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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江南赏析】浅析韩信的“悲剧”


作者:炎汐 秀才,1426.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7891发表时间:2012-11-20 21:43:04

司马迁的《史记》被鲁迅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这不仅肯定了《史记》的史学价值,同时也肯定了它的文学价值。司马迁以其如椽大笔,淋漓尽致地刻画了三千年来各色的历史人物。他们神态各异,栩栩如生,使读者油然而生爱憎喜怒,从他们的不平凡的经历中去了解人生,悟出历史发展的脉络及其内容的深刻哲理。司马迁笔下的悲剧人物,通常塑造的更加突出,他们形象高大,个性鲜明,结局悲壮,震撼着读者的心灵,《史记·淮阴侯列传》的主人公韩信则是司马迁《史记》的悲剧人物画廊中一个十分著名的形象。韩信出身平民,命运多舛,历经坎坷,险些为历史大潮淹没、吞噬。“始为布衣时,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商贾。”遭受“胯下之辱,人多厌之”,即使事楚之际,归汉之初,依然未能运交华盖,名位低浅,碌碌无为及至始而亡楚归汉,继之归而复亡。汉高祖元年(前206年),经丞相萧何力荐,始为大将,协助刘邦制定了还定三秦以夺天下的方略。“名修栈道,暗渡陈仓”而定三秦;和齐赵共击楚,井陉击赵之战,“陷死地而后生,置之死地而后存”;楚汉垓下之战,“将军与会项羽”;项羽乌江自刎。等一系列的军事战争,韩信以其出其不意的军事战略而大获全胜,为刘邦打下了半壁江山。他的一生充满了艰辛和坎坷,同时也充满了种种传奇色彩。
   太史公用如椽大笔活现了淮阴侯韩信一生沉雄悲壮的历史。历史和汉王刘邦为韩信建构了一座蔚为壮观的人生舞台,任其自由驰骋,由是韩信才得以一展帅才雄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玉成刘邦一统大业,“挟不赏之功” “名高于天下”谱就辉煌历史篇章。韩信在楚汉战争短短的几年中,创作了五部闻名历史的战争杰作:“暗渡陈仓”、“水罂渡军”、“背水部阵”、“四面楚歌”等等。每一部作品中都融入了他超凡的智慧和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使之成为历史战争中的经典之作。是他提前结束了楚汉战争,他才是汉王朝建立的大功臣。司马光称“汉之所以得天下者,大抵皆信之功也。”汉高祖也曾盛赞韩信的战功。西汉建立后分析楚汉成败的原因时说:“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赏,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此,吾所以取天下也。”然而韩信在功成名就之后却未能寿终正寝,这位百战功臣最终却成为被烹的走狗。本人被杀,全家遭诛,落得一个可悲的结局,他无疑是英雄,无疑也是一个悲剧的主角。韩信之死“让人欲语泪先流”,难道韩信之死真的是应了那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典故。
   韩信之死令人千古叹惋,探其死因可谓代不乏人。纵观前人的观点大致可分为三种:一是韩信死于谋反,是罪有应得;二是韩信没有谋反,他的死完全刘邦“畏恶其能”,欲除之而后快,罗织罪名的结果;三是韩信之死祸起吕后,是其为自己以后篡权扫除障碍所为。人们的论点只是集中于某一方面,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是单一的因素所促成,我们应站在历史的角度辨证地分析问题。韩信悲剧的构成,刘邦为首的封建统治者的残酷是一个方面,但这是外在的因素,最直接的原因当在韩信自身,是由其自身性格所导致。
  
   一、 韩信之死的外在因素
  
