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石头记之:十三家小院>十三家小院第四十四章 星期天的一大早儿

十三家小院第四十四章 星期天的一大早儿

作品名称:石头记之:十三家小院      作者:爱在无言      发布时间:2012-11-27 15:12:07      字数:10651

  星期天的一大早儿,我还没起床,就听到窗外闹哄哄的。迷迷愣愣的,我并没在意;要知道,象我们这座小院,住着这么多人,每天难免要闹哄哄一阵儿;就算不那么闹哄哄的,每天天刚蒙蒙亮种种嘈杂声就会不期涌起来,起初就象远处的涛音,隐约可见;慢慢的,嘈杂的洪流逼进,袭人大妈揉面、擀皮、剁馅、包包子以及满屋子腐烂驴肉味闹哄哄地打扰我的睡眠。于是,我眼睛都没睁,继续睡下去。
  可我无法继续睡下去,窗外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就在这争吵声中,袭人大妈砰地撞开门,不顾我是否还在裸体,就拿着擀面杖,焦急地吼道:“嗨,醒醒吧,快醒醒,刘姥姥又来咱院子里闹了!”
  刘姥姥闹不闹和我有一毛钱关系,她又不是来闹我;而且她来闹我有什么好处,即便把我闹得一文不名,也不会抬升她仕途威望!我厌烦地挥挥手,嚷了句:“知道了……”
  切,这个袭人,难道她也想和我试下风雨情?砉然,我想到老曹曾经讲过的那段往事。罢了,罢了,我才不会那样没有品味,和位下巴上长痣的老女人上床呢;我的第一次,一定要留给蓝,留给我最爱的女人;虽然现在的女人已经把第一次淡化成为要为自己最爱的男人第一次怀孕,甚至是把第一次生孩子的机会留给自己的老公。唉,也许这就是我唯一没有老曹伟大的地方吧;我选择自己的所爱,是遵于宁缺勿滥的原则,而绝不是老曹的饥不择食。
  袭人大妈梆梆敲打起我的床头,脸颊上的那颗黑痣令人厌烦地抖动着,她继续吼道:“小兔崽子,刘姥姥领着社区的人来的,她让咱们把海棠树刨了,把你那块破石头搬走;她说,她是来检查防火的,那些树和石头都违反防火规定!”
  什么什么,敢动我的破烂石头!不等袭人大妈再说什么,我腾地坐起身,焦急道:“怎么,怎么回事?!”
  刹那,我忘记了我在裸睡,忘记了自己脱离被窝,成为了黄色淫秽画面。袭人大妈妈呀一声,举起擀面杖,继续梆梆敲打起我的床头:“你流氓呀,什么也不穿?!”
  我慌张掀起被子,裹在身上,嘴里反驳道:“又不是我跑到你屋里,这可是你跑到我屋里呀,怎么还倒打一耙;再说,维基都揭密了,我这点玩艺儿怕什么,不就是生殖器官吗……”而且我心想,谁会诱惑或者强暴袭人大妈这样一位女人,除非他疯了,除非他是老曹。
  “呸,臭流氓……”袭人大妈嘀咕句,收起擀面杖,颠着脚,踅出屋子,一边还骂了句:“真TMD,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赶明个再让我看到,就整个儿给你割下来,扔给狗吃……”
  天哪,怎么袭人大妈不做包子,改行做粗口犹太牧师了?而且流氓就流氓呗,还楞在前面加上个臭字,而且还呸一口,而且还要把我的命根子割下来喂狗;再怎么样,她也不能这样恶毒吧。切,切,这个袭人大妈,我可不行割礼,更不相当什么鬼太监。忽然,我打个寒噤,想到童年时看到的那位吊死鬼。那是个清晨,我迷迷糊糊醒来,准备上学;可刚走到街上,就看到街边那株百年老树上悬挂着黑乎乎的东西,仔细看去,却是具抻着舌头面色暗青的老头子;我慌了起来,回头往家跑去。后来我才知道那个老头子,也就是我家的一位邻居得了前列腺疾病,到医院被医生阉割了,成了没有名份的太监;没了那东西,老头子觉得丢人,出院第二天,趁家人没注意,穿戴整齐,拿根绳子到街上寻到那棵老树,爬了上去;只是他在挣扎时,不小心把衣服挣脱了,领口凌乱,裤子也褪到膝盖处,七窃处流出乌黑的血,更引来一群群苍蝇嗡嗡地围着他转。
