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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家小院第三十一章 小辉哥

作品名称:石头记之:十三家小院      作者:爱在无言      发布时间:2012-11-17 12:06:38      字数:10857

  小辉哥并不知道他的搬家居然会引起街坊们的议论,更不知道街坊们会这样迅速传播起有关他的绯闻,以至于他怯于出现在十三家小院。他受不了街坊们投射向自己脊梁的目光,更不能忍受秋荷怨恨他的神情。一直以来,小辉哥就自诩为有身份的人士;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嗨,嗨,他就是隐没于下里巴人里的阳春白雪;假如不是为了一线天,他才不会在这座乱糟糟的小院里一住就是十九年呢。
  “没素质……”将近子夜时分,小辉哥悄悄溜回家,绕过那座斑驳破烂的影壁,瞥了眼暗影里那块同样破烂石头,从嗓子眼里发出几个音符。
  院子里静悄悄的,街坊们大概都已经入睡了。也是,这个时候,谁还会傻傻地游荡在外面呀,除非他是个夜猫子,或者是个失眠症患者。经过秋荷的窗前,小辉哥犹豫了下,脚步慢了慢;但他只迟疑了不足七秒,就加快了脚步。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让街坊们看到,不想让街坊们把自己和秋荷再联系到一起。
  刹那,他想到那个关于十三家小院里隐藏着一个窥视团体的传闻;据说,很多街坊都是窥视者,他们躲在暗处,观察着邻居或者随便哪位偶尔路过者的隐私,然后在某处固定地点交流。在他的想象里,那个固定地点颇象一个俱乐部,和声名狼藉的换妻俱乐部类似,每个成员都要缴纳若干会费,然后利用电脑以及其他一些数码设备观看录制与拍摄的影像;在他们敏锐的嗅觉下,似乎没有谁的隐私能够逃脱掉他们密实的窥视。想到这里,小辉哥的记忆慢慢苏醒,他似乎看到大个子都都拿着部陈旧的相机四处走动,不时按动快门。
  嗯,他大概就是一个窥视者,那个相机就是最直接的证据。小辉哥不禁打个寒噤,赶紧四下里扫了眼。但周围黑漆漆的,只有虫儿的鸣叫在映衬着静谧的黑暗。小辉哥缩下脖子,慌忙逃回他的那间蜗居。
  他讨厌那些窥视者,讨厌他们狗一样的嗅觉。砉地,小辉哥回忆起和秋荷偷情的那一夜,回忆起逍遥小区门口的那位胖墩墩的保安;立刻,他的脊梁飕飕地冒出凉风。虽然他不是公务员,没必要将所谓的操守涂上层光彩,但传统的道德促使他防范起那些传言。众口铄金,古人也不能避开谣言的打击,尤其是那些无中生有的谣言,虽然关于他的那些绯闻,并不是空穴来风,很多都是确有其事的事实。想到这儿,小辉哥的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些女人的面靥,以及她们灿烂谈吐后面赤裸的胴体。
  唉,可是,哪有一个正常男人能够抵御住那种似火如焚的寂寞呢,就象老曹坐在破烂石头前,常常讲述的那句话一样,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人就是这样一种动物,一种半遮琵琶半遮面的虚伪动物,一面故作姿态,伪装成君子,另一面却要男盗女娼,做着苟且事情。自打一线天进了交大,成为一名天之骄子,他就倍感这屋子的空荡与寂寞。小辉哥钻进屋子里,连窗帘都没挡,就坐在那张椅子上,长长叹口气。月光从窗口倾泄到他的脚下,就象一汩水银;此刻,他的视线陡然落到墙角那包鼓鼓的快递包裹上;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个从黑龙江寄到这里,装满榛子的包裹。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幽幽地,小辉哥思念起家乡,思念起家乡的苹果,山川,以及纵横交错的田野,场院里的麦桔堆,吠吠狂叫的狗,夏日黄昏聚集在村口的那群乡亲。他短暂的童年,是在那个有名的辽东半岛渡过的;哦,想想,他已经将近七年没回去了;七年里,他一直在忙碌,忙碌着工作,也忙碌着守候一线天,监督着儿子学习,生活,以至于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生活。