   封建统治者“家天下”的专制统治,“太平不用旧将军”的严酷政治制度,对韩信悲剧的构成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就刘邦而言,他在统一天下的过程中,基本上能做到任贤授能,顺应历史的进步,但在治理天下时,则没有摆脱历代封建统治者所共存的弊端:唯权是重,唯我独尊,构建“家天下”模式。楚汉战争,刘邦痛苦地接受了分封异姓王的事实。然而“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的规律,使他不能不畏恶韩信、彭越这些曾经左右局面的将领们的才能,害怕长期将这些人置于身旁,会对他的王位造成威胁,他采取铲除异姓王的措施是势在必然的。所以韩信之死,是由汉初统治者的预定国策所决定的。刘邦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封七名功臣为王,史称“异姓诸王”。他们据有关东的广大区域,拥兵自重,专制一方,是统一的隐患,是中央集权的严重障碍。为了帝位的永固和刘氏天下的安全,刘邦必须为子孙后代扫清道路,那些功臣必然成为“家天下”的牺牲品。异姓诸王中,长沙王吴芮的势力最小,封国又僻远,处在汉与南越的中间地带,可起缓冲作用,因此幸免于杀戮。其他如韩王信,淮南王黥布,燕王卢绾由于刘邦的怀疑、逼迫,以致走上反叛的道路,最终被消灭。梁王彭越、赵王张敖则如韩信一样,既无反状,又无他罪,却都以谋反为借口被杀。如果韩信是庸庸碌碌,谨小慎微者,或许可如吴芮一样免于一死。而韩信恰恰是“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的良将,功高震主。韩信智夺天下,勇冠三军的才能,在帮助刘邦创立天下的过程中,为刘邦所欣赏;但守天下时,却为刘邦所惧怕以至嫉恨。天下已经平定,韩信的作用也就丧失了。但他的功名与才略,在刘邦为首的封建“家天下”的统治者眼中,无异于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不除掉他,寝食难安,因此韩信的悲剧不可避免。虽然与韩信相比有着同样功勋的萧何、张良能够以政治家的眼光与理性的头脑,透视封建统治者的本质:可以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可以共打天下,不可共坐天下。他们凭借自己的智慧与刘邦周旋,面对爵禄封赏和刘邦的猜疑,沉稳练达、善于委曲求全的萧何巧妙应对:或以私财佐军,或买田地,贱贳贷以自污。而足智多谋、善于权变自保的张良则在刘邦得天下后,先是“称疾”,深居简出;继而作态要“顾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淡出功名场。但是萧何、张良同韩信一样被排斥于“家天下”之外。萧何的买田、贱贳贷自污,张良的功成身退,只是保全了个体生命,但却付出人性倍受压抑,人格严重扭曲以至人生价值失落的沉重代价。他们同样是悲剧人物,只是悲剧的表现形式不同。韩信等人只不过是刘邦实现个人政治目的的工具,一旦目的实现,江山既定。功臣们扮演的角色已经完成,便难以为政治野心无限膨胀与知贤之心无限缩小的封建统治者所容。韩信之死,就如韩信本人所叹“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汉高祖“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的既定国策,应是韩信之死的根本原因。
   裂土称藩不合历史潮流,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黎民、国家都饱受战乱之苦,期盼安定。从上古三代到秦汉时期,中华民族的主题就是统一天下。结束多元分裂,重建天下一统的局面,是那个时期动乱的社会表象下一股强大的向心力。正是这种向心力制约着历史前进的方向。顺应这种历史的要求,刘邦终于统一天下建立了汉朝。汉王朝的建立顺应了人们渴望统一的心理,一切不利于天下统一的因素注定为历史所消灭。汉初分封的异姓王如韩信之流,就是不利于长久统一统治的因素。韩信等功臣所处在哪个时代骨子力都渴望割地称王,这种割据思想不符合天下一统的历史的要求,也不为刘邦所容忍。更何况为了达到割据的目的,公元前203年,韩信在平定齐地后,派人请求刘邦封为假齐王。在楚汉决战的关键时刻,韩信没有执行刘邦会师于固陵的命令,致使汉军吃了败仗,直到刘邦接受张良的建议,给其以封地,韩信才率军出征。韩信这种分裂的思想不合历史发展的潮流,人类历史的发展进程,永远是扬弃分裂,要求统一。这是不以任何人的主观意志所转移的客观规律,秦始皇当年“振长策于宇内”吞并六国,建立大秦,正是由于顺应了历史归于统一的发展要求,韩信所处同样是诸侯分争之时,统一亦为历史之必然。韩信等的割地封王的思想在那个历史时代不可能实现,必然会是一种悲剧。
  
   二、 韩信之死的性格因素
  