  那一幕简直是噩梦,使得我连续几年都不敢走那条街;甚至每当我听到谁不幸上吊而死,脑子里都会浮现出那张抻着舌头面色暗青的脸,以及褪到膝盖的裤子。当然,令我感到恐怖的除了记忆里那张脸,还有刘姥姥的那张脸;如果前者属于逝去的死神,那后者就属于可怕的现实。
  随着越来越大的噪音,我慌慌张张穿上衣服,脸都没洗就推开门。院子里,哦,应该说是我的那块破烂石头附近围着一堆人,他们在争执着什么。
  “啧,你瞅瞅,你们瞅瞅,我就说这西祠胡同就不如东祠胡同,脏,乱,差这三样都占了,我说你们常年在这里,就没感觉?!”一腔熟悉的声音穿破我的听小骨,刺入我的听神经。
  哇,麦嘎,耶稣,佛陀,真主,以及北极圈的老萨满,全世界的诸神保佑我吧,怎么又是两面真刘姥姥?切,西祠胡同住的什么人,都是打工的,如我、半截烟、李晓丽、胡秋这类蚁族,以及老曹、苏武这类落魄者,口袋里穷嗖嗖的,以至于西祠胡同的路面年久失修,坑坑洼洼,既费车轮子,又费鞋底,就连曾经爱过我的狐狸都对这里不屑;而东祠胡同又住的什么人,西门这样的爆发户,江州司马那样的高干,还有清风的舅舅之类的现管们,市政拨下的那点儿银子全都投到东祠胡同了,所以那里的道路整洁,路灯明亮,甚至还有各种全民健身器材摆在社区的小广场上;哦,对了,刘姥姥不也住在东祠胡同吗?——不过这不奇怪,据说公务员们也都有专门的遗传基因,可以世袭,可以代代相传,近亲结合,就象那句老话说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啧啧,啧啧,你看看,你们看看,”刘姥姥瞧向雪,又扫向周围那些表情肃穆的随扈们,一边数落,一边将手里的一沓纸不停抖动:“这些城市牛皮癣也出自你们这里,尤其你们这间小院,”说着,刘姥姥舒展开那卷纸,大声朗读起来:“征婚,女,八零后九零初,不需有房有车,只要对方真诚实在……啧啧,这都什么人哪,太不象话了,嫌不嫌丢人哪!”
  “丢什么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何况,这可是清风贴的,又不是别人贴的……”我刚嘟囔一句,站在刘姥姥身旁的雪就直冲我挤眼睛,不知要说什么。我忙凑上前,想要去倾听。
  “别惹事儿,少说两句!”雪竖起手指,低声威胁道:“别干涉刘主任的正常工作!”
  什么,什么,刘主任?我诧异地瞧向雪,以为自己听错了。
  跟在刘姥姥身后的神话姐面部肌肉猛地抽搐下,警觉地瞟了我一眼,接着她向雪绽开丝笑容。哇,我向刘姥姥周围瞧过去:今天架式还蛮大,社区几乎倾巢而动,副主任神话姐、出纳白纸、实习大学生张淼和唯一的男性工作人员段小章,还有黑胖的刘警官,以及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若干年后,张淼坐在区政府下岗人员就业办的办公桌后面,还不时回忆起当年跟随伟大人物刘姥姥在社区的工作经历,并且行之有效地将她那套威严的作风带到他新的工作岗位中,不久就成为仅次于刘琪区长的区行政人员第二号重要人物。
  呀,这位雪,怎么回事,刚竞选上狗屁破主席就跟变了个人似地,对我们这些人漠然了,对刘姥姥却亲近了。这个卑鄙屈膝的社会,难道人格比什么都卑微?
