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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家小院第三十章 杨浪

作品名称:石头记之:十三家小院      作者:爱在无言      发布时间:2012-11-16 10:06:14      字数:8361

小院因为有着院墙,院里又没有什么摄像头,所以相对安全些。现在的城市,到处都是摄像镜头,让人根本就没什么隐私可言;只有十三家小院还保留着砖体院墙,虽然那院墙早已斑驳陆离,很多地方裸露出灰的陈旧砖体,甚至还生长出暗墨色的青苔,但这里不像某些刻意追求现代的建筑,弄些漆上油的铁艺,标榜着自由与透明,实际上却毫无自由,只有被窥视的透明。
哦,不,其实小院也有一个摄像头的存在,只不过现在大概已经没人再用它了,一只麻雀在它上面安了家,每天早晨都会叽叽喳喳,在那上面呼唤着什么。
如今院门口上方那个摄像头+监视器成了楚才的玩物儿,那些‘义人’们,月影、海棠和苏武已经对它不再感兴趣;偶尔,楚才会旋转镜头,窥视向聊聊烧烤店的方向;但多数时,他什么都看不到,因为他也就在子夜时分才会登录监视器,测试下它的清晰度。楚才自诩这个监视器为全球鹰,堪比那个哈勃。
一连几个子夜时分,楚才都会窥视到一对男女拥抱在街角,他俩刻意躲在街灯映照不到的死角,然后忘情地搂在一起;甚至,一次楚才居然从监视器里看到他俩做着苟且之事;那瞬间,楚才的脸腾地红了,胸口里那颗心砰砰地加速跳动起来。不知为什么,楚才脑子里浮现出刚刚搬进小院不久的那个女孩子的面靥;每天清晨,还子都会穿件粉红色睡衣,站在门口,洗漱着她的牙齿;一次,楚才坐在窗前,正呆呆地看着,忽然一阵微风拂来,吹拂起睡衣的一角,她那白皙的大腿不期地裸露在他的视线之内;立刻,他面红耳赤地别过头,不敢往那个方向张望。等他重新转过头,还子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风,和地上一滩湿淋淋的水渍。
又一次,楚才急匆匆走出家门,要去街上买个电脑零件,迎面碰到还子,她正戴着麦,听着手机里的MP3播放的音乐,看到他,她居然微微一笑,算是打个招呼;这颇让楚才吃惊,以至于他快要走到小院门前的那个影壁,还回头瞟了她眼,瞟了眼她扭动的臀部,他胸膛里涌出异样的洪流,那汩欲望潜然地涌入他的思绪。
当然,最近楚才还会在子夜时分窥视到那位墨夜的新住户不同寻常的举动。第一次,楚才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只看到一个影子一掠而过;第二次,他又看到一个影子一掠而过;于是,他忙奔到窗前,向外张望。果然有个影子,而不是他眼花。那个影子匆匆走到院子的一角,身子矮了下去,不知在那里做什么。坏人……楚才第一反应告诉自己;立刻,他的胸膛涌起激情,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第三次,楚才看到那个影子一掠而过,就胆颤心惊地跑出家门,站到院子中间,手里还握着把修电脑用的大螺丝刀;这次他看清楚了,原来那个人蹲在破烂石头旁,打着手电筒,仔细凝望着破烂石头的表面。
“喂,做什么呢?”楚才壮胆嚷了声;他之所以敢嚷,是因为他手里握着利器,还因为他相信一旦那个人真的是歹徒,小院的街坊们也会应声而出。
“我……”刹那,手电筒的光打在那个人的脸上,楚才认出他是前几天才搬开的那个奇怪的旅行者;他飞快翕动着嘴唇,匆匆说了句:“我在看石头呢……”
“咦,一块破烂石头有什么好看的!”楚才失望道。
刚刚跑出屋的刹那,楚才还以为自己正在跟一位狡猾的歹徒斗智斗勇呢,谁知却不过是个街坊。楚才摇摇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现在哪有那么多坏人,又哪里有那么多英雄?他恼怒地拆开电脑机箱,一个不小心,就把那个主板上的一个微小的零件儿戳破了。
