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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拯救


作者:小桥藜絮 白丁,97.0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894发表时间:2012-11-27 15:05:29
摘要:情感故事

他在A城,她在B城,他们都来自C城。
   她认识他是在一次晚会上,高三元旦晚会。她对他来说只是飞鸿踏雪,雪化了,泥淖里都没有留下爪印或者一根羽毛。C城的高中以严厉著称,升学率极高,满室满室的正处在花样年华的菁菁学子,脸上都戴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学校垦在一片荒地上,每个人都顶着满腹的心事或者压力,不免给这个多雨的城市增添了几分清冷和阴郁。一年一度的元旦晚会就好像封建社会的冲喜一样,又好比在喜庆的婚礼上哑了的花炮,轰的一声,绽放的五彩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错愕,理所应当的事情,延展成了出乎意料的惊喜。
   窗外,一丝丝清冷在风里自由的穿行。教室里显得有些拥挤,一切都是热腾腾的,一墙之隔,俨然成了两个世界。十七八岁的年纪,脸上都挂着红晕,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温暖的气流,都试图拼命抓住这最后的狂欢。长长的灯柜,透过粉色的软纸打下暧昧而祥和的光,五颜六色的气球填充着教室的每个死角,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透亮的玻璃。
   她像水仙一样清冽,生性内敛安静,她并不适合这场合。她默默坐在教室的西北角,看其他人上演的一出戏,她成了局外人,唯一的观众。她的矜持有点令人不知所措,可是有什么法子呢,骨子里她就是这样的,她真的没有伪装什么。她温柔纯净的眼神里艳羡每个人的开朗、热情,多才多艺,她总是追不上潮流的尾巴。她低低、长长的叹息,一经发出便淹没在嘈杂里。她再抬起头,眼睛对上了被几个男同学推搡的他的眼睛,隔着厚厚的镜片,她真的不确定他的眼睛聚焦在哪里,她的心还是抽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难为情的事。当她试图再寻找答案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讲台中央,台下一片哄闹,唱歌,唱歌,来一个,来一个,呼声此起彼伏。
   这次她看清了他的面容,明净的前额,眉如剑锋,鼻梁不塌不挺,倒也好看;眼神深邃,一副黑色的镜框恰到好处地架在耳朵上,增了几分温文尔雅。那深黑的瞳仁,时而旋转,时而定格,她从未这么细致地观察一个人的脸。她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他的脸,既不是方的也不是圆的,还不是瓜子型的。想到这里她意识到了危险,脸一下子红了,当然没有人注意,她在暗暗笑自己傻瓜。他个子不很高,也许容易让人接近,一件黑色的风衣裸露着里面V字领的毛衣,突显了他的宽肩细腰,米色的裤子不松不垮,配着脚上的一双白色球鞋,每只鞋上都有一个大大的对勾,其中一只指向她的方向。
   他脸上的阳光和自信真让人嫉妒,好像唱歌真的是他可以信手拈来的事,这是一种资本,她永远不可能拥有的奢望。他的声音透着与面容格格不入的冷静与决绝,竟然令她微微地心疼,她开始对自己莫名其妙起来。整个屋子只有他的声音,似乎每个人不是在听他唱歌而是在仔细地听自己奄奄一息前的心跳。他的投入把大家带到了另一个玄幻的境地。
   这就是年轻的好处,总是那么容易感动,那么容易满足,那么容易执着,她后来常常这么想,算是对自己的安慰。
   猛然间,她像醒酒一般把自己从沉溺里拉出来,一阵战栗从脊背上串联起来,回过头,从毛玻璃般的镜子上看到了自己的面容,形容枯槁,她就想到了这个词,一种淡淡的苦涩从舌尖上生出来,对谁都是一种讽刺的吧。额前的刘海压得很低,就快要遮住很双的单眼皮,她的五官搭配没有任何引人瞩目的地方,除了一对深深的酒窝,可是它们也是在她笑的时候才会出现。她并不经常笑,一来她没有很多值得高兴的事情;二来也没有人认真的欣赏过这对点缀,它们好像就真的成了摆设。她看到素颜的自己忽然吓了一跳,是为了这忽然的失神还是什么。
   一首歌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屋子里又恢复了喧闹,今晚不就应该这样么,放肆地说笑。过了今晚,每个人又要背着壳子拼命地往前爬了。她依然静坐着,只是再也看不到他的正面或者侧脸,他留下的只有一个背影,她嗔怪自己心里倾覆的海平面,手里捏攥的一小把瓜子濡湿了一片,黏连在掌心,烙下一个个红印,她瞥了一眼,匆匆将它们扔进垃圾袋。窗外的风总是蠢蠢欲动,想摇渗过玻璃进入另一块禁地,缝隙里一缕缕的寒意消退了她脸颊上的绯红。时间快得令人恍惚,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十点半,无意中他又瞥见了下面用正楷标注的高考倒计时,又是一阵心跳加速。