  “妈,要是没什么事儿,改天再聊吧,我现在正忙着咧……”每次小辉哥那位头发斑白的老妈打来电话,没说几句,小辉哥就会这样说道。
  那位思念儿子的老太太,起初在白天打电话;可发现耽误儿子的工作,就改在夜间;但儿子同样在工作,在应酬,于是她只能默默看着电话,叹息一声,那双长满老茧的手抚摸起电话。哦,这个电话,还是儿子九年前回到家里安装的,说是方便;但在她看来,也没什么方便的,反倒更使她思念起儿子。久而久之,老太太就落下了病根,无论在哪里,街上,田地,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只要听到电话铃声,就会奔回家,以为儿子也会打来电话,而她恰恰不在家。回到家里,她忙眯着花眼注视向液晶显示屏;但她只能干着急,却无法知道儿子到底打没打来电话。
  “哪有电话呀!”一次,看到她这样飞奔回家,跟在她后面的邻居,那位才上初中的小女生翻看着来电显示,奇怪道:“最近一次来电,还是半年前的呢……”
  是呀,半年前某个寒冷冬季的夜间,的确有人打来个电话。静静的夜里,电话铃声格外地响。老太太一个激灵,爬起身,瑟瑟索索地摸着黑抓起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喂,沙局长在家吗?”
  老太太楞下神;她以为这是自己的儿子,就顺口说了句:“辉儿,什么时候回来呀……”
  “哦,我的事,帮我办的怎么样了?”那个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你要帮我办成了,我不会亏待你,我已经准备好银票了,我在银行办了张五十两银子的卡……明天,我到你办公室去……”
  老太太糊涂了,不知所以然地应了声。
  “哦,你不方便吧?——不好意思,打扰你了……”那个低沉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思忖着什么:“那这样吧,明天到你办公室,再详谈,好吗?”接着电话撂下了。
  老太太拿着电话听筒,半晌都呆立在那儿。她一直没明白是谁打来的电话;不过,也许是儿子,因为儿子每次都那样忙,而且八年前的一个秋天,她打过去电话,醺醉的儿子也是这样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然后突然撂下电话。
  小辉哥的工作当然很忙,搞销售吗,哪能不忙,每天都要做充足的准备,市场促销,市场销售,应酬客户,处理客户纠纷,以及向上级递交工作报告。每天他都脚打后脑勺,忙个不停;即便偶尔休假,也要陪着儿子。不知不觉,儿子成为了负担,成为了他的一个骄傲。这是一种极其矛盾的心理,也是吸引那些女士们的一个话题。一个单身男人带着儿子,是最能博得女人们同情的。小辉哥想到这里,唇角绽开一丝笑靥。他的业绩,有相当一部分就是依靠那些女人们得到的,尤其那个黑龙江女人,开着一家4S店,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起初几次她对他很冷漠,流于外表的客套,全都是应付话儿;但一次,她突然异常热心起来,看到他走进办公室,忙吩咐那个做出纳小女孩冲沏杯满是清香味的铁观音;那次,他拿下子大单子,抽到不菲的提成;过后小辉哥才知道,原来在一次晚餐,他的一位和那个黑龙江女人在同一座城市的客户偶尔谈论起他的私人生活,谈论起他原来是个称职的单亲爸爸,所以才会对他刮目相看。