除此之外,楚才还常常在子夜时分看到一个人影倏地钻进小院,然后就一闪,不见了踪影。不过,那个时候,楚才经历了樊石头那桩事,对此再不感兴趣,看过这之后,就懒懒地关上监视器,打个哈欠,继续摆弄着他的那堆破烂零件。
上班的路上,我看到石头——也就是那位找房的旅行者穿件发白的牛仔裤,戴着滑稽可笑的大帽子,拎着雅格尔服饰的塑料袋匆匆走过西祠胡同与南小二条街的交汇处;旅行者最终成为墨夜的房客,每月为墨夜奉送七钱白花花的银子;此刻他大概刚到街上购来生活用品,拎着一堆窸窸窣窣的方便袋准备回到小院去。
音乐声袅袅地传来,聊聊烧烤店交汇处那辆红色出租播放着Dead and Gone,一张似曾熟悉的大长脸出现在我面前。
“嗨,哥们儿,上车……”大长脸向我摆下头。
“谢谢,我坐线车……”我谢绝道。我知道自己口袋里的银子,知道如果打车,我会一天没有吃饭的钱了,而且我怕他是个歹徒,一个专门骗人钱财的拆白党。
“不用你掏钱,免费。”他又晃了晃脑袋,笑了笑说。他那神情,似乎在嘲笑我的胆怯。
不远处卖鱼药的唐丽冲我嘿嘿一笑:“有人免费让你坐,你还不坐,这不傻吗?”
傻?!这年头儿,哪儿来的有免费的午餐,说不定会有什么陷阱等待着我,说不定这里藏着什么玄机。想到这里,我瞥了眼唐丽,心想,你还是卖你的鱼药吧,管什么闲事呀;万一我出了什么事,给这个大长脸谋了财害了命,就不怕我变成厉鬼,夜晚找她索命呀……
刹那,我想到N年前,在我的家乡,那个出租车司机觊觎钱财,将一位刚从银行走出来的年轻女出纳抛尸于荒山的事情,脊梁处不禁凉飕飕的。
当然,坐线车一向是我的习惯;哦,月初的时候,我会偶尔打的,坐在出租车里,惬意地望着车窗外的街景;可到了月中,就会坐起线车,最好能找到座位,在那喧嚣中望着窗外的街景;但将近月末,就只能徒步上班去了,不过我依旧可以欣赏着街边的景致……
而今天应该算是月末,我本来打算徒步上班,所以才会早早起床,早早上路;但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请我坐车,真是意外!
“就是,免费让你上,你就上来吧。”那个大长脸生动地笑起来;他一笑,脸颊上皱起无数的褶子,让我想到大象的鼻子;他继续诱惑道:“哥们儿,你口袋里也没有钱,我也不会害你;再说,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呀,又不是小姑娘儿,我还能图你点儿色……”
怕什么?我怕他给我嗅乙醚,怕他摘走我健康的内脏与睾丸,然后把我抛到隐秘的街角;那个时候,我会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了。唉,这乱纷纷的年头,害人这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一个黑衣人影在不远处晃了晃,我立刻联想到影视剧里的侠者,以及远赴美洲的法国侠士佐罗。可那位不是佐罗,而是狐女。哦,黑衣人,那个精心制作出来的古小说系列里的酒鬼,他会将我一剑封喉吗?哦,侠女狐女,那骑绝尘而去的骏马,以及夕阳余晖下震撼人心的空旷山谷……
狐女落寞地走在人行道上,心事重重。她向我这个方向瞥了眼,勉强一笑,就继续向前走去。
最近一阵儿,狐女常常这样一个人走来走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那俩小痞子,清风和殷翊,却不知所踪。我脸上挤出笑,扫了眼街角灯柱上张贴的那张狐女征婚小广告,眼睛盯向坐在出租驾驶座上,仰头面对我的那个大长脸。
“我姓杨,杨浪,就是你院里还子的男朋友;”他飞快瞥了我眼,自我介绍起来:“我听还子说过你,她刚搬进小院那天,你还给她买了碗麻辣烫,对吧?”