   晚会接近尾声,人也陆续离去,只有几个留下打扫卫生,杯盘狼藉总归是要收的。她并不是今天的值日生,但今晚她还是留下了,倒没有别的原因,她总觉得自己是个死板的人,鲜有创意,也不会活动策划,打扫打扫地上的果皮垃圾也算是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了,不然,她会觉得良心不安,看,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如果她知道以后的事,会不会后悔自己刚刚做下的决定。
  
   任何一个崭露头角的人都会引来周围人的拥护或者非议,尽管或许他们并没有价值一毛钱的关系。他便是其中一个,起码在他们学校是这样的。几个人七嘴八舌,她仍是沉默的干活,她对他并不了解,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无从知晓。突然一个女生扯着嗓子说,他叫裴良宇,是一级部的,你看黑板上还写着他的QQ号呢。她顺着粗短的手指望去,洋红色的柔光下一串可爱的紫色阿拉伯数字参差不齐地排列着,她仿佛再也没有见过比这更隽秀的字迹了,那就像在无底的黑洞里遇见了细针束似的通透的光,那光来自境外的桃花源。
   那时候,除了学习以外,她对什么总是迟钝,高中三年没有去过一次网吧,连QQ号码也没有申请过,她脑海里过目不忘的却是一串生涩的数字,紫色的。记忆总是那么有选择,想忘记不是那么容易,网太密,筛不下去的,便沉在了心底,实在情非得已。
   她是理智冷静的人,知道自己该做的,接下来的日子她用十二分的努力为自己也为妈妈打拼一个未来,个中滋味,是别人捡不起的无关痛痒。终于,人在做,天在看。她考入了B城的X大,一个古老而繁华的城市,她选择了文学,成了一名中文系的学生。一切都很顺其自然,她并不是一个挑剔和苛求完美的人,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就在她认为自己要忘记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的时候,或者说,她并没有太多难忘的过去,她再次见到了那张生机勃勃的脸,这一次她可以直视他了,目不转睛。寡言的她,心里住了一片海,冰冷的深蓝。
   她不过十九岁而已,却开始习惯怀旧了。在踏上南行的列车前,她特意做了三十几分钟的公车去看看曾经的校园,落叶依旧笑秋风。木樨路,那条她走过千万遍的小径,仍一尘不染。她就是在路的尽头看到他的,仍旧是招牌式的微笑,一成不变的定格在展板上。他的名字和面容总是那么醒目,当然还有他的大学,是这个小城的骄傲。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名字也会出现这炫目的光荣榜上,他在正上方,而她被挤在了角落里,木板的西北角。别人知不知道,她总是不哭不闹,不了解的人误认她假装清高,明了的人知晓她喜欢不争不抢。她掏出淡紫色的手机,她是什么喜欢上这个颜色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拇指轻轻的摁开了照相机,阳光打在他脸上,一切都刚刚好。途径的学弟学妹从身边掠过,行色匆匆,这减少了她的局促,看见他们就好像望见了曾经的自己。校中央的那株古榕树,树冠那么大,有雨的日子,她不打伞地立在树下,埋下的悄悄话,它还记得吗?她没有太多时间流连,临行,修长的手指抚过古木皴裂、苍老的面颊,她终于有些释然。
   一个崭新的城市和美丽的校园,来自五湖四海的舍友,都是她生活里的新鲜血液,新的永远都在吞噬旧的,她的生活在一点点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往往我们都不易察觉。大学与中学最大的不同就是,在学习和参加社团活动之余,还有大把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姐妹几个相处得还算融洽,几个都是大大咧咧,侠肝义胆的主,看她平时除了看书、听听歌就是偶尔看看电影或者大扫除,都快与社会脱节了,而几个人聊天聊得不亦乐乎,山南海北的,拉过来就可以谈得天昏地暗。一天,宿舍小四撕给她一张白纸,上面划拉了几个数字,10位的,告诉她好友自己加,那天心情不好了还可以随便拉过来一个当出气筒,多划算,这可不是她的个性。
   小四话总是萦绕在耳畔: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韩寒那说过的,她不反驳,算是默认。悄悄地,她把密码改成了那穿紫色数字的前8位,如果你问她为什么,她一定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的好友很少,她从来都是处于被动的那一个,别人加她,她便同意,从来不会主动找别人。偶尔和刚认识的朋友聊聊,也会从他们嘴里听到些温暖的话,先不管真假,一切都不算太坏。
   是啊,再不疯狂,我们就老了。
   大学终究是大学,大学的元旦晚会再也不像中学里那样中规中矩的被钳制在一个封闭的狭小空间里。每个学院联合举行的游园活动让人兴奋到忘乎所以,也许这才是大学该有的样子。
   她记得那个夜晚,月很高,星星密密匝匝的闪着不很亮的光,只是没有一丝风,令她觉得少了点什么。人的思维就是这样,很难让她不联想到那个曾经的夜晚。