  不知道黑龙江女人是如何知道小辉哥对榛子情有独钟的,她不仅签下大单,还隔三差五为他寄去包裹。小辉哥常常不在公司,外出跑业务;等他回到办公室,看到桌子上多出个包裹,就会头痛不已;包裹上写着黑龙江女人的名字,里面就是东北特产榛子;为此,他的同事总是开玩笑,说他有艳福,这让他惴惴不安。
  “我不需要廉价的同情,”但小辉哥得知这个消息,立刻惭愧不安,特地向公司请了假,跑到黑龙江,敲开那个女人宽敞的办公室,平静地告诉她:“我只需要别人认同我,以及我推销的产品;认同我,就等于承认我的信誉,认同我的产品,就等于承认我们的产品有竞争优势……”啰啰嗦嗦说过一大堆话,小辉哥忽然糊涂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特地跑回这座陌生的城市,和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女人说这样一大堆话。
  最终,他没能索要回那份使自己羞愧的大订单,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那座城市。他不想和那个黑龙江女人做生意,真的不想,所以他才会主动向那位秃顶总裁申请调换工作区域,不再到黑龙江,而去了华南地区。就在他调走的一个月后,那个黑龙江女人特地到公司总部来看望他,但她只能扫兴而归。
  不过,黑龙江女人并没气馁,反倒更加拼命地经营起LMEB&ABET公司的产品,很快成为她的店里的主打商品,而且销售业绩一个月比一个月好,这颇让小辉哥感到意外。
  LMEB&ABET公司,那可是家业内赫赫有名的大公司,专门经销车辆的,在世界各地都有办事处;那位秃顶的亚洲区总裁足不出户,却令人惊讶地知道每一位员工的情况,包括小辉哥;甚至,他比小辉哥还要清楚那个黑龙江女人为什么要拼命销售LMEB&ABET公司的产品,她不过是想有朝一日能凭借这骄人的销售业绩,再次见到小辉哥罢了;所以,秃顶总裁会毫不犹豫地把那个黑龙江女人的4S店直接划归亚洲区总部管理,直接把那个4S店的提成与奖励归于小辉哥。
  自打调离了东北区,小辉哥每天都会忙于出差,拓展业务;但每天忙碌之后,倒在旅店里,望着从窗外透进来街灯的橘色灯光,小辉哥却突然感到心里空荡荡的,似乎缺少了什么。于是,常常他关上室内的灯,坐在窗前,吸着烟,盯向自己喷吐出的袅袅烟气,那个黑龙江女人的面靥不知不觉浮现于他的脑海;这种感觉,让他回到了刚刚认识娟儿的时代。
  “不会吧……”小辉哥望着窗外辉煌的城市夜景,自言自语道。
  但他不相信自己又爱上了;隐隐约约,他记得自己已经多次有类似的感觉了,只不过每一次,类似的感觉都会淡一些,就象第一杯牛奶是纯度很浓的牛奶;而第二杯是喝了半杯,又兑上水的牛奶;等到第三杯,又兑了些水,味道自然淡了些……N次之后,杯还是那个杯,牛奶还叫做牛奶,只是味道越来越淡,淡得如同水一样,索然无趣。唉,爱情就是一杯不断兑进水,却从没增添奶的饮品,越到后来,就越寡然无味。
  秋荷是个不声不响的女子,做爱也同样不声不响。坐在出租车里,他就死死抓住她的手;小辉哥相信,这足够传递自己对她的那份感情,足够诱惑她的;女人就是感性动物,需要用肢体来征服她们。他迷醉地扫了眼车窗外;城市的街景飞快倒退着,他双腿之间的的海绵体陡然膨胀;那一刻,他巴不得立刻就钻进逍遥小区的那套宅子里;可出租车偏偏在一个十字路口堵了车,停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启动。
  启动的刹那,出租车晃动起来;小辉哥借势一倒,倒在秋荷的胸前……
  好不容易到了那套住宅,打开房间的刹那,小辉哥忽然感觉到两条腿软了,浑身没了气力。扶着秋荷,他甩下鞋,豁地想到老丫足疗馆的那个妞儿,想到男科那个戴着花镜的老太太;他不能想象,堂堂一个男科,居然会请个老太太做主治医生!