面对他的解释,我勉强笑了笑,眼前浮现出穿着浅粉色上衣的小女孩。如果这头羊去当特工,或者去当什么狗仔队,那一定会有非凡的成绩。不过,听他这样讲,我的胸头不禁涌起自豪:哪个男人不想当英雄,特别是救美的英雄。
迅即,我又胆怯了;这个杨浪,不会是个寻仇者吧。据说,很多案件发生的都很突然,理由也很简单,甚至仅仅因为过路人的偶然一瞥,厄运就会突如其来地降临,生命就会突如其来地趋向死亡。那么,他,我眼前这位大长脸不会就是传说里的小心眼儿男人吧?
“哥们,上来吧,我送你。”杨浪继续诱惑道。
“你知道我上哪儿吗?”我貌似傻头傻脑地问了句。其实,我仅仅是想用这句话来拒绝他。
我下意识地回下头;不远处,唐丽坐在街边,守着她的鱼药摊,正在招徕生意;更远处,聊聊烧烤的玻璃门紧闭着,上面贴着张A4纸大小‘暂时停业’的白纸;不过我知道,其实聊聊烧烤一直都在正常营业,贴那张纸不过是给穿制服的人和刘姥姥看的;并且,袭人大妈的驴肉馅包子也在里面。
想到驴肉馅包子,我就不自觉地流下口水。但那可是高消费商品,虽然没有XO,人头马一样昂贵,但我一个小小蚁族,还是无法天天享受它。
大长脸噗哧一笑,眯缝着眼睛:“你上哪儿,我怎么知道;你告诉我上哪儿,我送你——”
送我?天哪,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今天早上我没看到喜鹊在窗口叫,而且夜里也没做什么美梦呀;哦,难道说是那个长着白色羽毛大鸟的梦在起作用?
我疑惑地望着他,看不懂他那张笑靥后面到底隐藏着什么。
“我到老街坊,401号,振峰大厦。”我一边简短地告诉他,一边打开车后门,想要坐到后排的座位。
说到老街坊,我就联想到老艾,艾格瑞特,以及自诩为比全天下人都伟大的恐龙;当然,还有坐在黑色凯美瑞里的冰水;也就在我看到她坐在那辆车里不久,公司里关于冰水的传闻就弥漫开;据说这个性感的小女子舍弃老公,投向另一位已婚男人的怀抱;而且打那以后,每到上班下班的时间,振峰大厦前都会看到那辆黑色凯美瑞停在那里。
据说,那个男人为冰水购置了一套价格不菲的高档住宅,而且还劝说她不要再抛头露面地到公司上班;但冰水还是坚持着她的想法,一定要有个工作,哪怕只有微薄的工薪。也正因为有着这样的一个传闻,恐龙看到冰水,就会肉脸堆笑,常常吩咐冰水为他收拾卫生,或者吩咐冰水为他沏上一杯茶水。甚至,恐龙还特意邀请冰水一起参加应酬,为那些客户敬酒。
大概也正因为林林总总的流言,冰水开始用她敌意的目光掠向我,似乎我就是那些蜚语的散播者;而且,她和恐龙陪过几次客户后,恐龙忽然对我的态度发生转变,他每次看我都会微皱着眉头,就像我是只嗡嗡作响的苍蝇一样。
“哎,你哪里得罪冰水了?”一天,趁着冰水和恐龙出去应酬,老艾小心翼翼地问了我句。
“没有呀……”我莫名其妙地瞧向她。
艾格瑞特立刻向办公室门口扫了眼,然后垂下头,嚅动着嘴唇,压低嗓音应了声:“哦……”
我却更加迷惑了,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说。接着,我也神经质地扭头向办公室门口张去。偶尔,什么人走过走廊,隔壁的一扇门轻轻开启,传来碎言片语。
“你怎么问呀?”我挺直脖子,瞅向艾格瑞特。
她却更紧张了,赶紧向身后,向办公室门口又瞟了眼,慌慌地垂下头,似乎没听到我的话。
“哎,”我的臀部离开椅子,欠起身子,喊着她:“老艾,艾姐,你老往外面瞧什么呀,那里又没金子!”