  “可我没惹事呀……”我争辩道。
  “还没惹事?——给我闭嘴!”雪压低嗓音,严肃道。
  “一个孩子,想找对象,有什么错的?”握着擀面杖的袭人大妈生气地嘀咕道。
  “还有那些树,真……真的砍吗?”昔日外交明星苏武怯怯地扫了眼雪,嗫嚅道:“可惜了……”
  海棠却早已经倒背着手,拎着他的小锄头,晃晃悠悠地向屋子里走去;他似乎不再关心那些树的命运。而另一位曾经无限关怀海棠树的月影则一直都不见踪影。
  “当然要砍!”刘姥姥轻蔑地乜斜他眼,斩钉截铁道。
  人丛中,我看到段小章那张略微发胖的脸;几天不见,这位刘姥姥的最佳助手就又肿了不少。据说,那些维基般的大力水手揭开不少餐饮界内幕,辣味精、地沟油、塑料米粉、苏丹红,以及罂粟粉,这些另类非食品添加剂肯定会让经常出入高档餐厅的段小章们体形产生异样的变化;当然,其中的内幕还有为了消费者利益而涨价的茅台酒。茅台酒的消费群体归于政府企业的公费支出,基本和我这样的蚁族无涉。想到这里,摸下口袋里羞涩的银子我就惬意,福之祸所依,正因为我没银子,才只能归于低端消费群体,才不能成天到处吃喝,才没被那些恶心的添加剂戗害,不至于体态臃肿,气喘吁吁。基于这点,我真该买鞭炮庆贺一下。不过我还是沉默吧,买了鞭炮我岂不破产了;就算不破产,街坊们也会过来打听我又什么喜事,也会催我请客;切,我才不平白无故地请客呢;假如蓝真的能够嫁给我,哪怕我去地下钱庄抬银子,我也会请大家!
  雪弓下身子,从刘姥姥手里接过其中一张纸,扫了眼上面的内容,皱下眉,然后凑向刘姥姥,讨好道:“刘主任,你放心,这个我去跟狐女说……”
  “社区也不是没举办过鹊桥会,可你看看,你们看看,”刘姥姥却没理睬她,气愤地抖动着那沓纸,眼睛一瞥一瞥的,满是鄙视与不屑,放射出来的光足可以制造十百枚枚小胖子核武,丢掷到小日本,照样能毁灭一个广岛:“不是我说什么,你们这院里的人就没素质;你看看,你们看看,这不是给我上眼药吗,要是领导知道了,还以为我不干工作呢……嗯,雪,现在你怎么也都是主席了,你得支持社区工作,这几天说什么也要把这些树砍了,把那块石头挪走,这些糟烂东西多影响环境呀……这次来,我只是通知你,通知你们大家;下次,可不是这样了,知道吗!”
  “嗨,我说,你们懂不懂,懂不懂呀,”忽然,李晓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小院里,她的那袭旗袍随着微风飘动,面色微红,指着刘姥姥:“这些海棠树可是绿色植物,是美化环境的,是顺应现在提倡的低碳生活的,你还敢让别人砍?——我告诉你,你这是犯法!”刚说到这里,李晓丽的脸一转,似乎看到了什么,面部肌肉猛地抽搐下。
  远处,拎着诺大一个山寨版LV格子坤包的依兰飞快瞥了眼这群人,匆匆穿过小院,走出院门。依兰可没那份心看热闹,最近她正忙着参加诗友会,忙着呤诗赋词,展现她的才华呢。那些爱好文学的网友们,在畸笏叟的财政支持下,已经举办了三届诗友会,即将举办的是第四届,每届都要评出N个奖项;畸笏叟的一句口号就是振兴中华文学,每届诗友会,他望着那些年轻面靥,都似乎回到了青春。
  大概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见到这群最低领导人们,都会绕道而行;在我刚刚走出房门时,那个未来的女性米开朗基罗瑛子就背着她的画夹平静地走出小院。
  瑛子很少参预小院里的纷争,只沉醉在她的绘画世界里;在她的内心深处,画是唯美的,也是可以渲泻的,当然更可以寄托一切的。沉醉在绘画里,也就沉醉在她自己的灵魂里。哦,不止她沉醉于灵魂里,就连看过她的手绘本漫画的我也不知不觉地沉醉了;那一刻,我想到了许多,生活,工作,还有久久盘桓在我心里的蓝……
  “犯法?!”刘姥姥遇到对手,立刻激起战斗精神:“什么是法,在这条街上,我就是法!”