  是的,他不行,真的不行;老太太已经判处了他,判处了他注定得不到幸福。没有性的幸福,只不过是没基础的楼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倾圮,坍塌,就象自己和娟儿。唉,假如娟儿不离开他,他会患上这种男科病吗?不,他闹不清,也记不起来,到底是娟离开后,患上了这病,还是娟儿因为他患病,而离开了他。纷纷乱乱,这个谜团就象那个著名的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哥德巴赫猜想一样令他困惑。
  小辉哥抓起手机,扫了眼倏忽闪亮的液晶屏幕,手臂却无力地耷拉下去。他不想再找足疗馆的那个妞儿,她太强悍了,也太直接了;而且,也许和她的职业有关,看到他不能满足她,她手里捏着银票,絮絮叨叨,说些难听的话,令小辉哥面红耳赤。
  “还是赶紧搬走吧……”小辉哥自言自语了句,视线投向窗外。
  忽然,一个身影晃了晃;小辉哥揉了揉眼睛,看到有个人疾步奔向那块破烂石头,接着,他又看到那个人高高抬起手,有节奏地挥动起来,那姿势就象在用力砸着什么;他心里一惊,脑子里闪现出梦游这个词汇。他见过梦游症患者,深知那个病患的可怕;患者并不知道自己梦游期间的所为,醒过后一点记忆都没有。哦,其实她就是个梦游症患者。刹那,他眼前浮出那个老用一层不变的声调说‘随便’两个字的女孩子。
  也许只有在梦游状态下,她才不随便。赤着脚,浑身一丝不挂,走在客厅里,打开冰箱门,掏出听啤酒,咕噜咕噜地倒进喉咙里。小辉哥的唇角不禁绽开丝笑意。大概只有在她面前,小辉哥才不会那么自卑;哦,不是在她面前,而是在另一个梦游状态下的她面前,他才不会那么自卑。
  “我真的在梦游吗?”清晨,那个女孩子在他的怀抱里醒来,困倦地打个哈欠,慵懒地问道。
  “嗯……”小辉哥懵懂着睡眼,嗯了声,扫了眼窗口;厚实的窗帘似乎在将他与她隔绝于世。
  他并不懂得梦游状态到底是怎样的;夜里,看到她一丝不挂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觉得她很清醒。她将喝空的铝合金啤酒壳儿哧啦哧啦地捏瘪,准确地掷进玻璃茶几边的那个黄色玻璃垃圾筒,然后会将另一听放在他面前,看着他喝下去,然后挑逗地将身子凑过来。那一刻,小辉哥会嗅到她身体上的那股特殊的蒿草味儿,以及一股奇怪的铁锈味儿。他弄不懂这些味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女人的身体上,真的弄不懂。
  一连几年,每月的第三个星期二的夜晚,小辉哥都会准时遇到她,然后两个人一起到LMEB&ABET公司楼下那家烧烤店喝上两瓶啤酒,然后一起到她家。每次,到了她家,都已经临近十一点了;她从不敞灯,但允许他随意参观那套住宅。偌大的住宅里满是温馨色调的家俱;若干次之后,小辉哥才知道那都是郭氏家俱;他想不到她会如此挚爱这种家俱。哦,借着窗外洒进来的微弱光线,小辉哥眯缝着眼睛,羡慕地看着这些实木家俱,有些是他流连在商场里,驻足欣赏过的;他曾经站在那家川流不息的商场里,仔细揣摩那些家俱的款式,幻想有一天自己也会拥有它们;但他万万想不到,这个小女孩居然已经拥有如此昂贵的家俱!
  “这都是我的,我自己买的!”没有让他敞灯的她骄傲地说。
  小辉哥更加吃惊了,下意识地瞅向她——
  坐在昏暗的客厅里,她点燃一枝烟。袅袅烟雾升腾,盘绕,使小辉哥产生了幻觉。有那么瞬间,他以为她向自己喷吐口烟雾,然后她咳嗽起来,一只手顺势搭在他的胳膊上。那一刻,小辉哥感到她的手冰凉的,就象一条滑溜溜的蛇。小辉哥吃了一惊,迅即挪开手,向后缩了缩。
  “怎么?”她打了个酒呃,轻轻地问了句。
  “没怎么……”不知不觉,他又怀念起娟儿。
  如果娟儿知道他和一个比自己足足小二十四岁的女孩子交往,饮酒,而且走进这女孩子家,她会怎么想?