其实,看到艾格瑞特总是往办公室门口张望,我也不由地紧张了。到底是什么使她变成这样的,以往,她可是无话不说的呀。她看到我欠起身子,脸色陡然一变,嘴里嘟囔了句:
“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什么都不跟你说了……”
“可你现在,也什么也没跟我说呀!”我疑惑而紧张道。
“我没跟你说吗?”艾格瑞特反问道。
“你跟我说了吗?”我疑问道。
“唉,算了,就当我没说吧……”艾格瑞特垂下头,继续注视向电脑,以及她桌子上的那册表格。
“可是,你真的什么也没跟我说呀……”索性,我站起身,走到她跟前,不安地盯向她。
“哎,你怎么过来了?”艾格瑞特挪动下臀部,更加不安地瞥了眼门外,似乎害怕着什么。她皱着眉,两手做出轰赶我的动作:“快回去,快回去,让人家看见了,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烦燥地大嚷道:“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说半截话;都是同事,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搞什么神秘呀?!”
“唉,说你什么好呢……”艾格瑞特慌忙站起身,几步走到办公室门口,向外张望了眼,然后将门关上,踅回来,重新坐下,才压低嗓音告诉我:“我是说,你哪个地方得罪冰水了,如果得罪,就赶紧和她道个歉,解释下;如果没得罪,就算我白说,完了,你别再在我跟前站着,我还要工作呢!”
啧啧,我能得罪冰水什么,我和她,素来就井水不犯河水,各做各的事情。我踱回自己那张办公桌前,坐在那张皮椅上,胳膊肘儿支撑着桌面,两手托着腮,眼睛斜向窗外,百思不解。半晌,我忽然回过头,艾格瑞特慌忙挪开视线,又继续垂头忙她的工作……
“艾姐,谢谢你!”猛地,我站起身,挤出丝笑,大声说道。
“什么?!”她疑惑地抬起头,望向我。
“我说,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我踱到门口,敞开公办室的那扇沉重的防盗门。
“可我什么也没跟你说呀?”艾格瑞特错愕地盯向我,就像盯向突如其来的外星人。
“你没跟我说吗?”我歪头想了想,然后直视向她,肯定道:“不,你跟我说了……”
“可我什么也没说呀……”她辩解道。
“说了……”我点点头,不再理睬她,踱了几步,站在窗户前,向下张望。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恐龙的那辆哈弗就停在楼下的停车位上,停在那个报亭旁边。
现在,眼前,也一样的车水马龙,那辆红色出租停在我面前,阻挡着我的去路。
“哎,哥们,”他却阻止住我:“坐前面,我主要是想跟你聊会儿……”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有史以来,天上能掉下陨石,能落下雨水,能拉下鸟粪,可从没掉下过馅饼;不,掉下馅饼,也都是有代价的。刹那,我似乎看到他电锯恶魔般窃笑的面靥,以及隐藏在后备箱里的诸多做案工具,以及麻袋里血淋淋的尸体。
惊号,战栗;杨浪的牙齿上沾着片韭菜叶;我嗅到一股淡淡的韭菜馅包子的味道……
“哦,想聊什么?”我戒备十足地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狐疑地瞥了他眼:“我可跟墨夜那个房客不熟……”
“这些都不是问题,”杨浪眼瞅着前方,手把着方向盘:“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就是朋友……”
这家伙想说什么?莫名其妙;我可不想和还子成为朋友,不想和他成为朋友,更不想认识他这样一个欺骗小女孩的大男人。我偷偷瞥了眼车窗外,唐丽早就给抛到身后,一位灰头发的大妈弯下腰,正在看她的鱼药。我想,如果我给这个杨浪抛尸,那唐丽一定是最佳目击证人。
证人,哦,死亡,鲜血,还有腐烂的肢体,盘旋的苍蝇,凶器,以及对证人的追杀;天哪,我的遗骸会在暴日的炙烤下给这些蚊虫吃掉,我的灵魂会在寂静的角落孤苦游荡;可是这个杀人凶手却逍遥法外……而蓝,蓝在此后不久又会遇到其他男人,遇到一个比我优秀的男人,然后生活在一起,岁月流逝,我将被遗忘,蓝将真正走进她的幻影城,幸福而恒久……我却只能在另一个虚无的世界里用嫉妒的眼神注视着这一切,想到这个莫须有的事实,我的喉咙就干燥起来,喉结翻滚,贪婪地咽了口唾沫!