  天哪,怎么又一个殷翊,披着羊外衣的狼。难道这个世界颠倒了,公朴可以成为主人了?——不,这个狗屁社会,自来就是公仆说的算,就象说一不二的刘姥姥,而且自古以来黑白两道都是相互融合的,要不什么叫做和谐社会?刘姥姥成为社区一把手,刘姥姥的儿子也成为中层官员,她孙子辈的清风却是西祠东祠胡同颇有名气的小痞子。当然,据殷翊讲,清风家早就给清风安排好了出路,一个仕途平坦的道路;只是清风不争气,本来他舅舅安排他进入某边防检查部队,成为一名神圣的军人,过不了一年半载,他就会转业,顺理成章地成为某部门的工作人员,进而再考个公务员,那就万事大吉了;可没两天他居然当了逃兵,重新回到这条街上,耀武扬威的,似乎他才是某部影片里不可一世的黑社会老大。
  “哇!”我立刻倒退了步,吃惊地盯向刘姥姥:“天哪,我终于看到法的模样了!”
  “嗯,我也看到了。”都都也连连点头应和道。
  “她懂得什么是法吗,一个非常规的法盲!”李晓丽眼珠转了转,里面隐约含着丝缕的退缩与丝缕的激动;她抬手撂了下额头前的头发,转过身,臀部冲向刘姥姥,忽然淡定下来:“就算是天安门前的华表,她说拆,也得拆,因为她认为自己就是法!”
  “我当然代表法了!”刘姥姥气焰嚣张道:“否则,你们说,我代表什么?——难道我这是为了自己吗,我这可是为了咱们社区,为了大家伙儿!”刹那间,刘姥姥焕发了青春,似乎回到某个咬牙切齿的年代;在那个年代里,她可是位风云人物,没有谁能摧毁掉她的斗志;当然,即便到了现在,刘姥姥浑身也有着使不完的气力,并且更没什么人能摧毁掉她的斗志!
  “可就算这样,也不能说自己代表法呀……”都都轻声嘀咕道。
  “刘姥姥不能代表法,你们能代表呀?!”沉默半晌的刘警官终于开口道:“你们这些老百姓,一点儿觉悟都没有,让你们砍,你们就砍,弄这么多废话有什么用!”说着,他眼角向斜上方一挑,威严地盯向李晓丽,盯向那位昔日赫赫有名的少塘主。
  李晓丽唇角向一侧歪了歪,不禁打个寒噤,后退了步;看到刘警官威严的面孔,她脸上浸出惧怕,迅即理解到法的真实内容。瞬息之间,她似乎重新坠入那段不堪的经历,她正在教室教那些孩子英语,忽然看到老板,也就是肥胖的西西校长隔着门招呼她;她走出去,西西校长轻轻地告诉她,暂时让孩子们上自习,她要她到校长室一趟。
  狭小的校长室里坐着两个中年男人,气氛也异常紧张;那些人都很严肃,而且西西校长面对他们低声下气的,刹那间回归为小女人,倒茶,招呼;在李晓丽的印象里,西西校长可是强势女人,即便在她老公面前,她也一样地颐指气使;但这次她一下子失去了强势,性格貌似和以前不同。
  “你忙你的吧,我们单独谈一谈……”其中那位又瘦又小的男人向西西校长下着逐客令。
  顿时,李晓丽的胸头涌上一丝不祥的预感。她瞅着西西校长走出办公室——西西校长甚至都没敢回头,这给她一种怪异的与被抛弃的感觉——看着办公室门被轻轻掩上,她不安起来。
  “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吗?”又瘦又小的男人将锐利的目光投向她。
  “不知道,请问你们是哪儿的?”李晓丽挺挺胸脯,试图恢复曾经少塘主时的自信;那个时候,她还在上初中,在同学中的威信还是蛮高的。但自从发生了名字被盗事件后,她的自信一点点地被消灭掉了,最后所剩无已,只勉强遗留下一点点儿,否则她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我们是教育局的,你有教师从业资格证吗?”另一个同样瘦小的男人严肃道。
  李晓丽怔下神,顿时省悟到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她不禁叹口气,同时丧失了斗志:“我当然有了……”
  刚到这家私营学校时,李晓丽就向西西校长诉说了自己的遭遇;西西校长很同情她,就破例聘用了她;当然,工资待遇自然稍低了些,因为她毕竟属于无证上岗;不过还好,业余时间李晓丽还可以做私人家教,赚些银两,补贴自己的生活费用。
