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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家小院第四十六章 小米

作品名称:石头记之:十三家小院      作者:爱在无言      发布时间:2012-11-27 16:17:31      字数:9601

  小米的脸一连几天也不见好,这让小院的居民都认为那位黑胖的刘警官练过武术,尤其练过铁砂掌棉花掌之类的硬功夫,否则那一拳怎么能使小米脸上受到这样严重的创伤。于是,小米一侧脸上青肿着,见到谁在注视他,他总要下意识地捂上脸。不过他并不知道其实大家本来已经忘记他脸上的创伤,可他这一捂,反倒注意起来。
  自打知道婉如住在十三家小院,知道婉如住的房间,小米几乎天天跑到婉如的窗前,翘脚向里面张望。可一次次的,他只是徒劳,婉如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什么时候回来。小米的焦急很快传染四散,就连看似木讷的樊石头也开始弃掉地质锤,趁院里的人空巢上班去,就围着破烂石头转,似乎这样转来转去,就是他到小院的初衷。
  “喂,小米,又在望呢?”一大早儿,穿着工装的半截烟跨上自行车,冲着捂起脸的小米调侃道。
  小米脸腾地红起来,使得半截烟哈哈大笑。不过,那个白狐倒欣赏起小米,当大家都在嘲笑小米的痴情,她却为他辩护起来。白狐认为在这个物质喧嚣的狗屁时代,遇到一个痴情的太难了;哪个男人口袋里有点儿银子不花心,搞个小三儿什么的,似乎男人没有外遇就等于没有魅力。
  为小米辩白时,白狐不由自主想到了西门;不能否认,西门是位旷古难寻的痴情男,只是他的痴情过于泛滥了,就象他自己说的,他对每个女人都是认真的,不想辜负她,也不想辜负其他女人,所以他只能四处周旋,就象个陀螺一样,被感情的鞭子抽打,不停地转来转去。
  “我看你是乐此不疲!”一天,做过爱,听着西门讲述他的爱情,白狐心酸道。
  “当然,男人吗,有几个不好色的?——”西门一把搂过白狐,嘴巴凑向她耳边,作势要亲吻她,一边得意道:“只有没能力的男人才不好色呢;有时,我都恨自己,恨自己没有那么多分身,把天底下好女人全都娶做老婆!”
  “可你老婆还少呀……”白狐更加心酸了,她不知不觉又想到了狐狸,想到那个丰腴的女人;那个狐狸就可以公开宣称西门是自己的老公,公开承认自己是西门的小三儿;但白狐却不能。白狐自忖不是狐狸,她可容不下其他女人和自己共享一个男人,更不能容忍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同一个男人的财富。想到这里,她就对狐狸不耻,觉得那个女人给全天下的女人丢脸。不过,白狐从不憎恨西门,相反她一直都觉得西门属于高富帅类型的男人,是她孜改以求的男人,哪怕他再花心,也是那些女人愿者上钩,和他共渡缠绵的一夜情,不怪他;而在那些众多女人中,大概只有一位能成为他的老婆。至于小米这种痴情男,她只是同情,却没有丝毫的爱情。
  “好呀,那你就安慰安慰他吧……”刚从武汉回来的调酒师酒格格哧哧笑着,经过白狐身边说道。
  酒格格还是老样子,虽然她依旧和雪住在一起。笑起来她的脸颊照样旋起两个大酒涡,和我说起什么,尤其说到动情处照样挥起手杵向我,似乎我在她面前就应该是沙袋。嗯,虽然酒格格和雪是亲姐妹,但她和雪不一样——雪会角逐什么狗屁主任主席,酒格格却不会。雪不知不觉失去了自我,酒格格却依旧保存着真诚。回来这些天,酒格格照样和我们混在一起,吃两文钱的早餐,黄昏后和大家坐在破烂石头旁侃大山,或者听老曹讲那些有的与没有的故事;甚至偶尔酒格格会拿来那些闪闪的金属调酒器皿,站在破烂石头前抛上抛下,给小院居民表演一下她的技巧。不过,我品尝过她调制的鸡尾酒,夏威夷之夜,蓝色梦幻,地中海海盗,红粉佳人,哇,哇,名目繁多,天知道她是怎么想出这些名字的;只是口味一般,我这个下里巴人品不出什么滋味儿。
  “她能安慰他?——”站在一边,掏着钥匙的烟柳人家瞥下眼睛,很有经验地讲道:“你相信她会嫁给一个没银子、没事业的小男孩吗?!女人谁不想嫁给一个让自己有保障的男人,除非她傻了。”
  酒格格又是哧哧一笑,咄咄逼人地反驳道:“安慰他,就要嫁给他吗?”