  刹那,他似乎看到娟儿微笑的面靥。她呻吟着,和他抱在一起;墙壁外面,是喧嚣的城市。娟儿的吻有股冰淇淋的味道,草莓味的,那是因为她刚刚吃过。炎热的夏日,走过门外商店,她饶有兴趣地望着冰淇淋机流淌出的冰淇淋,一直在憋不住地笑。
  “怎么?”年轻的小辉哥挠下后脑勺,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嗯?”她扫了他眼,脸腾地红了。
  “怎么老在笑?”他又问了句。
  “哦,就是想笑呗。”她轻描淡写道。
  可是,年轻的小辉哥被娟儿的笑搞糊涂了。他不明白娟儿为什么那样笑,为什么会笑的那样开心。
  “你怕我?”她掐灭仅吸了几口的烟,躲在暗影里突如其来地问了句。
  刹那,小辉哥惶惶不安,又似乎回到刚认识不久的娟儿面前;娟儿也曾说过这句,一模一样的话,而且说过这句话之后,不足十分钟,娟儿就和他缠绵到一起。恍惚间,小辉哥感到一切的一切又在重新轮回,重新再来;只是,他已不再是年轻的小辉哥,而是父亲。
  “我怕你?”他盯向她模糊的身形,重复着,回味着。
  哦,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她沉默下去,再没有回答他。小辉哥忽然感到了恐惧,似乎看到娟儿的魂魄附着在她身上。他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嗅到她身上的香气;哦,也许是他的错觉,也许……小辉哥轻轻咳了声;她却一动都没动。于是,他伸出手,试探地碰触她。哦,她睡着了,睡得很死,很死。他悄悄挪动下臀部;就在这瞬间,借着窗外透进来微弱的灯光,他依稀看到她的眼睛动弹了下;于是,慌慌地,他胸膛里那颗心加速跳动……
  正是在那种情形下,小辉哥窥视到她的诱惑。借着昏暗,他的手触到她的脸。那是张有着柔嫩皮肤的脸;他触碰到的刹那,就明白了她的真实意思;于是,他肆无忌惮地凑向她,吻去。她轻轻‘嗯’了声,也迎合向他,就象和他相识了很久似地;昏暗中,他的手趁机向她的衣服底下探去,触到那柔软的山峦。
  然而就在她已经一丝不挂地压在小辉哥身子底下时,他却骤然发现自己丧失了某性男性功能,那东西软塌塌的,坚挺不起来;他为不能进入她的身体而他焦躁。他抽动下鼻子,嗅到那股奇怪的铁锈味儿,惶惶不安起来。也许正是为了掩饰这不安,小辉哥更热烈地吻着她,吻着她的唇,吻着她的脸颊,以及胸部。
  有那么一刻,她象条被抛上岸的鱼剧烈扭动着;就在那刹那,小辉哥停止了动作,俯在她身子上面,看着她面部的表情。她微闭着眼睛,一直都那么微闭着,使他砉地回忆起娟儿。小辉哥叹口气,从她身体上退了下来,坐在沙发上,双头捧着头,陷入了沉思。
  她不再呻吟,也不再扭动那曼妙的胴体,就象一只安静的猫,斜躺在沙发上,斜躺在他身边。
  小辉哥回想起那夜的情形,还羞赧不已。他想不到自己面对比自己年轻二十四岁的青春女子的胴体,也激发不起自己男性功能,这不能不让他自卑。哦,那位男科门诊的老太太说的很对,他患上了阳痿,不再是个正常男人,而是个太监!当然,令他羞赧的,不仅仅是自己阳痿的事实,还有他不能占有她,这就象一头饿狼猎到食物,却忽然发现自己牙齿脱落,不能咀嚼,只好眼睁睁看着猎物逃走的心情一样。