  “你有吗?”第一位瘦小男人语气加重道。
  李晓丽打了个寒噤,恍惚觉得自己被出卖了。她不安地向门口扫了眼,然后解释道:“我的情况特殊,不过我的确有……”此刻,她已分辨不清这俩男人哪个是哪个,他俩简直就是一个人,或者是一个人的分身。接着她疑惑起来,不明白这俩教育局的,怎么会越过西西校长,来直接找她?
  “什么特殊?”第一位瘦小男人厉声道:“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根本就没有教师从业资格证,你要知道这是不允许的,刚才我已经通知西西校长,让她去补交罚款……”
  “可是……”
  “可是什么,没什么可是的,这次是西西校长替你说情;下次要是再让我们发现你还在教书,我们就不会这样客气了!”第二位瘦小男人的口气稍微和缓下来,他盯向李晓丽,打断她的话:“你没有老师从业资格证,怎么可以从事教师工作呢?”
  李晓丽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只好沉默下去。
  那俩教育局工作人员严厉地说过一段话,忽然也沉默了。顿时,那间狭小的办公室变得静悄悄的;第一位瘦小男人轻咳了声,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李晓丽注意到他俩交换了下目光,第二位瘦小男人挪动下臀部,张嘴说:
  “贾……”
  “你们不用说了,”李晓丽却匆匆打断他的话,愤怒道:“大概是贾秘书长让你们来的吧,请你转告他,我不会放弃属于我的东西,绝不会放弃!”
  “什么贾秘书长,我们不认识,你可别胡说!”第一位瘦小男人铁青着脸,断然否定道。
  “我是说,假如你要想从事这个职业,就考个证去;”第二位瘦小男人眨眨眼睛,这才不急不慢地讲道:“我们也不愿打破你的饭碗,但没办法……”说着,他淡定地瞟了眼第一位瘦小男人,唇角绽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似乎在嘲笑李晓丽的不成熟,又似乎为他设计好的圈套而得意。
  当然没办法。李晓丽的脑子里一团乱,眼睛看着他俩起身,各自拿着款式精美的男士皮包走出办公室,耳朵听着西西校长热情地送走他们,却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西西校长重新踅回来,她才慌张地擦试下眼角。
  “其实,姐挺看重你的……”西西校长返回校长办公室的头一句话就令李晓丽诧异起来;要知道,她可是全校六名教师中,薪水最低的;既然最看重,又怎会是这样的待遇?不过,当时李晓丽的脑子已经乱了,乱糟糟的一团,她无暇去想太多,于是就只剩下了感激,啜泣着,倾听西西校长伤感的告白。
  唉,如此一来,李晓丽只有主动辞职;西西校长也无法保住她,无法再给她一个工作,因为西西校长不是法律与规则的制订者,更不是执行者。李晓丽回想着往事,看着眼前代表法律的刘警官和刘姥姥,胸膛里不禁涌起汩汩的凄凉。就在那以后,李晓丽就没开始走背运,走在闹市,钱夹被偷去了,夜里到个学生家做家教,等按课时教完了,刚走出楼道,就被警察逮走,楞说她是卖淫的……
  李晓丽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只能被扣在派出所的暖气管子上,展览般地任由那些警察,或者来派出所办事的人们参观,直到几天后被老曹意外闯见;那天,恰逢肥胖的敦敏被刘警官抓走,老曹急忙请出畸笏翁,刚到派出所门口,就隔着那偌大的玻璃窗看到李晓丽形容憔悴地半蹲半站在里面审讯室的墙角,这才费了九牛二虎的气力,通过关系把她保了出来。
  听到这话,听到刘警官的声音,我皱起眉:“可是,就算是法,也不能破坏环境呀;海棠树好好的,怎么说砍就砍呀,还有我的那块石头,它们都碍到谁的事儿了……再怎么,你们也得讲点儿民主吧?”
