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这是一首童叟皆知的歌谣，脍炙人口。作者是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每每读诵此诗，眼前就会浮现起一幅美丽的画面，碧清碧清的河面上游着白鹅，悠悠地用红掌拨动清波。这是诗人用诗给鹅在画动作，真是有史以来写鹅的它是一首比较经典得咏物抒情的诗。
　　 熟识鹅还是在我小时候。那时候还没上学，所以还没有接触到唐诗，但却已经接触了鹅。记得我七岁那年，家里养了十余只鸭子，其中有一只是灰色的公鹅。说起这只鹅也挺有意思。
　　 那年春天，我随母亲到小镇上去买鸭苗，回来的路上，听到小路的草丛里有一阵“叽叽”的声音，音调很尖。我马上奔过去看。拨开草丛，我看见了一只身上长满绒毛似的小鸭子。立即把它从草丛里捧出来。母亲一看，惊喜地说：“这是一只小鹅。这是谁掉在这里的？我们在路上等了好长时间候失主，但都没有人说掉了小鹅。奇怪，难道它是野鹅的孩子？我们见没人领取它，就把它放在小鸭子一起拎着篮回了家里。
　　 就这样，它们就成为了我童年的好伙伴。每天早晚，我都会在宅基地的泥土里寻找蚯蚓。小鸭子们最喜欢吃蚯蚓，越吃长得越来越大；而那只小鹅是不会吃蚯蚓的，它喜欢吃嫩嫩的草叶子，只要把它抱到有青草的地方，它就会摇头晃脑地美美地吃着。开始时，没见它比小鸭子大多少，后来的日子里它越长越大，还长出了灰黑色的羽毛，它原来是一只公鹅，长得虎头虎脑的样子。邻居们都说它很像是野鹅的后代，但奇怪的是它很乖巧，平时很和谐，总喜欢和鸭子一起下水游泳，游泳时总是喜欢游在前面，正是有红掌拨清波的快乐感觉。
　　 这是我生活中养过的第一只鹅。后来灰鹅越长越高大，浑身灰中带白，其它羽毛上还有点灰黑色，体型比鸭子大得多，走路一步三摇的颇具绅士风度。慢慢的，它的头顶上又长起了一个高高的黄色额顶，伸长了脖子会“咣咣咣”地大叫，特别是当陌生人来串门时，它会像小狗一样在你身后追着，还啄你的衣裤。所以村里的人都说：养这只鹅就像是养了一条看门的狗。
　　 这以后，灰鹅就很少下水了，即使在水中央和鸭子一起扑扑翅膀玩上一会儿，过一会儿就独个儿就上岸来了，除了在岸边啃爱吃的青草，还老远就会听见它“咣咣咣”的声音。有时，它也会独个儿下水去游泳。看到我站在河岸上，还会自豪地拍拍翅膀欲飞的样子。
　　 这时，就会看到碧绿色的水中映现出一个灰白色的图案，水中划动的脚不时闪动着点点红色。灰鹅被一泓碧水包围着，慢悠悠地划出一条条波纹，激起了一层涟漪；鸭子们似乎也来找朋友了，它们成双结对地嬉戏，用扁扁的嘴交颈钟情；或蹶起屁股扎头于水中觅食螺蛳；鹅呢？看到它们在欢乐，似乎是失去了什么似的，干脆埋首羽翼，似乎找不到情人显得无精打采地漂浮着打盹小憩。当鸭子们赶近它的身边，它才伸起腿和翅膀舒展一下筋骨，“咣咣咣”地引颈高歌，肥大的身体在水中央晃晃悠悠……
　　 鹅是很有灵性的，有人说它是傻鹅，其实根本不傻。每当我把灰鹅抱到野外放养时，它会紧紧地跟在我的身边，显得很乖的样子。如果折一根柳枝一面逗引它，像游戏一样做出跑的动作，它会扑腾着翅膀向你跑来。将它抱在怀里，还会伸长脖子摇动着，有时还会用嘴在我的脸上亲吻一下，很有意思的。
　　 小时候除了养鹅和养鸡鸭外，还常常和伙伴们一起，喜欢朗读络宾王的《鹅》，还有唐诗。如李郢的：“腊后闲行村舍边，黄鹅清水真可怜。何穷散乱随新草，永日淹留在野田。无事群鸣遮水际，争来引颈逼人前。风吹楚泽蒹葭暮，看下寒溪逐去船”；李商隐：“眠沙卧水自成群，曲岸残阳极浦云。那解将心怜孔翠，羁雌长共故雄分。”杜甫的诗以鹅喻酒，吟酒咏鹅的“鹅儿黄似酒，对酒爱新鹅”。白居易“可怜今夜鹅毛雪，引得高情鹤氅人”。“鹅毛大雪”有鹅外表的美趣。这些诗都是大家一起找来的，虽然不很理解其中的一些内容，但在大家一起放鹅的休闲中诵诗，会是兴高采烈，也会逗得大灰鹅围在我们身边直打转。