  半晌,他抬起头,胆怯地扫了眼斜躺在沙发上的她;这次,她大概真的睡熟了。小辉哥的视线落到黑暗中的她的胴体上,胸膛里又涌出汩汩的欲望;然而那只是欲望而已,他做不了别的什么,真的做不了,认识到这点,他不禁垂头丧气,进而想象起次日清晨,她乜斜过来的不屑目光。
  过了多久,他才从那份打击中恢复过来,他已经记不清了。小辉哥感觉到了冷。但斜躺在沙发上的她不冷吗?于是,他挪动下身子,悄悄地将她抱起,走进卧室。
  和随便女孩并排倒在床上,小辉哥一动不敢动;他的一只手搭在她胸脯上,感受着女性的诱惑,心里那份欲望如火如荼地燃烧。忽然,窸窣地,她挪动下身子;他的手也随之动了动。街灯射着橘色灯光,透过窗帘洒进来,映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睡态如此安祥,令他惭愧不安,也诱惑着他不禁凑过去,轻吻了她下。恍惚间,小辉哥似乎看到她脸羞红了;再仔细瞧去,哦,原来不过是街灯映射进来的光,橘色和红色本来就接近。忽然,小辉哥感到尿急,膀胱胀胀的。他又忍了几秒钟——大概是几秒钟,屋子里没有钟表,除了那两部手机,他的,还有她的,可惜都落在客厅;然后他终于憋不住,跳下床,急急地奔出去;临走到门口,顺手敞开灯。
  哗哗地将膀胱里的尿液排泄出去,小辉哥才轻松下来。不过,他依旧在卫生间里呆了会儿;他怕那种胀胀的感觉顷刻间再重新回来。这是间宽敞的卫生间,中国红外壳的全自动洗衣机摆放在一旁,还有那对悬挂在墙上的淋浴喷头,一道塑料拉帘;如果拉开拉帘就可以将这贴满磁砖的卫生间分隔开;洗手池上端是一尘不染的镜子;他信手按了下,打开,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印满英文的洗发液,淋浴露,力士香皂,中华牙膏,以及一堆高矮不一的化妆品;最终,他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一个白色塑料瓶上:妇炎洁,上面印着这三字。忽然,什么地方响了下;他一个激灵,慌张关上。镜面上浮现出他的脸,一张瘦削而惊慌的脸。也直到这时,他才恍悟那是楼上使用下水道,发出的冲刷的声响。刹那,他羞愧不安,就象被人家堵住的窥视者。他踱到门口,思忖片刻,‘啪;地一声关上灯,然后推开门,踱到客厅。
  卧室半掩着门,灯光恹恹地挤了出来,在地板上映出个长期长的平等四边形,最末端恰恰搭在沙发的一角。小辉哥迟疑下,慢慢踅回到卧室。刚一进门,他猛地收住脚步,呆住了。她仰面躺在床上,整个胴体一览无余地闯入他的眼际,微红的面靥,隆起的胸脯,柔韧的小腹,一丛黑色丛林的私处。他的手抖了抖,犹豫片刻,再次‘啪’地闭上灯,摸着黑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躺在他身边。
  当一抹晨阳透过窗口洒到床上,她才慵懒地睁开眼睛。
  “哈——”她打个哈欠,毫无羞涩地说了句:“睡得真香!”