  切,不就是个破烂警官吗,我才不怕他呢,我又没犯法。那一刻,我并没想到古人那句经典言论:欲加其罪何患其辞……
  “民主?——你们也配讲民主,”刘警官手不扬,蛮横道:“我就是民主,你能把我怎么样!”
  哇塞,转眼法和民主的具体形象就都光临到十三家小院了,这多让我无语呀。我扫了眼李晓丽和都都,忍俊不禁。我从没想到法的长相会这样老,而民主会又黑又胖;那么,接下来还会有什么,还会出现什么?我诧异地瞪大眼睛,向这群伟大的社区工作人员张望过去。不过,我也因此害怕了;我可不想因为这事儿被打击,尤其不愿和这位刘警官打交道,否则肯定会是一场噩梦。
  刹那,我想到那次,刘警官和另一个李晓丽一起来到十三家小院的情形,脊梁顿时冒起凉风。
  “我看,你们就是欠收拾!”刘警官飞快瞟了眼那位肥头大耳的男人,大怒道。
  也正在这时,一个肥胖的身躯挤进院门;几天不见,敦敏的眼睛似乎更小了,体态也更臃肿了,走起路也更加艰难了。他看到李晓丽立刻扬起手,嚷道:“嗨,这家伙,我终于看到你了;你知道吗,那个冒你名的……”说到这里,敦敏收住脚步,笑靥消失了,他呆呆瞅向刘姥姥。
  黑胖的刘警官一时也呆住了,他就象见了鬼,无语了。刘姥姥却根本无视敦敏的出现,她恼羞成怒道:“怎么,你们还要对抗政府吗,你们还要对抗党吗?——哼,我看你们就是一群冥顽不化的刁民;喂,你们是做什么吃的,”猛地,刘姥姥扭下头,眼睛怒瞪,抬手指向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社区工作人员:“国家养你们,不就是让你们维护党和政府的吗,现在你们干站在这里,是维护党和政府,还是助长这些刁民的歪风邪气!”
  听到刘姥姥大义凛然的话,我缩回头,胆怯起来。神话姐、段小章和白纸也面露怯意,他们不自然地退后步,似乎害怕我们真的是刁民;可李晓丽丝毫不怕;她不仅不怕,还更激起斗志:“什么,警察是为了维护党和政府的,我们还是刁民?!——这是你一个社区主任说出的话吗,我看你这是在搞干群对立,你才是不和谐的根源,你才是最大的刁民,专门往老百姓头上扣大帽子的刁民!”
  看到李晓丽打鸡血般地愤怒,我不由地佩服起来。我做不到,这也是我不够伟大的缘故。当然我相信老曹也做不到,否则他就比我伟大了。
  “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雪站在李晓丽面前,试图打个圆场。
  “你说什么呢,是不是刁民你说的算呀,你是政府,还是法律?!”那位黑胖的刘警官竭力不去瞧敦敏——似乎敦敏并不存在,或者敦敏就是个幻觉,就是个影子;他急急地跳出来,满脸横肉地指向李晓丽:“你不知道你的事儿还没完吗,用不用再跟我走一趟?!”
