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石头记之:十三家小院>十三家小院第三十七章 有多少天雪不曾在医院出现过

十三家小院第三十七章 有多少天雪不曾在医院出现过

作品名称:石头记之:十三家小院      作者:爱在无言      发布时间:2012-11-21 13:13:12      字数:8729

  有多少天雪不曾在医院出现过,不曾看望蓝,我已经记不得了;反正不知什么时候雪成为小院里的大忙人,她成天忙忙活活的,即便万一不小心碰到,她也会手一扬,匆匆打个招呼,就急急而去。
  业主暨房客委员会主席竞选活动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与此同时,刘姥姥的卫生活动也在轰轰烈烈地进行着。只不过,据说十三家小院的另一位竞争者已经退选了,原因很简单,就是她不再是十三家小院的居民,不能代表十三家小院参加竞选。
  “可是,你不该就这样退出……”闲云的幕后支持者小辉哥坐在半岛咖啡厅,坐在闲云的对面,扫了眼红马甲的服务员,捏着陶瓷咖啡杯,轻言轻语道。
  就在他匆匆扫视的刹那,他注意到一个相貌酷似李晓丽的白裙女子拎着LV包包走过吧台,独自一个人坐下;那位殷勤的服务生忙赶到,弯着腰,日本人一样轻声细语地询问着。白裙女子显然也注意到小辉哥,她迎向他的视线,轻盈地一笑,然后掏出手机,垂下头,碰触起液晶屏幕。显然她在等人,一边等,一边手机上网,以消磨时间。
  “可是我不想再参与到那种闹哄哄的场合里,尤其还要我去揭雪的短,再怎么着,我和她都曾经是街坊……”闲云垂下眼睑,盯着昏暗灯光中深褐色的咖啡,软弱地说道。她坐在窗边,阳光透过花花绿绿的玻璃射在她的脸上,将她的面部也分割成不同的颜色。
  她回忆起在光华社区填写的那些表格,不禁皱起眉头。面对那些表格她感觉自己已经赤裸在刘姥姥面前,一点儿隐私都不存在了,性别、年龄、婚姻状况、政治面貌、个人爱好、家庭关系,等等。
  “你这,没战就降……”小辉哥摇摇头;倏地,他眼前浮现出那个黑龙江女人的影子,他胸口砰砰地加速跳动起来。他抬起头,盯了眼坐在对面的闲云,那升腾起来的欲望忽然又消失了;想到那个黑龙江女人,小辉哥就联想到LMEB&ABET公司的产品,就愧疚不安;最近,LMEB&ABET公司屡屡遭遇到投诉,只有黑龙江女人的那家店屹立不倒,至今还是零投诉,所以那位秃顶总裁才会在电话会议上公开表扬了小辉哥,并且给他颁发了十两银子的奖金,当然,这更令他不安。他想到这里,眼睛瞅着闲云,脑子里又回溯起烟对自己讲的话,不禁笑了笑,又说了句:“唉,算了,不参与就不参与吧,反正那也是个没薪水的闲职,就是刘姥姥弄的门面……”
  闲云没再回答他;她垂首呷了口咖啡。那微烫的液体一点一滴地流经咽喉,注入腹中。迷离地,这汩暖流忽然让她产生某种久违的幻觉,她似乎看到他坐在自己对面,就在对面的暗影里;但这幻觉只存在刹那,就烟飞灰灭了。旗手,也就是闲云的前夫才不会这样浪漫呢,他可是个吝啬的男人,平时口袋里连一钱银子都很少揣;不过,陈埃为什么会偏偏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闲云百思不解。
  可这有什么奇怪的,自己当初还不是也喜欢上了他,并且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他,和他一起来到这座城市,以至于闹到现在这地步,她都没脸面回娘家,只能逗留在这座日趋嘈杂的城市里。想到这里,闲云不禁落下了眼泪。她擦了擦眼睛,抬头看了看小辉哥,突然百感交集起来。
  也许这个私人原因,才是闲云退出竞选的真正原因。N年后,糖糖回忆起自己的童年,却怎么也分析不出自己老妈孤独至老的理由,按理说闲云身边,不乏追求者,例如小辉哥就是一位;但闲云就像个绝缘体,孑孓一人,终老一生。也已经到了垂暮之年的糖糖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只能发出一声叹息,说不能理解自己的老妈。嗯,我也不能理解闲云,不理解她为什么要为那样一个负心男人,为旗手守候一生。
  闲云退出了竞选,这不禁让雪兴奋不已,更使她省下不少银子;打那之后,她变得更加忙碌了,而且最近关于雪的传闻很多,滚雪球般地越来越多,她成为十三家小院这些街坊们谈论最多的人物之一;当然,之所以谈论她,因为她是业主暨房客委员会主席的热门人选,而且她来自最底层的身份更令大家瞩目。不过,因为蓝正住在医院,我无暇去打听;可我依旧感到疑惑,某一天,经过聊聊烧烤店前,老曹故意站在门前,迎向我调侃道:“哎,最近你就要成为咱们小院的皇亲了……”
  扯吧,什么皇亲,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蓝还住在医院里;在我的眼里,暂时只有蓝,而没有其他别的存在,虽然蓝能不能嫁给我,还不一定。可面对老曹,我还是保持一个高傲的笑容:
  “当然,我当然是皇亲了,”说着,我眨下眼睛,盯向老曹:“不像某些人,总要往自己脸上贴金,明明是个破乞丐,偏偏说自己和皇宫有关系,偏偏说自己的祖父穿着什么破烂马褂,随便出入皇宫,切,简直以为自己就是太监的后代!”