  “那安慰人家有什么用;”这一大早儿,烟柳人家的脸色就有些疲惫;她说过这话,不由自主打个喷嚏,然后露骨地说道:“小心,安慰人家,安慰到人家的床上去了……”
  小米呆呆立在院当中,脸色更红了,似乎酒格格、白狐和烟柳人家议论的不是他。恍惚地,小米又想到婉如;只是他认识的婉如已经被虚拟的网络异化,成为一个飘渺的影子,成为一个不可以抓扼住的神话。也就是说小米认识了婉如的外壳,众多外壳中的一个。其实每个人在大家面前表现出来的都不是一个真实,每个人都有许多不同的自我,就象水中不停摇曳的倒影,风一旦刮过,影子就碎成千万片,谁也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甚至分不清哪个是倒影,哪个是真身。或许,这诸多的自我每一个都是真实,十三家小院里骑着破旧自行车的婉如是个真实,小米眼里飘渺美丽的婉如同样是个真实,被云流当做女朋友的更是个真实。当然无人知道的大学生活里的婉如也是个真实。
  “做我老婆吧!”面对视频另一端的婉如,小米如是曰。他被她的笑靥吸引,自己也哧哧地笑起来。
  “行呀,”婉如身子陷入网吧那把粉红色椅子里,她一边咯吱咯吱吃着薯条,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和他聊着。偶尔,她身后会走过一个模糊的人影;其间,一个男人,长长的头发,还瞄了摄像头里的小米一眼;婉如回下头,说了句什么。
  “谁呀?”小米疑问道;他的胸膛里隐约涌出一汩嫉妒。
  “不认识。”她却极自然地说道。
  “老婆……”小米说道:“我要找你去……”
  “行呀,你来吧。”婉如又是笑了:“可是你能养得起我吗?”
  “当然养得起。”小米诧异道:“你是我老婆,养不起也得养呀……”其实,小米诧异的不是婉如疑问自己能不能养得起她,而是她居然不再称呼自己为老公。记得几天前,哦,不是几天了,而是一个月前,自己答应寄给她银子时,她一口一个老公地叫着他,使他胸膛里泛起异样的幸福感觉;那一刻,他觉得她可爱极了,觉得她就是自己的女人;那一刻,小米欲望丛生,小弟弟又直了;他悄悄手遮挡住裆部,生怕被别人发现。
  点击开IF的Q空间,小米特别喜欢看她的相片;婉如,也就是IF的空间相册加了密码,用她的生日做密码,小米一直认为大概只有自己才能进去。他尤其喜欢婉如两个膝盖并拢,几乎靠在下巴上的那张手机自拍相;他想不出她是怎么拍下的,眼睛睁得大大,直视着镜头。当然,小米也喜欢看她的微博,喜欢揣测她的心情变化。
  “不,你养不起我!”婉如斩钉截铁道:“你真的养不起我;而且,你真的爱我吗?”
  “爱,我爱你!”小米忙说道。
  “可是我不爱你……”婉如哧哧笑着,忽然向镜头凑过来;小米刚要激动,却听到从麦的另一端传来噼噼啪啪敲打键盘的声音,以及QQ敲门嘀嘀的声音。
  “只要我爱你就足够了,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爱你!”小米迟疑下,鼓足勇气说道。同时,他胸膛里突突地,跳个不停,他不明白婉如为什么会这样说;如果她不爱自己,为什么要称呼自己为老公,难道那就是一个游戏?小米疑惑了。
  摄像头的另一端,婉如在哧哧地笑。小米也笑了,笑的很勉强。他挪动下身子,嗫嚅地,又试探地问了句:“那我找你去?”