  反倒是小辉哥满脸通红。假如她向自己兴师问罪,指责他,他一定会哑口无言的。
  “昨晚儿我又梦游了吧?”她微闭着眼睛,似乎懵懂地问道。
  小辉哥松了口气,心头却又是一惊。他想不到她会有梦游症,更想不到自己会同一个梦游症患者有了如此暧昧关系;哦,如果她是个梦游症患者,那昨晚儿躺在沙发上的行为,是否属于正常?刹那,小辉哥迷惑了。他站起身子,走到窗前,向那个梦游患者张望过去。
  “早餐吃什么?”恍惚间,小辉哥回头瞥了眼她,脸腾地一红,又慌张地挪开视线,信口问道。经过夜里的一番折腾,他饿了。刹那,他回忆起和娟儿一起生活的日子。那个时候,每天清晨他还没起床,娟儿就已经熬好粥,做好早餐,然后又钻进他怀里,两个人厮混着,亲昵着,直到监控上班时间,才匆匆起床,匆匆喝碗粥,匆匆走出门;那个时候,小辉哥还是个普通的业务员,月薪不过一两银子多一点。
  “随便……”她的两条胳膊搭在被子外面,慵懒道。说着,她张嘴、打个哈欠,似乎已忘却了昨晚的事情,甚至忘却她还一丝不挂。
  从那以后,小辉哥一直和她保持着那种暧昧关系,没有性爱的暧昧关系;也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能较好地保持自尊。他喜欢在黑暗里看她一丝不挂的胴体;有时,她安静地躺在自己的怀里,恬恬地入眠,也有的时候她鱼一样承受着他的亲吻,更有时她会赤身裸体,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其实,和小辉哥有着暧昧关系的不仅仅只有她一个女人;他和许多女人上过床,却一直不曾有过进一步的性行为。他开始发疯地诱惑那些女人,诱惑她们和自己上床,为此他破费了不少银子,吃饭,K歌,到旅游区游玩,每一次他都会很成功地使她们就范。面对着那些女人,面对形形色色的女人,起初还有着汩汩不歇的欲望,但等到面对她们赤裸的胴体,他忽然发觉自己已经丧失了那种男性功能,只好恼怒地忍受着那些女人们的嘲笑;为此,他借着出差的机会,买来各种补品补药,偷偷地进补;但很明显,无论他吃什么,无论他怎么补,都没有效果,他依旧是一位阳痿患者,不能进行正常的性行为。也正因为如此,小辉哥更怀念起娟儿,怀念起他那短暂而幸福的婚姻。只有那个时候,他才算上正常男人,才能进行正常的完整的生活。也正因为如此,小辉哥越来越瘦,比一线天去异地上大学之前还要瘦。
  小辉哥踱开窗前,不再注视窗外那个疯狂的梦游症患者。唉,接着他又想到儿子。儿子也已经进入青春期,否则也不会对那个邻家小妹产生兴趣;而他,正是卑鄙地利用这一点,鼓励他成为了书呆,一举考中了交通大学;为此,他应该感谢幻灵,感谢那位毫无觉察的女孩子,无论她将来会不会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踱回到沙发前,瘦弱的小辉哥陷在海绵的包围里,眼睛又盯向昏昏的黑暗。若干个夜晚,无数个夜晚,他都会这样一直坐一下去,直到黎明的曙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他纠结在自己的痼疾,痛苦却不能言说的痼疾里,失眠的虫由此不知不觉嗑噬着他的脑细胞。看着天色渐亮,他的头就疼得越厉害。也正因为如此,为了摆脱这样的纠结,小辉哥就更加渴望和女人们在一起,尤其当一线天离开家,进行异地的大学生涯,他更加如此。
  小辉哥凭借着他推销的天赋,与口袋里充沛的银子,将自己装扮为成功人士,到处去诱惑女人,成熟的,青涩的,放肆的,扭捏的;他醉心于收藏形形色色的女人;但每次,他都离成功仅仅差上那么一步,每一次,他都趁兴而去,扫兴而归。那个男科门诊的老太太早已经将他盖棺定论,所以他注定不能成为正常男人,只能通过其他手段来保持男性的官能享受,否则他就会彻夜难眠。很快,小辉哥就发觉自己真的很病态了,无论到哪里,他眼前总会产生莫名其妙的幻觉,他看到街灯象是男性挺拔的生殖器,看到碳素笔象,看二战纪录片中投射向广岛的原子弹爆炸的瞬间烟雾也象男性生殖器,这让他惶恐不安,更加自卑,也更加羡慕那些有着正常性功能的男人们。
  “你不要这样!”某个夜晚,小辉哥再次在老丫足疗和那个结实的女人相遇,她再也忍受不住地吼道。
  他脸腾地红了,不敢再看她,慌张地穿上衣服,灰溜溜地走了。甚至走到街上,走出去很远,他都不敢回头;他老觉得那个女人,还有其他人都站在足疗馆门口,在嘲笑他。打那以后,小辉哥再没光顾过那个店,就是上街,他也要绕开那里,哪怕为此兜个大圈子。