  顷刻,老曹涨红着脸,狠狠地瞪向我,似乎我是他的十恶不赦的仇敌,或者我偷了他什么宝贝一样,动了他的女人一样。嗯,据说,卫若兰新婚的当天,老曹也悄悄去了婚礼现场,只是他没进那个豪华人家的院落,只远远地眺望,当时他就是这样的眼神怒视向迎娶卫若兰的那个男人。
  “你以为你真是皇亲呀,”憋了半天,老曹终于扬了扬手里的那册《本草纲目》,撇撇嘴说:“不过是个民间组织,而且我看雪也未必得意你;等她竞选上了,有她忙活的,哪还会有功夫儿搭理你呀!”
  “我也没想让谁搭理,反正我也不是乞丐!”我乜斜向老曹,故意戳破他的伤疤道。
  老曹又是一楞,手里的那册《本草纲目》险些掉到地上。他怔怔地盯向我,眼神里流露着一片虚空;这虚空忽然让我害怕,也使我想到那个离奇的感觉。曾几何时,我总感觉老曹是个冷血杀手,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割断喉咙,尤其是在我熟睡之后。
  “算了,懒得和你争辩……”我慌慌地避开他的目光,转身离去。
  “喂,韩信还做过乞丐呢,朱元璋还做过乞丐呢!”老曹却突然在我身后高声嚷道:“做乞丐有什么,没做过乞丐的,哪知道生活的艰辛,又哪能磨练成为伟大?——没听古人云: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
  回头瞥了眼,我看到老曹摇头晃脑地,还在那里嘟嘟囔囔,不禁觉得好笑。切,让他自娱自乐去吧,到了老曹嘴里,什么都成了伟大,就连他行乞的经历,也成为津津乐道的故事,就像他讲述的那些破烂豪华家世史一样,谁知道哪些是他瞎扯出来的,哪些又是真实的,连他自己都说,假是真时真亦假;我,一个比他伟大得多的人物,才不和他在这里胡说八道呢,我还得去看我的蓝呢……
  刹那,我回忆上次去看望她的情形;当时,阳光从宽敞的玻璃窗洒进来,映照在蓝的脸颊上,使得她身上散发出圣洁的光芒:“雪姐这些天忙什么呢,她说给我做雪里蕻吃,现在不见她来了……”
  “不知道;”我呆了呆,回答道:“这一阵儿我也看不到她。”
  天知道雪要搞什么东东,反正她成了大忙人。如果我也能像雪一样忙起来就好了,那样我也许就可以摆脱蚁族的命运,可以自己把握住自己的命运,甚至可以削尖了脑袋,往不平凡的仕途上靠一靠。不过,一个人忙起来,不一定会改变狗屎一样的命运,就像蚂蚁,或者有名的屎克螂;蚂蚁再怎么忙碌,工蚁还是工蚁,成不了蚁后蚁王,屎克螂再怎么忙碌,也只能到处推粪球。某一天,大概那是雪最后一次到医院看望蓝,我和她一起回十三家小院的路上,她曾嘱咐我,让我好好照顾蓝,还说她最近事情多,也许来的次数会越来越少。
  我忘不了当时雪的表情,认真而虚假,这两种表情在她的面部相互交替,我分辨不出哪个才是真,哪个才是假。哼,蓝是我的梦中情人,是我的心系所在,哪里用得着雪嘱咐什么?唉,我似乎理解蓝的心情,这些天我经常呆在蓝的身边,经常呆在医院里,渐渐的也厌恶医院里的那股味道,甚至回味起来,就直想吐。我想象不到蓝是怎样忍受的,真的想象不到。
  “哎,你是不是觉得我天天躺在病床上,有点儿……”阳光映在蓝的脸颊上,她双手交叠在腹部,斜倚在床头,垂下眼睑,缓缓说道。
  “没有,”我赶紧打断她的话,慌忙说:“我什么都没觉得,只觉得你可爱……”