　　 鹅是忠诚的动物，它对主人俯首依从，它一高兴，就会伸长脖子昂起头，用那粗犷的喉咙唱响长啸般的放歌。当天气变化多端时，鹅又不像鸡吓得躲在屋檐下或者逃进棚，鹅敢于站在疾风骤雨中木然地站着，或者站在场院子里的桃树下拍拍灰翅膀，有巍然屹立的英勇气概。
　　 公鹅长到五个月后就变得高大威猛，就连邻居家的小狗也很怕它，它常常会把想欺侮它的小狗啄得汪汪乱叫，而且非逃不可。有时，只要听到灰鹅的叫声，就知道是公鹅见到陌生人来了在发威。那段时间，凡生人进我家的，必须由我们家人领着才能进屋，否则，公鹅就会奋不顾身地冲上去啄生人的衣服，或者把陌生人赶走。
　　 别看大灰鹅长得高头大马的，但看到自己家里的鸡和鸭子却从不摆架子，很和谐相处，每到傍晚进棚，它总是最后一个走进去，然后伸伸头躺在外面的棚栏边，像个灰鹅警长。
　　 一个冬天的晚上，天下起了毛毛小雨。家里的鸡鸭全都入棚了。大灰鹅很自觉地躺在最外面，成为了鸡鸭的保护神。那天夜里，村里突然来了一个偷鸡贼，闯进了我们家的院子。小偷的偷技很精，总是喜欢在棚里摸老母鸡的胸脯。因为老母鸡晚上容易睡，被摸后却总是不会发出声音。而鹅却不是这样的，说它是警卫才是真的。那天半夜里，小偷悄悄打开了鸡鸭鹅的棚门，刚想伸出手去偷棚子里的老母鸡，没想到惊动了大灰鹅，大灰鹅就站起来拼命地咬住小偷的衣服，还用力拍打着翅膀，发出了“咣——”的声音。
　　 勇敢的灰鹅仍然揪住衣服不放，沿着小偷逃走的方向紧追不放，一直追到大路边。小偷急得摸出刀朝灰鹅翅膀砍去，大灰鹅依然追咬不休。等到我们起床追赶时，灰鹅已经和小偷周旋了五六分钟。后来小偷终于被村里的青年围追堵截捉住了，送到了治安部门。
　　 大母鸡等安然无恙，而大灰鹅的翅膀上却中了二刀，鲜血直流。我们赶紧把灰鹅抱进家里，马上帮它上红药水，在翅膀刀口的地方，母亲又用针线帮它缝好。后来大灰鹅元气大伤，养病足足二十多天。它没有死，它一天天好起来，重新恢复了它的原貌。从此，大灰鹅在我的心中成为了一位家禽英雄。
　　 又后来，大灰鹅变成了老灰鹅，它越来越懂事了，每当我们从家里进进出出，它总是像懂事的狗一样开机接送，常常拍拍翅膀“咣咣”叫几声，让我更加感到它的神灵。
　　 记得一个大雪纷飞的隆冬，深夜里有几只野猫潜入我家的鸡棚开始偷鸡鸭，灰鹅立即勇敢地与其博斗。一边博斗一边发出“咣咣咣”的叫声。听到声音，我立即起床，隔着窗玻璃一看，只见雪院子里的鸡鸭棚门被野猫咬开了，纷飞的雪打白了屋外的所有一切，在冬日的雪光下，只见老灰鹅正和三只黑色的野猫在博斗。它拍着长翅如在雪地上旋转。当我们一边喊一边拿着木棍打开门赶到鸡鸭棚旁边时，只见灰鹅已倒在血泊之中，雪光下的地上已经洒落一滩血。
　　 有人说，鹅死了就煮来吃了吧，这鹅翅、鹅蹼、鹅舌、鹅肠、鹅肫都是美味佳肴；鹅肝营养丰富，鲜嫩味美，被认为是上等营养品之一，被称为“人体软黄金”。鹅肉是世界三大美味营养食品之一，“鸡鸭鹅，猪羊牛，营养价值鹅为首”。吃鹅肉可以补身体虚弱、气血不足、营养不良……但我们都不愿这样做。
　　 看到老灰鹅为保护鸡鸭而英勇献身，我真的是哭了，母亲也真的舍不得把它宰杀了吃，我们一商量，就在灰鹅平时喜欢玩耍的桃树根的边上挖了一个洞，把灰鹅埋得很深。
　　 第二年，桃树浑身开满了粉红色的花，开得特别多和特别的香。蜜蜂和蝴蝶在四周飞舞，桃树上结满了黄澄澄的桃子，那是著名的黄桃，就像灰鹅头顶上长着的高高顶台，神奇极了，我从此把院子里的桃树称之为鹅桃。
　　 这些年来，对鹅的情感与联想总是萦绕在脑海深处，每次回农村，在河道或路上遇到那些可爱的鹅俯首伸颈的时候，总能唤醒我对小时候养大灰鹅的回忆。眼前总是好像看到灰鹅在“咣咣咣”的叫。那伸长的时而弯曲的脖子，以及在清碧的河水中游来游去的情景，还有和小偷野猫搏击的壮烈场面，包括灿烂的桃花香满场院……
　　 那真是一幅展示灰鹅可爱、和谐、关心同伴的美丽图画，是搏击小偷和野猫的英雄赞歌。这种情结一直维系着我的心，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