  和其他女人有过一次经历后,小辉哥就再不会找她们;哦,当然她们当中,有些是主动不再找他,尤其是她们跟随着他,来到破烂不堪的十三家小院;不过,他之所以要想法儿甩掉那些女人,不过是他认为自己的隐私被她们窥视到,她们就会嘲笑他,就会鄙视他,秋荷如此,闲云也如此。这样一来,外界那些不明就里的人们就开始盛传,说他是为了一线天,才伟大地做出决定,不找女朋友,不找性伴侣。哦,当然,他可以诱惑秋荷,却不敢诱惑闲云。他怯于婚姻;秋荷没有婚姻经历,即便和她分开,也不会惹出麻烦;但闲云就不同了,她会死缠乱打,就象对待她的前夫一样。
  据说,闲云之所以步进婚姻,走进城里,还是她的坚持和努力;那个男人和闲云上过床,就想销声匿迹,淡出她的视野;闲云急了,六个月后挺着大肚子,找到他的父母,逼迫他和她一起走进民政局,进行了一次婚姻登记。
  “爸,我同意你和闲云姨的事儿,”一线天即将远赴另一座城市,进行他的大学生涯的前一夜,他和小辉哥做了次长谈;那次谈话之一的内容就是劝说小辉哥抓紧时间成个家:“我觉得你和闲云姨挺适合;我不会成为你们之间的障碍,你为了我,又做爹,又当妈的,不容易,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了,也感激你……”说着,一线天就落下了眼泪;那一刻,小辉哥感动得也陪着儿子落下了眼泪。
  “儿子,大人的事儿,不用你管,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顿时,小辉哥眼圈湿润了,他嘘唏不已,感到一线天长大了,后悔自己没告诉儿子那个事实,在东祠胡同还有一套住宅的事实。只是他从内心里抵触闲云的存在;他不明白,闲云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使不知世事的一线天倾向于她。小辉哥讨厌这样的女人,认为她在搞阴谋;而且,她越是这样,小辉哥就越害怕被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拥有男人的某些功能。
  其实小辉哥对那位黑龙江女人的感觉,和对闲云的感觉基本相同;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害怕那个女人,害怕她知道自己的私密事情。他不希望自己的地位在她们心目中陡然坍塌。那次,他请假,以私人名义跑到黑龙江,面对着她,他几乎冲动地要走上前,拥抱她,感激她;但那股莫名的力量迫使他没那样做,反倒是严词拒绝了她的好意;后来,隔了半年后当他听说黑龙江女人不幸的婚姻后,他又向那位秃顶总裁请了假,单独跑到那座传说中异常寒冷的城市,躲在那家4S店对面的食杂店,隔着玻璃窗佯装买烟,其实只为了能看到她,哪怕仅仅只看一眼。
  小辉哥想不到她会这样不幸,想不到她背后会有这样的故事,想不到那个男人居然无所事事,每天花天酒地,乱找女人,惹了麻烦就癞到她的办公室里,让她去收拾乱摊子……
  一盒烟,使他足足流连在同一个地方一个小时之久,这不禁让食杂店的老板心生怀疑,悄悄报了警;警察很尽职地赶到,盘问了他,检查了他的身份证;哦,那段时间,幸亏没被那个黑龙江女人看到,否则肯定是个尴尬的场面。等到警察离去,他松了口气,忽然看到她走出4S店;她并没象同事转述的那样,面容里满是忧戚,反倒是谈笑风生;她身边还有位年轻英俊的男子,他殷勤地为她打开车门,和她一起坐车离去。
  小辉哥丧气地返回十三家小院,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足不出户地呆了三四天才蓬头垢面地走出屋。这样的形象可不是小辉哥;因为那不可言说的隐私,小辉哥总会刻意经营自己的形象,每天都会西装革履,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所以,他只在小院打了个照面,就踅回屋,给屡次梦游的随便女孩打了个电话,约定见面的时间,就匆匆忙忙装扮了番,赶到东祠胡同那家常去的发廊,一边和那位丰腴的老板娘聊起天,一边等待那位黑黄相间,梳理着前卫发式的理发师傅为他理发。也就在这时,小辉哥收到一条短信,LMEB&ABET公司将十两银子打进他的帐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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