飕地一声,一个影子从我身边掠过;我定过神,却是婉如骑着那辆老旧的凤凰牌自行车急急地驶去;将到拐角时,她回头朝我淘气地挥挥手,笑了笑。
真不可想象,一辆老旧的凤凰牌自行车居然会被她骑得这样快!
刹那,我又想到关于婉如的传闻。但无论怎样,我都不相信婉如会是个名声狼藉的女孩子,不相信她会做出那些不堪的事情,她绝对不是传闻中的那样一个女孩子,绝对不是。接着,月影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当初他安装那台监视器,不就是为了监视婉如吗,可到头来,还不是什么证据都没有?!
“我就是想让你帮我照顾点还子,毕竟你们住在一个院子里。”车窗挡风玻璃前,缀着红穗的毛泽东在不断晃动;阳光映在杨浪的半张脸上,不断变幻、移动,我由此想到了蛇,想到了诱惑男人女人吃过那智慧果,从而走进性爱的撒旦,想到传说里的壁虎,以及印度蝰蛇,死死盘绕过来的躯体,想象中的窒息。这个杨浪,也许就是一条蛇,嘶嘶着信子,随时准备攻击。
看到我仅仅嗯了声,杨浪依旧保持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嘴里解释道:“还子命不好,从小就让她爸送人了,现在长大了,她爸把她接回来,可她还像个孤儿,没人疼……”
哼哼,什么意思,让我照顾她?——你不会是个掮客吧,专门诱使美人计的老千,我可不上这个当;而且,我可不想接收这个混乱,不再为他人做嫁衣;我,心只有那么大,只能容下一个蓝,别的女人对我来说,只是一道街边的风景,不是自己的那盘菜。刹那,我对还子的好印象荡然无存。切,骗鬼呀,苦命的孩儿,出生在这个世界的人都是苦命,生存就是一种苦难,生命就是一路抵御欲望的奋斗,包括你、我、他,我们全体忍受种种欲望的折磨(基督如是说,如来如是说,默罕穆德如是说;哦,也许只有孔夫子他老人家会欣赏那个柳下惠,因为夫子是剩下的人,也就是所谓的圣人);除非这人是傻子,没有感觉。这辆车,很快驶上天桥;我侧下头,无意看到烟柳人家挽着江州司马的胳膊在漫步,顿时我吃了一惊。
我吃惊,倒不是因为不知道烟柳人家和江州司马的事情,而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公开挽着他的胳膊,出现在大街上!
“我看你们小院的人都不错,特别你……”杨浪避开我的视线,喃喃地说着:“我和还子也是在网上认识的,网恋……”说着,目视前方的杨浪不自觉地笑了笑:“还子这个人特单纯,刚学会上网;现在她在网上玩的东西,还是我教的……”
哦,原来是个教师爷呀。我不禁偏下脑袋向杨浪瞧去;这家伙,略黑的皮肤,唇角满是黑糊糊的胡须。我讨厌这张脸,长长的驴脸,厚颜无耻的脸。可是他怎么欺骗还子的?嗨,他不是说,那个小丫头特单纯吗,也许正是那样的单纯让这个披着羊皮的狼得逞……
“其实我有女朋友,就是要结婚的那种;”杨浪继续说下去:“不过,不在这边,在家那边;我们定在俩月后结婚……你也知道,我一个人在这边没什么意思,本来上网,侩个货,消遣下,可没想到会遇到还子,我们就那个了……”
我皱下眉,为这个色狼的坦诚而汗颜;唉,他不仅是个教师爷,还是个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呢。刹那,我又想到了蓝,想到蓝为我讲述的她的初恋故事。大概,那个男人,也是一个花花公子吧,所以他才会在蓝危难之机,把她送回了家,而不再坚持爱情了。可是,蓝却一直在怀念那个短暂的幸福时期,至少那是个她亲自编织的温馨之恋。
“他和我说,不想让我就这么死去,”蓝躺在病床上,唇角绽露出一丝凄美的笑靥:“但他无力承担那样昂贵的医疗费用,所以他把我送回去了;我在家住了半年院,又养了半年;这一年里,他不得不结婚了,因为他家给他介绍了女朋友,逼着他结婚了;那以后,我就再没联系他,我不想影响他的家族,不想破坏他的婚姻……”说着,蓝的声调低沉下去;她抬起手,擦拭了下湿润的眼睛;那一刻,我的心酸酸地,一点儿也不是滋味。我想不到一个男人会编织了那样精美的慌言,会编织那样美的梦境,会让一个女人相信他一辈子,甚至连死亡都不能让她忘却。
“唉,其实,人活着,就是为了一个玩儿,谁都知道咋回事儿;可就这个还子不知道咋回事儿,她还越来越认真,真拿她没办法;说实在的,打心底我就不喜欢她,就是觉得她可怜,从小就给爸妈送给舅妈家,后来头一次见到她妈,还是哭着见到的……也许,你劝劝她,她会听你的;她很尊重你……我常听他说起你,尤其是你给过他一碗……”他说这些话时,眼睛空洞地瞧向前方。
“停车,停车!”忽然,我嚷了句。
我讨厌这个男人,如同讨厌蓝曾经发生的初恋一样。我能够想到世上有着无耻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如此地厚颜无耻!