  “行呀……”婉如不假思索道。
  “那我过两天找你去;哎,你知道吗,到你那里,坐火车,需要多久吗?——”小米说着,眼前浮起那天到候车室的情形;他站在列车时刻表前,仔细搜寻着各个车次,计算着时间;即便是坐特快,也需要八个小时,而且是夜间九点发车,清晨六点到站。
  “你真的要来吗?”忽然,摄像头另一端的婉如严肃起来。
  “当然真的!”小米挺直身子,说道。
  “可我过两天,就要出门了,你来了也找不到我!”婉如淡淡道。
  小米吃了一惊。他想不到还会有这样的事情;他犹豫下,赶紧说:“没关系,那我过两天,等你回来,我再去……”
  “可我不一定回来的那么快!”婉如又冷冷地说。
  那一刻,小米忽然感觉自己和她变得疏远了。他不知说什么好,真的不知说什么好。于是,他讪讪地,换了个话题:
  “老婆,我喜欢你叫我老公;你再叫我一次……”
  “可我不喜欢……”倏忽间婉如就似乎多了重厌烦,她欠下身子,匆匆说道:“我有点事儿,要下了……”
  “别呀,你还没叫我老公呢!”他急忙说。
  但顷刻间,视频已被关闭。小米被雷击了般,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并没告诉婉如,自己和那个穿军装的男人聊过天,更没告诉自己和他之间为她而发生的舌战;他为了维护她,不惜将那个男人拉黑,甚至,如果可能,他会为她而和那个男人决斗。可现在,她这样无情地关闭掉视频,就象他不存在一样,这令他心凉了半截儿。只是他不能放下,一点儿也放不下;和婉如聊了将近半年多,他已经把感情全都投注在她身上了;她说没钱了,他毫不犹豫地为她寄去五钱银子,那可是他半个月的薪水;而她居然这样对待自己!
  小米茫然地站在十三家小院,捂着脸,呆呆地望着这俩风情万种的女人,绵绵回忆起和婉如在网上相识相知的过程,不禁鼻子一酸,又想到那个穿军装的男人,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心里的那团火又一次地燃烧,灼烫着他的思绪。
  白狐轻蔑地哼了声,头高傲地扬了扬,冷冷一笑,含沙射影道:“安慰到床上怎样,我又没给什么人当小三儿!”
  烟柳人家听到这话,脸腾地起了层霜,手里的钥匙也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嘴一撇,说道:“小三儿怎么地,有些人想当还当不了呢!”
  天知道许多绯闻都是怎么传播出来的,白狐一直认为自己和西门的关系属于绝密,不会有什么人知道;她和西门寥寥几次的幽会,可都是在子夜时分,她确信不会有第三者知道;但不知为什么,看似天衣无缝的偷情,却总能被传播出去。
  酒格格想不到自己的一句话会引起这样的针尖对麦芒,她尴尬地笑了笑,加快脚步,离开这是非之地。自打她从遥远的武汉回来,每天都要去医院看望蓝。
  最近蓝的身体时好时坏,老在发烧,尤其一个星期前,也就是刘姥姥大闹十三家小院时,蓝进入医院的急救室,等我赶去时,她的父母与妹妹也在那里。当时站在急救室门外,我焦急地等待,蓝的父母却警惕地注意着我,似乎我不是蓝的朋友,而是一个想入非非的歹徒,而是一个怀揣不良意图的淫徒;哦,从他们的眼神里,我还可以窥视到他们责怪蓝为什么要交一个我这样的男性朋友。
  我不是歹徒,更不是什么淫徒,虽然我整天对蓝想入非非,甚至在梦中还真的做过歹徒,对蓝进行一次又一次的暴力,让蓝一次又一次地屈从于我,成为我的妻子。不过,假如仔细琢磨,我的那种暴力也许称不上暴力,因为那不过是我抢夺下蓝手里的枪,将她拥入绿洲里那方仅有的一块树林,然后死死搂住她,亲吻她,然后你和她私定终身。不过,梦中每次进入洞房,我看到的蓝都是一张模糊的面孔,而且倏忽间房子里就空荡荡的,只剩下我自己;这样的梦总让我感到惶惑。
  “……怎么又来了?”隐隐约约,我似乎听到蓝的母亲悄声而厌恶地对浅绿说了句。
  “哎呀,愿意来就来呗,你想拦也拦不住……”浅绿瞥了我眼,轻描淡写道。
  我远远地站在一旁,不敢过于接近他们。蓝的父亲威严地睨视了我一眼,就和一家人继续盯向手术室;走廊里静悄悄的,不远处一个护士匆匆从一个房间走进另一个房间;手术室门上方的那盏红灯一直亮着,这让我心急如焚。
  “现在这世上真有不要脸的,”白狐嘿嘿一笑,高傲地扬起脸,不屑道:“还会有人公开承认自己是小三儿……”
  烟柳人家一定是恼了,所以才会一脚踢向袭人大妈放在院子当央的簸萁,将里面的生姜大料洒了一地。这些生姜大料原本放在厨房,可夜里老曹起夜没打灯,走错了方向,不小心把它们撞翻袭人大妈放置在厨房里的铁盆,将里面的东西撞入水缸里。于是,一大早儿袭人大妈就将这些湿漉漉的生姜大料放在院子当央,让阳光将其慢慢晒干。现在,烟柳人家惹了祸,拔腿走了;自以为得了势的白狐低头看了看,也一扭一扭地离开。于是,这个现场就只剩下小米和酒格格了。
  小米不再捂着脸,他蹲下身子,拿过簸萁,将散落在地的生姜大料慢慢捡拾起来。酒格格呆了呆,也不由自主蹲下身,一起捡拾起来。可正在这时,袭人大妈恰恰端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出现在门口,她见到簸萁捏在小米手里,地上散乱着一堆生姜大料,立刻发起火:
  “小兔崽子,咋回事儿,看你大姐好说话怎么!”