   一个人的悲剧最终还是其性格的悲剧。下面笔者就韩信的性格来分析起悲剧的命运。
   (一)不忘恩情、义博云天
   《史记·淮阴侯列传》多处表现韩信知恩图报的品质。文章开始写韩信在下乡南昌亭长家吃饭,几个月后,引起亭长妻子的不满,一天一大早就烧好饭,在床上就把饭吃完,等到吃饭时间韩信去了,就不为他准备饭食。韩信看出他们的用意,一怒之下绝亭长而去,在城下钓鱼时,一漂母见信饥,饭信数十日。韩信曰:“吾必有以重报母”对于漂母的承诺,并非口头允诺,多年后韩信衣锦还乡,拜见漂母,并赐漂母千两黄金,漂母不要,于是便有了“一饭千金”的典故。
   齐国失利,龙且战死。项羽十分恐慌,使盱眙人武涉往说齐王反汉与楚联合,三分天下,称王齐地。韩信辞谢曰:“臣事项王,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画不用,故倍楚而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故吾得以至于此。夫人深亲信我,我倍之不详,虽死不易。”对于刘邦的知遇之恩,感恩戴德,溢于言表。武涉游说失败后,齐人蒯通知道天下大局举足轻重的关键在韩信手中,于是用相人术劝说韩信:“当今两主之命悬于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若韩信“两利俱存之”则可三分天下,成鼎足之势,也可乘楚汉两败俱伤之际而西向,并可成统一之业。蒯通认为他虽居臣子之位,却有震主之功,名高天下。但是韩信毕竟是儒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士为知己者死”这样的教诲熏陶出来的君子,不是个得利忘义,叛属无常的小人。他感念刘邦的知遇之恩,“汉王遇我甚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闻之,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岂可以向利倍义乎。”韩信不忍背叛刘邦,又以为功劳大,刘邦不会来夺取自己的齐国。于是没有听从蒯通的计谋,继续为刘邦打天下。其知情重义,令人称道。
   而刘邦来说多有负于韩信“帝极厚信,亦极忌信。使信将,则以张耳监之;信下魏破代,则收其精兵诣荥阳;信禽赵降燕,则夺其印符易置诸将;信平齐灭楚,则袭夺齐军。盖勇略如信,恐为乱难制,故屡损其权,俱忌心所使也。”韩信“下魏破代”,刘邦就“使人收其兵”;占领赵燕,刘邦又夺其军;被封齐王,刘邦立即“征其兵”。明显地对他极不信任。但此时的韩信仍然认为刘邦对他“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深亲信我”,完全被刘邦小恩小惠的伎俩给蒙骗了。垓下之战,项羽刚被打败,刘邦就“袭夺齐王军”,又“徙齐王信为楚王”,对其极不放心已经公开表示出来。此时韩信本应猛醒,急流勇退,但他仍执迷不悟,一错再错。韩信深深陷入封建伦理道德的误区,报答刘邦的知遇之恩,成了韩信的行动规则。即使刘邦对他这位“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的大功臣时时防范,并且两夺其兵的情况之下,他仍犹豫不决“不忍背汉”,在关键时机不能当机立断,毅然把握,一再错过进一步发展的机会,最后只能受制于人。
   终于招来杀身之祸。
   (二)不拘小节、恃才傲物
   韩信早年贫困潦倒,但是剑不离身。淮阴屠中有个年轻人侮辱韩信说:“若虽长大,好带刀剑,中情怯耳。”并当众侮辱他说:“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胯下。”“信孰视之,俯出胯下,蒲伏。”中国古代社会讲究“士可杀不可辱”。韩信接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一市人皆笑信,以为怯”。而不知韩信胸怀大志,为前途计当忍则忍,能屈能伸,决不为一时之气而冲动行事。踏上了可以成就自己伟业仕途的韩信让天下人重新认识了自己。绝非是一个懦弱的、怕事的、装腔作势的没有骨头的小人,而是一个能忍天下人所不能忍,忍辱负重的不与小人争论高低,论长短的真正英才。借用苏东坡《留侯论》的一段话:“古之所谓豪杰之士,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之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志甚远也。”正因为韩信是一个有着远大理想和志向的英雄。才会愈辱愈强,审时度势。“方辱我时,我宁不能杀之邪?杀之无名,故忍而就于此。”这里的无名是没有意义和价值。试想,韩信逞匹夫之勇,出剑杀屠中少年,以秦朝酷刑必招诛杀,一个没有远大目标的人是绝对要走此下策的。韩信不杀曾经给他带来胯下之辱的屠夫,这样的品质本来是值得颂扬的,可是与刘邦这样的小人相处,君子之道,就成了带来悲剧命运的一个动因了。