  “对,你早就该整治整治这些人了,太不象话了;”刘姥姥手抖了下,愤怒道:“还不知道大小王了;这幸亏没有领导一起来,这要是领导来了,还不寻思怎么回事呀!”
  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站在刘姥姥身边,突然歪下脑袋,和刘姥姥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他转身向小院门口走去。
  领导……天哪,天哪,现在一个小小芝麻官出巡,可堪比昔日天子出巡,戒严,封道,清场,有过之无不及。所以,象我这样的平民一般是不希望什么狗屁领导驾临到我居住与工作的地方;哦,难道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就是什么狗屁领导?
  远处,二楼某间窗口,烟柳人家探出头张望眼,又消失了。豁然,我隐约记起昨天夜里,好象烟柳人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都都退到我身后,悄悄拽下我的衣袖。都都也许和我一样害怕了,让我别再吭声,但他这样一来,反倒使我硬起头皮,对抗起这群王八蛋:“怎么,你警察就了不起呀,你警察就可以随便抓人呀,我看你抓个试试!”
  这个刘警官,简直和影视剧里的军阀有一拼,说给谁定罪就给谁定罪,就象他是天似地。在这个社会没有谁是天,老百姓才是天。想到这里,我不由地羡慕起太宗皇帝的平民;那时的平民在皇帝水可以载舟,亦可覆舟的理念下幸福生活;一个古董般的皇帝都有如此胸襟,难道这些经历现代文明洗礼的警官们就不知道吗?扯,他们一定知道,只是他们已经硬起心肠装不知道罢了。
  刘警官怒了,他黑胖的脸倏地成为了黑红,身子一扭,手向腰间摸去。
  “这家伙,可真是掌握权利了,”我嘀咕道:“可以随便抓人了;”说到这里,我回过头,扫了眼小院的街坊:“哎,现在是法治时代,怎么还可以随便抓人?!而且人民警察难道不是为人民服务的吗?!”
  “你们闹什么呀?!”白狐拔啦开众人,摩挲下眼皮,目光在刘姥姥手里那沓纸上停留了能有百分之一秒,然后大声说道:“姥姥,你知道吗,你撕下的这些小广告是谁贴的——这些可都是你亲外孙儿清风贴的,不信你回去问问;所以你要想抓人,那得先抓清风!”
  “清风?”刘姥姥吃惊道;不过她老人家毕竟身经百战,千分之一秒后她就镇静下来,哼了声:“你这是造谣,这是污蔑,我们家清风才不会做那种没品的事儿呢!”
  我旋即想到那天殷翊、清风和紫檀狐女对决的事情;号称地痞无赖的清风,居然给紫檀狐女三言两语给解决了,而且还主动要去帮她张贴征婚广告;想到这里,我还佩服她。
  “我是为领导服务的,凭什么我要为你们服务?!”黑胖的刘警官气势汹汹地嚷道。
  “喂,喂,用不用找来清风问下呀?——那天,他做这极没品的事儿时,你也在旁边呀!”我壮起胆子,决心要戮破刘姥姥的谎言;谁知道这年头怎么弄的,凡是官员或者和官员粘边的人,都会说些谎言,难道谎言也进化成为非典型或者甲型流感型,从而开始横行?
  哦,当然,我之所以敢于说这些,就因为敦敏的存在;我相信这位伟大的CEO不会对这出闹剧坐视不理,起码今天这事儿可以当做一宗狂吸大众眼球的焦点,起码可以勾起网民们愤怒;而愤怒,几乎就等于点击率,等于白花花的银子。
  “小子,我没空和你纠缠这些个烂事儿,”刘姥姥抖动着手里那团破纸,眼睛漠视我的存在,背对向我,和段小章讲道:“你,白纸,还有张淼,你们一起组织人,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下;下次再看到谁乱贴,就抓起来,直接罚款!”