  天哪,都要步入奶奶辈了,还要一个毛头小伙子称呼她为大姐,这未免太可笑了吧。
  “我,我……不是我撞翻的……”小米吭吭哧哧,憋的脸通红,瞅着刘姥姥,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
  “大姐,这可不是我们弄翻的——我们在帮你收拾,你可别冤枉人呀……”酒格格瞥了眼小米,直起腰,站起身。在十三家小院,也只有酒格格这个八零后敢于称呼袭人为大姐。袭人大妈一直要求我们称呼她为大姐,就象她是千年老妖,青春永驻了一样。
  “哼,不是你们撞翻的,又怎么会这样好心?”袭人大妈却并不相信,她狐疑地上下打量眼酒格格,冷冷一笑。
  “真的不是我们撞翻的……”小米感激地瞥了眼酒格格,怯懦道。
  “哦,那我也谢谢你了,谢谢你的好心!”袭人大妈大嚷道。
  “大姐,你得相信我们,真不是我们撞翻的——我们看到它翻了,帮你收拾……”酒格格头痛起来;她后悔管了这闲事儿。
  “好,好,不是你俩弄翻的;我可没空跟你俩在这里掰扯这事儿,我还忙着呢……”袭人大妈头向后挺了挺,避开风吹过来的热气,一边匆匆向小院外面奔去,一边扭下脖子吩咐道:“那你俩帮大姐收拾收拾……”
  尽管袭人大妈这样说,她却并不相信小米和酒格格;袭人大妈尤其不相信,假如不是他俩弄翻的,他俩又怎么会这样主动去捡拾?
  据说,终于有人承认了老曹业余郎中的地位,也就是说老曹终于开出一张方子,只是效果如何并不知道。但老曹因此更加勤奋,更加用功,卖包子之余,更加专研起那本破破烂烂的《本草纲目》,决定要将悬壶济世的士大夫传统承续下去。虽然老曹的家族破败了,可在老曹内心深处依旧坚持自己属于士大夫,而且属于士大夫中的精英;这也是老曹为什么要喋喋不休地向我们大家讲述那昔日豪华的缘故。只不过老曹落魄了,他也只能在十三家小院给我们这些他眼里的下里巴人唠叨唠叨。士大夫的鸿志不在这条微末的西祠胡同里,更不在他是否曾经当过乞丐,而在于暂时隐于世,将来有机会治国平天下,就象那位羽扇纶巾的诸葛,就象古老商代的伊尹。
  嗯,据说伊尹和诸葛就不必忧心自己的衣食,公务员的身份完全解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一不用为三座大山所压迫,有住房,又有免费的医疗保障,子女教育还会被优先考虑进去,所以他们只好居心于天下大事,什么纵横捭阖,什么和谐社会;如果这些都无需忧心,他们就闲坐在夕阳下的公园里,看着退休的同僚们健身,或者兴致大发地写写回忆录,顺便弄个矛盾金奖什么的;不过,那个矛盾不是这个茅盾,含金量自然低了些,只能当作自娱自乐的玩笑。唉,倘若老曹家没被乾隆那老头子残忍地抄了家,他现在也属于公务员中的一员,没必要窝在十三家小院,替袭人大妈卖包子;哦,哦,要知道,公务员属于另一个阶层,另一个占据上层建筑的阶层,即便他们不用缴纳一分钱的养老保险,等到了退休,也会比我们这些辛苦缴纳的普通职工多拿三倍的养老金。天哪,天哪,唉,但愿全天下公务员尽欢颜,衣食无忧银子多多,而其他蚁族们,只能躲在一边瞎议论……
  老曹成了业余郎中,白菜也跟着受了累,她成为老曹的代表,成为老曹的护士兼喊收银员,成天帮着老曹卖包子、收银子,乃至帮着老曹呦喝。不过这样一来,苍狼很不情愿,因为白菜总帮着老曹,就使得聊聊烧烤店事实上缺少了一个服务员,虽然小店生意并不景气,但也多少影响一些,更何况苍狼本来就为了工商罚款郁闷,找不到撒气的地方,于是每天老曹离开聊聊烧烤店,他总会嘀咕什么‘到底是我给你开银子,还是老曹给你开银子’一类的话,故意给白菜听。不过,白菜只是淡定一笑,就当没听着,然后继续做她该做的事情去。