   恃才傲物,伤害了同事,孤立了自己。中国传统之道提倡谦和,反对高傲自满。韩信确有军事才能,萧何称他是“国士无双”。刘邦看重他,诸将佩服他,他本应充分利用这一优势,团结诸将,处理好各种关系。但他都不懂这些,他仗势自己的才能,高傲自满,看不起他人。韩信封侯后,其狂妄的一面暴露出来。从心理学角度看,这也是长期压抑之下性格扭曲的释放和喷发。“信知汉王畏恶其能,常称病不朝从。”他开始怨恨汉王妒才忌能,在家中闷闷不乐,对于和降侯周勃、颖阳侯灌婴等处在同等地位感到羞耻。一次韩信去拜访樊哙,樊哙行跪拜礼恭迎恭送自称臣仆并说:“大王乃肯临臣”,然韩信出门后笑道:“生乃与哙等为伍”。在用兵上能够折节求教于败军之将广武君的韩信。此时不知审时度势,竟然把樊哙的恭维视为自己与众不同的资本,愈发骄傲。连将军都瞧不起,可见他目中无人到何中地步,无人者无助,其不灭亡谁灭亡。还有刘邦同韩信谈将领们才能的高下,“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于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如果说韩信不拘小节,忍胯下之辱对他来说是一种反面激励。那么现在的不拘小节,口无遮拦,实在是惹了口祸。由于韩信性格心理极为高傲,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使刘邦“畏恶其能” 招来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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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司马迁说:“假令韩信学道谦让,不代己功,不矜其能,则庶几哉,于汉家勋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后世血食矣!”赏析以司马迁的史记开篇,论述韩信的悲剧。作者引经据典,论证韩信的悲剧起因。韩信能胯下受辱,却性格桀骜。他为汉室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功高盖主。这样的人,在历代都没有好下场。天下统一了,唯权是重,唯我独尊,是封建时代的弊端,为后人扫清障碍,令皇家效仿。那些功臣不死都难,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成立,就成了刀下之鬼。韩信能胯下受辱,就不能在皇帝面前受委屈吗,编者认为一定能受,那为什么还酿成悲剧呢。作者已经剖析得明明白白,他贪婪爵位,没有及时功成名退。如果韩信归隐山林,隐姓埋名,就不会遭此杀身之祸,株连九族。历代功高盖主者,没有几人能善终。明明知道,依然前仆后继,为打江山出生入死。好文。语言流畅,感染读者,推荐欣赏。【编辑:木子花飘香】【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211211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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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木子花飘香        2012-11-20 21:49:57
  作者学历史的吧,对史学很有研究。
书写朴素淡雅的文字,飘香在心灵的沃土上。
2 楼        文友:木子花飘香        2012-11-20 21:51:28
  问候作者,欢迎赐稿!
书写朴素淡雅的文字,飘香在心灵的沃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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