鸟人,更不是熊人,虽然我知道打不过这个硕大的球状的敦敏,但士可杀不可辱,我奔到袭人大妈的厨房,抄起一根擀面杖……
“你这人可真是的,人家蓝愿不愿意,那是蓝和小爱之间的事,你瞎操什么心?!——哎,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怎么又到那屋去了?”李晓丽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
“哎,你们别在院里吵,请你们出去……”小辉哥大着嗓门说:“小爱,你也别躲在屋里,男子汉大丈夫,勇敢点儿,别做缩头乌龟……”
“你们有什么矛盾,或者争吵什么不关我的事儿,但请你们争吵的时候不要把我扯进去……你们这些人,烦不烦呀?!”
蓝的嗓音轻轻地传来,我的手臂随之一软,垂了下去。我可不想让蓝认为我是个没有涵养的家伙,更不想让蓝以为我没有安全感。我静静地站在门口,惶惑不安,隔着门听这些吵嚷。蓝的每一句话都刺在我心上,让我无地自容。
“好了,好了,”雪的声音也传过来:“蓝,咱不跟他们一样,一会儿咱还要……”
“哎,你俩还在这儿干什么,小院门口停辆奔驰六零零,说是来接蓝的……”月影的大嗓门嚷了起来。
于是,门外的嘈杂渐渐平息下去,我将擀面杖放回原处……我想不到这样一个晌午,会有这样一个死胖子来打击我,真不知道老曹给了他什么好处……up in the air,我又想到那个使我飞翔的梦……
可是那辆车为什么要来接蓝,而且还是辆奔驰?我偷偷向小院里张望;院子里重新静悄悄的,蓝和雪正一前一后迈出小院院门……
刹那,隔着玻璃窗我看到敦敏的眼睛一亮,球似地身躯滚动,滚向小院院门,追踪向蓝和雪,而把李晓丽抛在身后……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