  是的,每次看到蓝,诸多的情感都会随着蓝的一颦一笑纷曳涌入我的胸膛,欣喜,兴奋,忐忑,等等。我感觉自己成了木偶,被蓝的情绪牵动,为她的开心而开心,因她的烦恼而烦恼。那一刻,蓝听到我的话,笑了,她的笑靥阳光般在我心里摇曳:“我说什么了你就说没有……”接着,她神情黯然下来。目光挪向窗外:“唉,我这是可怜没人爱……”
  “谁说的?!——谁这样说你,我头一个不愿意,”我赶紧直起腰,眼睛瞅向她:“我就爱你,等你出了院,我就娶你!”
  可是,说过这句话后,我就后悔了;我凭什么娶蓝,我可是志大才疏的一个人,虽然我天天和老曹比谁更伟大一些,但我没有挣银子的能力,属于那类没上进心更没有事业心的人。在我的思想里,只要能让我和蓝在一起,哪怕我和她只能在一起生活很短暂的时光,也是莫大的幸福;至于其他,那不过都是浮光掠影,没什么意义。但话说回来,正因为我没什么上进心,挣不到什么银子,即使我娶了蓝,又能拿什么养活她?!想到这里,我感到无限自卑。
  “真的呀?”蓝斜躺在床上,轻轻一笑,淡淡道:“你就诌吧,谁会喜欢一个病人……我觉得你太不靠谱了……”
  “诌什么诌呀,我可是认真的。”说到这里,我想到一位网友的话:平平淡淡才是真,细水长流才是爱,最幸福的不是我爱你而是在一起。那么,我能和蓝在一起吗,能和她长厢厮守吗?不知道,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如果这辈子能有个人每天早晨陪我一起吃早餐,哪怕这顿早餐只是简单的米粥咸菜,我就会觉得很幸福。
  这时候的阳光缓慢地偏移,就像我的生命在一点一滴地逝去;而这不停偏移的阳光使我想到古人的那句话:生命何其长,生命何其短……在这倏忽闪现的生命里,我不过是一粒无奈的尘土,等待着黑暗的降临。
  蓝沉默下来,不再言语,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门外,偶尔有人经过走廊;一张圆脸闪现在门口,那位矮个子小护士不合时宜地走进来;她手里捏了只药瓶,扫了我眼,对蓝嫣然一笑,操着天津口音说道:“到点了,该挂水了……”
  “唉,好吧。”蓝挪动下身子,无奈道:“天天挂水,都成药罐子了,以后谁会娶我呀……”
  矮个子护士熟练地移过那个铁架子,将药瓶子挂在上面;与此同时,她对蓝说:“这不天天有人陪着,还愁嫁?!”
  “我也不愁嫁呀……”蓝淡然一笑,说。
  “就是,”我应和道:“要实在没人娶你,我娶你。”
  听到我的话,护士瞥了我眼,哧哧笑了起来。
  “现在你这么说吧;等日子久了,你就会烦的。”蓝抻出胳膊,等待护士的针头剌入她的身体里,脸上倏然显现出一丝忧郁。
  “我烦谁,也不能烦你呀……”我赶忙发誓道:“你这么乖,又这么漂亮……”
  “你就是嘴会说,等以后不一定怎么回事呢。”蓝却不相信道。
  “你可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矮个子护士插嘴道:“以后你要多心疼着她,别只会耍嘴皮子。”
  “瞧你说的,她将来是我老婆,哪有男人不心疼自己老婆的?”我微微一笑,反驳道。
  是呀,将来蓝就是我老婆,我怎么会不心疼她?如果一个男人不心疼自己的老婆,那他还算是个男人吗?那只能算是王八蛋。接着,我又想到那块破烂石头,想到墨夜。我是不是应该把那块石头转让给墨夜,然后将蓝娶回来?