   她实在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和勇气,在好友查找栏里,输入了那串熟烂于心的号码,每个字符跳跃着,配合着脉搏和心跳的声音。旁边的同班同学说,咦,伊,你的酒窝很好看,很少有人说她好看。她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她这才意识到在她看到弹出的对话框里有裴良宇三个字的时候是微笑的。没有人有理由不对别人的赞美而开怀,那么她高兴的是别人的夸奖还是什么别的,这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答案了。总之,酒窝在她脸上,像烟花一样绽放。
   他成了她躺在列表里的好友,尽管这个“好友”只是一个特定称谓而已。他和她偶尔聊天,他主动的时候多,因为她笨到猜不透对方的处境和心情,不知道自己的主动会不会对别人构成一种打扰的威胁,所以她总是宁愿守候。她就这样小心翼翼地生活。她总是隐身,却对他设置了隐身可见。他们聊天的话题由小变大,由大变小,谈过去中学时代的种种,或者聊聊现在的自己。她没有告诉他,他们都来自C城,来自同一个学校。
   对话框里慢慢充斥着他暗示的如巧克力般浓浓、稠稠暧昧的言语,总是令她措手不及。她还没有储备足够的勇气。直到有一天,距离上一次聊天一个星期以后,他向她索要照片:认识那么久,还没有一睹芳容呢。她的心像小鹿撞墙,扑通扑通乱跳。她推脱着。她真是个逆来顺受的孩子,不知道该怎样拒绝别人的要求,而他,好像精明到就吃定了她的软肋。她只好照办,翻箱倒柜,找出几张自己素颜的照片。发过去,她以为自己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她清楚地了解自己。但她并不了解别人,还没穿上盔甲,别人的剑就插在了自己的胸膛上,鲜血就一滴一滴地流出指缝。小企鹅迅速地闪动了一下,一个骷髅头吐着酸水,还配合着一个字,靠。这真让她死无葬身之地。他的头像从此就真的灰下去了,永远的沉默,像一幅死尸一样。
   事情一开始就是错的,故事一开始她就输了。
   她听到风扑打窗子的声音,她对他来讲,依旧是个陌生人,从来没有认识的陌生人,一股悲哀从心底里发酵,到了眸子里化成了一滴清泪。谁说只有酒醉人。啪,打在键盘上,她放大的瞳孔清楚地看到它飞散的灵魂,四分五裂。
   期待是心痛的根源,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抱什么希望,她以为自己是百毒不侵的,怎么还会有溺水般的绝望侵袭。
   “梦是氢气球,向天外飞走,最后都化作乌有,一个人在梦游。”
   陌生已成为一种习惯,习惯写在如梦的青春故事里。
  
   她不知道,他的QQ一直是他女友挂着的。她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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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个内向、安静的女生,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见到了她所喜欢的男生。但她一直没有向男生表白,而是选择默默守望,只把他放在心里,偶尔拿出来品读一下。大学生活中的QQ聊天中,两个人开始了交流。然而,当她应他的要求把照片发给他看时,却遭到了他的唾弃,从此,他消失在QQ中。只是,她不知道,那QQ,一直是他的女朋友挂着的。也许,一切世事就是这样,当缘份没有降临时,两个人始终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也没有相交的可能;有时,就算一条线弯曲了一下,也会因为外力而硬生生地扭转回去。“梦是氢气球,向天外飞走,最后都化作乌有,一个人在梦游。”把这当作一场梦,那是最好的,关键是要让自己能及时醒来,自己的灵魂只能靠自己拯救。欣赏。【编辑:瞳若秋水】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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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瞳若秋水        2012-11-27 15:09:30
  这是一篇很独特的文字,即像散文版的小说,也像有着小说味道的散文,行云流水般的情感在字里行间流淌,但愿多年以后,年轻的忧伤可以风清云淡,拯救有时更要靠自己。
秋水横波远836239137
回复1 楼        文友:小桥藜絮        2014-10-15 14:41:30
  或许是缘分,两年之后才回来,看看这里,看看你曾经留下的话。
   谢谢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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