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马嫂(小小说)
天灰蒙蒙,雪沙沙落。
一个背着满满一篮白萝卜的女人急匆匆走着。上坡时,女人脚下打滑,重重摔倒,头着了地。背箩压在她身上,她晕了过去。白萝卜滚了出来,地上更白了。
女人叫马嫂,丈夫大树在外打工十年了。
枯水坡村,大部分男人都外出打工,但像大树这样打工时间长的还不多见,尤其是他两三年才回家一次。
枯水坡是乌蒙山的一个小村子,二十多户人家,一百来号人。早年,只是年轻人外出打工。最近几年,中年人也出去,村里就剩下老人领着孩子。有的人家早已人去楼空,铁将军把门,锁锈迹斑斑,屋檐下着蜘蛛网密织,院子里长满荒草。
马嫂与大树晚婚,育有一男一女,大的十一岁,小的九岁,都送到镇上住校念书,一月回来一次。家里三间土基屋,左边屋里住着马嫂七十多岁的公婆,公公已经聋了,啥也听不见。婆婆有心脏病,气不得,一生气就犯病。中间里屋是两个孩子住,孩子上学时就空着了。马嫂与大树住右边这一间。
村里几个要好的姐妹约马嫂去山外的县城打工。马嫂也动过心,但一想到家里的老人和两个孩子,去打工,家里就无人照料,她只得放弃。
今年冬天来得早,刚过元旦,就下起雪来。圈里的猪不停地拱,圈门“咯吱咯吱”直响。马嫂背上花篮,走出家门。北风飕飕吹,雪花落在马嫂脖颈上,她有些发抖。“鬼天气,这么冷!”马嫂加快脚步,她得去地里挖箩萝卜,猪要吃呀。
马嫂醒来时已经睡在自家床上,婆婆在一旁落泪。见她醒来,赶紧端来姜汤,叫她喝下去。
“是老憨包背你回来的。”婆婆说。
马嫂听了,脸转朝一边,泪珠顺着眼角大滴大滴地滚落,丝丝悲凉心头漫过。
老憨包,其实不老,属狗,这年刚好39岁。因为智障,被村里人叫为老憨包,一个人过着。象他这年龄的男人,只剩他一个人留在村里。他父母早逝,没有那个女人愿意嫁他。他身强力壮,有时会被村里的老人喊去帮忙,就留他吃一顿饭,他很乐意,走的时候,他要装一盒饭带走,留到下一顿吃。
马嫂身体恢复后,婉言要求婆婆请他来吃一顿饭作为感谢,婆婆沉默了一下,说:“好。”
今年三十八岁的马嫂,身板硬朗,脸庞白里透红,鼓鼓的胸脯,笑起来两个酒窝圆圆的,黑黑的头发编成一根粗辫子,甩在身后。
院子里的两棵青梨树,青了又黄,黄了又青。马嫂常常站在院子里,呆呆望着树梢上挂着的月亮,盼着大树回来。去年春节,大树回家住了半个月。
大树来信,说今年不回来过年,老板安排他值班,可付三倍的工钱。
街子天,晴得很好,天空犹如泼了墨一般,瓦蓝瓦蓝的,几朵白云悠闲飘着。马嫂去镇上给老人孩子买些过年穿的吃的用的。
从商店出来,马嫂看到很多人围着一辆车在买什么,挤进去一看,是减价大米。她看到这米成色不错,比平时来买便宜了许多。马嫂有些动心,可是自己是一个女人家,买了也弄不回去,几十里的山路呀。马嫂叹着气走出人群。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令她眼睛一亮,那东游西逛的人不是老憨包吗?
背着一百斤大米的老憨包,吃着马嫂买给她的肉包子,在山路上稳稳走着。晚霞点燃天边的云朵,马嫂走得汗流满面,脸更红了。老憨包一句话不说,“呼哧呼哧”走在前面。晚霞散去时,终于到了枯水坡。
回到家把大米放下来的时候,篮子篾条挂着老憨包的衣领扣子,衣服撕裂了一大块。马嫂找出针线时,哪里还有老憨包的影子?只见梨树下的牵牛花,长势很快,越过院墙。
马嫂很不安。第二天午饭后,马嫂怀揣针线,来到老憨包家。老憨包正在院子里烤太阳打瞌睡。进了屋里,马嫂要给他缝补昨日撕裂的衣服,叫他站着不动,便动手给他缝了起来。此时正是中午时分,除了不时传来的鸡叫声狗吠声,村子里很静。马嫂察觉到站在身旁的老憨包气粗了起来,她也感到身体也有莫名的躁动。缝毕,她忙咬断针线头,把针线揣入怀里,转身,就要离开。身后风起,老憨包抱住了她。马嫂挣扎了几下,没有再动,任由老憨包抱住她,进了里屋。
院子里灰扑扑的地上,一只老公鸡扑闪着翅膀追赶着一只老母鸡,老母鸡展开翅膀,却飞不起来,“咯咯咯”地叫着,在地上到处打转,顿时,灰飞尘起。
庄稼人莫念过年,过了年就下田。第二年的春天,又被风吹来了。
马嫂与婆婆商量,要请老憨包帮忙犁田耙地。
“老憨包不憨嘛,连人带地都犁了!”人们目光灼灼,村里传开的闲话,像猫叫春的声音,让人心烦。很快,传到马嫂婆婆的耳朵里。妇道观念极强的老人家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当晚就犯心脏病,还没到第三天,就永远走了。
匆忙赶来的大树,闷声不吐气,处理完后事的第七日,走了。梨树下,马嫂看着大树冰冷的后背,泪流满面。
大树走后的日子,马嫂仿佛跌进肮脏的漩涡,羞愧,悲叹、挣扎、闪躲。
半年后这天下午,马嫂扛着锄头从外面地里回来,她拐道进了老憨包家。
不远处的竹林里,有一双眼睛已经在这儿盯了几天。原来,大树悄悄返回枯水坡,却没有回家。
大树一脚踹开里屋的门,他看到了传言中的一幕:全身精光的老憨包正趴在自己婆娘的身上。他顺手操起马嫂放在门边的锄头,甩了过去,只听得老憨包一声惨叫,倒在床下。大树眼睛通红,脖筋鼓胀,冲上去,朝老憨包补了一脚。几乎就在同时,他反手去抓床上的马嫂。一丝不挂的马嫂挣脱了大树,奔了出去,大喊救命。
大树被公安机关带走了。
老憨包经抢救没有死去,成了瘸子。大树那一锄头没有击中他的要命之处,而是挖在他的大腿上,大树补那一脚,正巧又踢在被锄头所挖之处,老憨包当时就痛得昏了过去。大树以为他死了。
枯水坡炊烟袅袅,几个老人没精打采地坐在一个废弃的磨盘上打瞌睡。
每天,一个头发蓬乱、衣服肮脏的女子在村子里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念叨:“救命,快救命!”
一个走路一高一低的男人在没人的时候给这个疯了的女人送些吃的。
流年,有着风吹不散的醉意;更有着花香不过的情心。流年,有四季风景中最瑰丽的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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