  嗯,也许我该回去和墨夜好好谈谈;为了蓝,我可以做一切,甚至是生命,甚至是一颗小小的心脏。哦,生命……我犹豫地瞟了眼蓝,她躺在床上,眼睛盯着悬挂在头顶上方的药瓶子,正陷入沉思中。
  “那你得记住今天的话;”那位护士笑着叹口气:“你们男人,没娶到老婆之前,个个都可会说了,简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可等有了老婆后,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就像那句话说的,刚认识时,又会说又会做;等时间长了,确定关系了,就只会说不会做了;再等到结了婚,就又不会说,也不会做了。”
  “我才不会呢;大概也只有你才会遇到那样的男人。”我迅速回答她道,脸上挂起不满意。一个护士,干你该干的活呗,怎么这样多的话?我开始厌烦起这个面容娇美的小护士,也从此对护士这个行业产生憎恶,以至于若干年后,我一看到穿白大褂的就起条件反射,就要头疼,甚至不知不觉阳萎起来。
  “我也相信你……”说着,蓝抿嘴笑了笑。
  “好了,不打扰你俩了;”护士终于做完她的工作,怏怏地讲了句:“我看出来了,我再呆在这里,有些人就不乐意了。”说着,她的双手插进兜里,缓步走了出去。
  看着护士走出去,蓝的身子动了动,眼睛直直地凝视向我。
  “怎么了,这眼神看我?”我纳闷道:“是不是难受,要不插上热宝,放在你胳膊底下?”
  “不用,我想只和你聊会儿。”蓝擦了擦眼睛,眼圈不知什么时候红了起来;停了停,她忽然说:“我在想,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怎么不是真的,绝对是真的!”我有些急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向蓝凑了凑,向蓝发着誓。
  蓝却不再吭声,低垂下头;斜下的夕阳从窗外洒进来,恰恰映在蓝的那张床下,映在药瓶子上;瓶中的液体闪着晶莹,其中最亮的那一点剌向我的眼睛。
  “我还是插上热宝吧。”我喃喃地讲了句,慌乱地站起身。
  “别……”蓝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犹豫片刻,才轻轻说道:“要不,你帮我打点儿水吧,我有点儿渴……”
  “好,我现在就去!”我慌乱道。
  天知道我为什么要慌乱,莫名其妙。我本不应该慌乱的,真的,尤其在医院里,在蓝面前。将要走到门口,我凭着感觉回下头,看到蓝似乎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可我停下脚步,她却只是微微一笑,说了句:“去吧,快去快回;我害怕一个人呆在这里。”
  “我一会儿就回来。”我赶忙讲道;即便没有蓝这句话,我也会匆忙赶回来。
  不过,虽然临出门时,我回头对蓝张开一个笑靥;可走到走廊,我的一颗心就沉下去;我的确在向蓝说了违心话,因为我也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让蓝幸福;现代社会,没有银子就意味着没有谈论幸福的权利。可是,我的幸福又在哪里,我总不能把一个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的破烂石头当作宝贝和墨夜交换吧?那样做,我和三鹿那帮骗子又有什么区别?我还有份良心,不想为了不属于我的东西去厚着脸皮当坏人。可是不当骗子,难道去当老曹吗?
  经过一扇门前,那位矮个子护士扁着她的圆脸,正和另一位瘦削的白大褂一边嗑瓜子,一边聊着什么。不过,这俩小护士看到我,忽然住嘴不说了,只是嬉笑着,扫了我眼;看到她们的表情,我立刻明白,她们准在就谈论我呢;可我不在乎,如果一个人不是什么焦点人物,谁会谈起?某位狗屎模样的包装或者什么策划专家讲过,现在的社会上,大约能有百分之一的人物会成为大家谈论的焦点,会频频地进入电视镜头,会频频出入高档会所,进行着高消费,这就是所谓的成功人士,他在教育大家要成为这种人物;而现在有人在议论我,那么我岂不是正在向那个门槛靠近?想到这里我就情不自禁地笑了。
  踅回病房,蓝一个人正呆呆地瞧向窗外;给她倒了杯水,我将那个盛满开水的暖瓶子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刹那间我似乎看到蓝的眼睛闪了下,于是我对她微微一笑:“表现不错……”
  “我乖吧。”蓝温柔地说道。
  “当然乖。”我心里一动,回答道;同时,我回想到刚才蓝静静地坐在我面前,伸直手臂,任由我摆布的情形:“一百分,下回继续。”刹那,我又似乎看到她一个人躺在病榻上,无聊而又无助地望向白云飘过的窗口。
  “谢谢……”蓝又是嫣然一笑。
  看到蓝的笑靥,我的胸膛顿时感觉到了温暖,甚至想要去抚摸她的脸,她温婉地绽开笑靥的脸。唉,许多时候,我都是在现实的门外徘徊,幻想着有天可以用爱去异想天开;而在蓝这里,我似乎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我所要渴望的东西。刹那,我脑子里产生了幻觉,幻想着蓝懒懒地躺在我和她共同的蜗居里,她恬静的笑靥里充满了让我,也让她幸福的甜蜜。
  “哎,你说,你披上婚纱会是什么样的?”忽然,我傻傻地问道。
  “你说呢?”蓝轻轻地反问了句,脸上旋起骄傲:“当然漂亮了,哪个新娘不是最美丽的!”