  “可是,要是清风……”段小章眨下眼睛,不识时务地瞅向刘姥姥。
  “清风能做这种事吗,你猪脑袋呀?!”黑胖的刘警官的手从腰间缩回来,狠狠瞪了眼段小章。
  李晓丽冷冷一笑,嘲讽道:“就是,这种事儿人家清风能做吗;就算做了,也不能是人家清风的问题……”
  “那能是谁的问题?”都都好奇道。
  “谁的问题?!——”刘姥姥青着面孔,挥下手:“这广告上谁的名字,就是谁的问题,这可是白纸黑字,铁一样的事实!”
  “那要是我在张纸上写上您的名字,您就有问题呗?!”我继续说道;刹那,我想象着刘姥姥浓妆艳抹,站在小院门口,招徕着生意,招呼着路过的男人。不过,就算她肯做那种事儿,她也太老了,没有哪个男人会照顾她的生意!
  “你说什么呢,”雪不满意地乜斜我一眼:“你少说两句,能憋死你呀……”
  “栽赃,你这是栽赃,是污蔑,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走,我们走,不和这些人胡搅蛮缠,”刘姥姥气急败坏,将手里的那些纸张狠狠扔掉:“和他们这些人说不清楚,都是痞子!”说着,她转过身,不顾那些纷飞凌乱的纸张,一拐一拐地朝小院门口走去。
  当然,那群人,段小章、白纸、神话姐、两位警官和其他三四个社区工作人员紧随在后;哎,我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社区主任也会这样威风;而且我更不敢想,假如刘姥姥不幸成为区长、镇长,乃至县市长会怎样地威风,这些警察怎样地为他这位领导服务;难道不成等到她大驾光临,把我们十三家小院的房舍全都拆除了?天哪,天哪,我简直不敢想下去。于是,我只好无奈地向这群人的背影做出个拜拜的手势。
  “你们这群刁民,不用你们狂,等有你们好瞧的!”忽然,走到院门口的刘姥姥停下脚步,回过头,恶狠狠地诅咒起来:“你们那些树呀,石头呀,早早晚晚都得给我搬走!”
  “切,等你搬走时,再说吧……”都都躲在我身后,小声讲道。
  跟在刘姥姥这群人最后面的雪显然听到都都邪恶言论,她瞪起眼睛,竖起手指,威胁地指了指都都。
  也正在这时,那个小米怯怯地映入我的眼际。他不知怎么,居然从刘姥姥这群人旁边擦肩而错;也正因为这样,小米才会遭到黑胖的刘警官一记重拳,险些摔倒。而站在我身后的李晓丽忽然手搭住我的肩膀,‘妈呀’一声,身子软了软,就要倒下去。
  “怎么了?”回过头,搀住她,我骤然发现她脸色煞白,额头上沁满了汗珠儿,嘴唇也成为紫色。
  “没什么……歇一歇就好了……”她扫了眼周围的邻居,目光投向小院院门口,看着那些人大摇大摇地消失于影壁之后,摆摆手,弯腰,捂着肚子咳了咳,吐口痰,再重新直起腰,抹了把额头,一拐一瘸,向她租住的那间屋子走去。
  “喂,”敦敏忙扭动着肥胖的身躯追过去:“晓丽,你的事儿,现在终于有眉目了,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这事儿的!”
  “那有什么用,也还不回来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李晓丽却淡漠道。刹那,她回忆起敦敏通知自己到网络公司去接受采访的情形;事前,明明说已经安排好了,可到头来,她都要走出院门了,来了一个电话,又通知她采访无限期延后;次日再打电话,敦敏吱吱唔唔的,告诉她别着急,说公司上层有些变化,要再推迟几天;而几天,哼,就推迟到现在!
  “可你不能放弃呀!”敦胖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嘀咕道。
  “我没有放弃,我从不,也绝不放弃!”李晓丽斩钉截铁道。
  当然,我也不会放弃。我瞧着这位昔日少塘主的背影,环视下小院其他居民,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暗暗发誓道。但我不放弃什么?刹那,我迷惑了。哦,既然如此,我就发誓绝不放弃自己的爱情;爱情……想到这个字眼,我就不期想到蓝;就算我不放弃,她能坚持下去吗?想到这里,我暗自摇摇头,不能确信我和蓝之间的爱情开没开始……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