但我不是嫌弃蓝;无论她过去怎样,那都是她的过去,和她的现在无关,即便她现在依旧在怀念那时的温馨。唉,既然怀念,就有怀念的道理,那说明在某一段日子,她过的惬意,过的幸福,否则她也不会怀念,而只是憎恨与遗忘。
“什么?”杨浪诧异地瞧向我:“这儿不让停车……”
“停车,我要下车!”我重复道。
“等等,我在前面给你停。”杨浪无奈道:“哥们儿,这儿离老街坊还远着呢……”
“不,我要下车。”我坚决道:“我现在就要下。”说着,我开始去拽那个插销,试图推开车门。
“怎么了,哥们儿?”杨浪疑问道。
“我晕车,马上就要吐了!”我皱着眉,简短地回答;其实我是讨厌杨浪,讨厌他的夸夸其谈。但我不想因此发生什么冲突,更不想和他解释什么;我懒得和他解释。
“好吧,好吧。”杨浪扭动方向盘,向路边停靠:“你说你,还不敢坐了,我不是说不收你钱了吗?”
“不收我也不坐。”我开始感到茫然。
“真不给面子……”杨浪停下车,手搭在方向盘上,瞧着我说。
面子?!——面子值几个钱,面子能当饭吃吗,我还说你不给我面子呢;让我坐你的车,就是让我听你絮叨呀,就是想让我劝那个女孩子不再纠缠你呀;对不起,我可没那义务。忽然,我看到桥墩下藏着辆警车;这里发生过什么劫案吗?!——我正这样想着,那位替天行道的交警眼尖地瞧到这辆车,走了过来。
“坏了,坏了……”杨浪低声嘀咕着,呆在那里。
我回下头,幸灾乐祸地一笑,朝线车站牌处走去。这家伙,色狼一号,活该叫交警逮到。如果他有什么怨言,以后他生个儿子可以取名为:杨交警,那样他生气时,就会打交警,甚至会和交警他妈做爱……
哦,那是谁,这样熟悉?背着画夹,小鸟依人般的身影,藕荷色的上衣随微风轻荡;转过一个角度,再转过一个角度,军绿色的帆布画夹背带斜挎在肩上,束成马尾的长发透着黑色发质的本色在飘逸。这时,一辆出租按响喇叭,瑛子回过头,她朝我微微一笑。
“喂,喂,为了拉你,让交警罚了一钱银子……”那个色狼从车窗探出头,向我嚷道。
“你再嚷,交警就会再罚你一钱……”我兴灾乐祸地笑道。
“你这人怎么还不领情呢……”杨浪的脑袋缩回去,怏怏道:“我白拉你了……你知道,现在挣钱多不容易!”
哼,谁让你拉了,谁领你情,你不只是个真正的痞子,还是伪君子,一个赤裸裸的色狼,比苏武还要赤裸;唉,可以和痞子交朋友,却不可以和伪君子打交道,这在三千年前鬼谷子就谆谆教导过。
“嗨,又写生去?”我向瑛子打个招呼。
“是呀,”她嫣然一笑道:“你上班?”
人生就是这样不期邂逅,又每天都在某一点交叉而错。杨浪那辆出租逐渐消逝于我的视线之内,堙没于滚滚车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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