  我也笑了,由衷地笑了:“当然,尤其是我的蓝……”
  “谁是你的,美的你……”蓝怪嗔地乜斜我一眼,也笑了起来。
  暖暖的病房里充斥着阳光、笑靥和快乐,那一刻,恍恍惚惚,我甚至忘掉了到底我和老曹究竟谁更伟大。只是,我无意间注意到悬在蓝头顶斜上方的那个药瓶子,才又回到现实里。
  “嗨,嗨,”我正陷入记忆的甜蜜之中,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大叫起来:“小心点儿,想什么呢,也不看着路?!”
  呀,刹那,我看到月影骑着自行车,在我眼前晃了晃,就连人带车斜撞向街边的路灯灯柱;不过,还好,月影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灯柱。
  已经好久了,月影忽然变得莽撞起来,喜欢骑着自行车,喜欢飞快地骑着自行车,玩漂移,玩飞车,似乎他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当然,他也把自行车当做上下班的交通工具,以响应低碳生活的潮流趋势。
  “他这个鸟人儿在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呢!”远远地,站在聊聊烧烤门前的老曹高嚷了句。
  “天鹅肉,切,天鹅肉你还吃不着呢!”我嘟囔了句,袭人大妈的形象跃然于我的脑际。哼,哼,也就老曹的眼里,她是个美人吧,还什么花气袭人知骤暖,鹊声穿竹识新晴;嗯,这个老曹,眼光有问题;如此联想下来,那堆破烂故事里的女子们一定都是他杜撰出的美丽,包括他那病西施般的表妹;想想看,一个整天病怏怏的女子,愁容满面,不停咯着血,手捧在胸口,能美丽到哪里?而且重要的是,她不是我的蓝,更没有蓝那乐观,那样阳光。
  刹那,我眼前幻起一个想象中的海市蜃楼,我似乎看到蓝穿着飞天般的汉服,衣裾给微风吹拂着,翩翩飘舞;她端坐在一张古琴前,醉心地弹奏着,弹奏着那曲霓裳,而我斜倚在棵松树前,静静地谛听……
  哦,花飞花落,在那悠扬而幽静的乐曲里,我似乎看到自己和蓝的前生,她凝神闭目,一双纤手行云流水般地拨弄着琴弦,使之潺潺流淌出悦耳的音符,以及缠绵的歌声:记忆里的模样,见证着时光的老去,曾经约定一再相遇,却自此断了音讯,闭上眼睛,那些爬满青苔的记忆,那些相视一笑的知心,定格在岁月的长河里……
  “我只为你弹奏,只为你轻歌……”恍恍惚惚,蓝轻柔地对我说。
  我抬头望向她;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离开那部古琴,偎依在我怀里,抑面注视着我。立刻,我心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唉,”月影叹息声,摇摇头,臀部又坐在自行车车座上;他扶了下眼镜,劝说道:“别再想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了,否则你会很受伤的!”
  “受伤?”我一挺胸,乜斜眼老曹,倔强道:“谁会受伤,我才不会呢!”
