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小弟的结婚记念日。家人一边包饺子，一边在看他的婚礼录像带。不过是去年的事情，那时喧嚣、热闹，下过几场雪，还有晨雾和雾淞。
　　 记得那天很冷。小弟年少英俊，父母在忙碌中记不清来过的客人。画面上出现我的同事、好友的身影，在他们的中间，看到自己，很陌生的一种感觉。虽然常听别人描述，这么真切的连贯的日常动作里，那种不自觉的特质呼之欲出。
　　 都是些平常的场景。迎亲、喜宴、欢乐、浮华。凝固在镜头前 的明亮、舒心笑容。让外人联想到青春、爱情、幸福和希望。只是家里的人看来就另得其味了。其中的每一个人都经历着诸多生活的考验，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一年后的今天，想起的都是转机和光明：妈妈突发的病已经痊愈；我经历了机构改革，工作依旧稳定；惠已怀孕，小弟与她已搬进了新楼……
　　 那些障碍并不影响我们目标明确的前行。对于上进的人来说，终会云开雾散，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很有趣，录像中的伴郎，喜欢上了胖乎乎的伴娘。那女孩长得老气横秋，性情却分外活泼。可惜的是故事到此为止，女孩无动于衷。
　　 画面上掠过一个村里男孩的身影。他是宏，小我五岁，高高瘦瘦，骨髂魁伟，看起来像个健壮的小伙子了。想起小弟结婚的那天，他和其他年轻人一样来“捞忙”，记得在模糊的晨雾里，他望着衣着单薄的我，羞涩微笑：“不冷吗？”
　　 傍晚的时候，基本上只余下家里人了。只有内向的宏没有走，他说要等到最后，帮我收拾桌子。他注目我的戒指，问：“怎么戴到这个手指上了，和去年不同。代表着什么呢？”
　　 一直在外读书、上班的我和弟弟，与村人的接触很少。每年放假，在村里亦无同龄的朋友。和我相仿的女孩都嫁走了，小弟喜欢与小男孩们来往。村里的年轻人，敏感而自尊，并不会主动结交我们的。春节，只有宏固定的来玩一个上午。并不明白，宏为什么是一个例外。可是在他一直关注的目光，他略有局促的神情里，我有一点懂得了。
　　 家人在一天的纷乱之后，慢慢的喝酒聊天，漫长的放松和积淀的过程。我开始清洗堆积如山的碗碟。身边只有宏在帮忙。他问我工作上的事情，问起我的男友。那时离开一个人不久，心有隔膜，初识的人尚未熟悉到领回家来的程度。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只是摇头不语。
　　 可是一转眼，正望见他期盼的眼眸，那种年少的纯真、激动，让我不忍敷染和欺瞒。他又在鼓足勇气追问，我只有据实以告：“不公开，不代表没有。”
　　 夜深时，他不宜久坐，起身告辞。父母浑然不觉，客气道谢，令我去送他。院子里，万籁俱寂，月光如水。宏问我年龄。那年正是我的本命年，多事之秋。想来比他的大姐、二姐都大得多吧。他似无声地在叹息：“如果我二十三岁，我追你。”
　　 那晚有很圆的月，寂静地守望。他急急离去，消失在浓郁的夜色里。我在树木庭院的阴影里慢慢走回来。听过很多或多情或热烈或甜蜜或动人的表白了。那些话已经不记得。事如春梦了无痕。只是这一刻，我是相信那个单纯的少年的吧。他不是或虚荣或老练或成熟的男子，亦不会半真半假的诉诸玩笑。
　　 想起自己芬芳青涩的少年心事来。只是那份倾慕始终不为人知。只是成了激励自己的动力。若干年后的他，仍不知曾是我心中最纯净的天空。因了那时的刻苦，他一直记得我的名字，常对其他人提及。
　　 宏比曾经的我勇敢。或许因为彼时彼境都已不同。不常回家，只有春节拜年时，他才会看到我，不知那时，他是否会尴尬。如果家人知道了，会嘲笑宏的吧，我的男朋友无一例外工作体面，有地位学识。
　　 有些事情是不能用世俗的标准衡量的。于是那一幕，那一句话只是两个人知道的故事。无法漠视其中的美好和力量。只愿，那也是宏心中的小小火种，照亮他和我一样年轻的、充满荆棘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