  可这话说过后,我自己都没底气。老曹穿着那身长衫,孔乙已般倒背着手,握着那册《本草纲目》,摇着头,踱回聊聊烧烤店里了;而月影,回头瞥了我眼,骑着自行车,飞快地驶向十字路口。
  鸟人……我呆呆地站立在那儿,脑子里又回溯起那个久远的梦境;哦,假如我真的活在梦境里,永远永远都不出来就好了。刹那,我似乎又看到蓝端着枪,枪口指向我,飞弹呼啸而出。那之后,她啜泣着,枪口垂向地面。我慢慢走过去,手指触到她的肩头……
  “嗨,在这儿傻站着什么呢?”忽然身材高大的都都鬼魂般出现在我身旁,他胸前挂着那台古董相机,满脸抑制不住地笑。
  “我在看鸟儿打架呢……”我顺口说道。
  “哪儿,在哪儿?”立刻,他将手遮挡在额头,顺着我的目光向天空张望。
  “就在那儿,你自己看吧!”我瞟了眼那台相机,转身离去。
  “别走呀。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都都回头喊了声,继续向天空张望着。
  “好好看,慢慢看……你可以用相机拍下,然后送到网站,去赚银子!”我丢下句,然后慌忙奔向十字路口处的那个公交站点;一辆公交车恰恰停在那里,三五个人鱼一样缓缓地涌进去,就像一群鱼涌进渔网里,涌进铁皮罐头里。在这座城市里,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条鱼,游来游去,一不小心,就会被装进罐头里,任由食客们食用。
  唉,这个都都,也太天真了,天真得有些可怕。刹那,我又回忆起他送给依兰九十九朵玫瑰的情形;那一刻,坐在炸弹火锅店里,酡颜醺醉的都都涨红着脸,避开依兰的目光,从口袋里掏出一两银子,塞进白衣女孩的手中,似乎他做了什么丢脸的事情。
  “你也应该给蓝送玫瑰……”那天,一同出去撒尿的时候,他贴着我的耳朵,悄悄地建议道:“女人吗,就喜欢这些……”说着,他一边系腰带,另一只手顺势拍了拍我的肩膀;那一刻,他扫去了忐忑与羞涩,完全成为爱情指导师。
  可是送玫瑰又能怎样?刹那,我似乎看到依兰收到鲜花时淡定的表情;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并不感动。接着,我又想到畸笏叟对她命运的预设;难道她真的应该嫁给老曹吗?不,绝对不可以!迅即,我做出这样的否定。老曹配不上她,真的很不配;而且,老曹身边,还有袭人大妈,这就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障碍。
  拐过街角,我回过头,发现都都还站在那里,向空中仰望;而在他身旁,居然慢慢聚集起三五个人,那些人也随同他一起向空中仰望;这使得经过他身边的行人也不禁侧目而视,以为出现了什么新奇。看到这个情形,我停下脚步,胸膛里升腾起疑惑,难道我无意间的一句话,真的使都都观察到了外星系的UFO?
  “嗨,那边怎么了?”握着弹弓的麦杰经过我身边,疑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看到什么了吧……UFO?”我迟疑道;接着,我看到都都举起那架没有胶片的老相机,对着空中按动快门。我的视线随之转向天空;但那里什么没有,只有一片白云飘浮着,只有横架在半空的一簇黑乎乎的电线。就在这刹那,眼前一晃儿,一辆黑色外壳的车驶过去,我似乎看到小辉哥坐在驾驶室的位置;而副驾驶位却是一位陌生的女人……
  于是,不知不觉,我又怀念起闲云,怀念起她做的那些新疆食物,馕,大盘鸡,以及薄饼羊肉、烤包子和酸揪片儿……想到这里,我舔了舔嘴唇……
  “嗨,都都,拍到什么了,真的是UFO吗?”麦杰高声嚷叫着,一路小跑,奔向都都。
  切,这个怪人,真不知道他拿着一部没有胶卷的老相机做什么用,难道就是图个乐儿,或者就是为了让街坊们知道他有部上海产的老海鸥牌相机?切,神经吧,全都神经,似乎炫耀财富本来就是人类的天性,连堕入情网中的都都也不例外。接着,莫名其妙,我又想到了少塘主李晓丽;大概有些日子没看到她了,她在忙什么,还在做家教吗?嗯,也许只有她不那么神经,也许……
  刹那,我又想到李晓丽的遭遇,想到那黑胖的警官,以及那位假李晓丽,不由自主回头扫了眼,似乎什么鬼魂在这大白天跟踪着我。远处,围绕着都都这个中心点,街上的人越聚越多,他们纷纷仰天而视,都在尽其视力,寻找着奇迹。哦,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寻找着奇迹,月影寻找着一夜暴富的奇迹,李晓丽寻找着正义的奇迹,我则寻找着爱情的奇迹。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