  “其实,我挺同情苍狼的……”某次,苍狼烦躁不安地走出聊聊烧烤,白菜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叹息着,向老曹说道:“天天都这样,我看着都闹心,更何况是他呢;他爹妈又不是什么官呀富呀的,他只能靠自己,可开了个店,又不景气,还被工商罚了银子;要是挣到银子,罚就罚,他也不在乎;你也知道他不是小气的男人……”
  老曹却没吭声,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做为一名昔日的纨袴子弟,他经历过许多比这更微妙的场合,那些场合,那些勾心斗角的场面人,已经教会了他察言观色;他隐约明白苍狼为什么每天都要阴沉着脸,那不过是嫉妒,不过是因为聊聊烧烤的生意太差了。一天天的,睁开眼睛就要支出笔银子,可又不见往回收银子,天长日久的,谁不心烦?想到这里,老曹忽然缅怀起昔日豪华的生活;那个时候,他和他的那些姐妹们生活在宽敞的宅子里,不事稼穑,不必忧心衣食,每天写写画画,搞个小文艺,或者饮个小酒,那多惬意呀……
  小米犹豫地瞧了眼袭人大妈的背影,又默默地蹲下身,继续捡拾那些生姜大料。其实他在瞧袭人大妈的背影时,还焦急地扫了眼婉如的那张窗户;自打他来到十三家小院,那扇窗就不曾敞开过。小米一直在等待婉如的归来,他也一直不相信婉如纷纷云云的外壳,而只相信他自己心目中的那个柔情的婉如,只相信那个曾经称呼他为老公的IF;只不过现在这个相信有些动摇,所以他的眸子里不时流露出忧郁,以表现他内心的纠结。
  “哎,你来多少天了?”酒格格的手无意间和小米的手触到一起,她抬下头,好奇地问道。
  酒格格一直不明白小米怎么会痴情于婉如——曾经清纯的婉如早就不再清纯,她在小院里声名颇有狼藉,尤其在那些搬出小院的居民眼里。闲云曾说过,婉如不过在利用自己的姿色勾引男人骗点银子罢了,小辉哥也曾讲过,现在的婉如非常不单纯,而且大概还做着另一种营生,成了一名援交女。可现在这狗模狗样的世界,谁又能真的单纯呢?酒格格单纯吗……不,如果她单纯,她能在那种污七八糟夜店里长期生存下去吗。在这个狗屎社会里,没有单纯的鸟儿,只有复杂的人,男人女人,以及人妖伪娘。
  不过,在小米心目中婉如给他的印象一直都不曾改变;也许这样的等待就叫做执著吧,也许这样的等待就叫做傻。小米坚决认为婉如之所以没出现,完全是因为有什么别的事情将她羁绊住,否则她早就回到十三家小院,或者出现在网上了。可是,婉如已经神奇消失一个多月了,以至于小米极力为她辩护,小院的居民都不相信,都说他鬼迷了心窍。
  “这孩子,真的迷了……”听到小米的事情,胡秋不禁担心起自己的女儿无霜;虽然无霜打电话,告诉她要去实现那个梦,但她一直担心不涉世事的女儿被骗,就象眼前这个小米一样。
  “现在的孩子都这样,都喜欢网恋什么的……”从俄罗斯回来的成功女商人却缅怀起在那个异域的岁月,她叼着枝细长的女士烟娇子,下颔向上微微抬了抬,轻轻喷吐口烟雾,迅即探试下眼角,羡慕起这个孩子,羡慕他的年轻。当然,她也渴望着一次刻骨铭心的网恋;但她又不甘心,更怀疑网上的恋情,所以只能偶尔网购了。
  “这孩子,老老实实在现实生活里找个女朋友多好,信什么网恋!”倍受爱情煎熬的秋荷叹息一声,幽幽地想到小辉哥,不禁心酸起来:“唉,可就算是现实中的,也不能那么相信……爱情这东西,谁信,谁就是傻子!”
  “姐,那你是傻子呗?”刚刚从武汉回来的酒格格不明就里道。
  “可不,你姐我傻呗!”秋荷凄惨地笑了笑,说道。
  酒格格楞下神,立刻意识到自己碰触到秋荷的伤心事,虽然她并不明白秋荷为什么而伤心,但一定是被男人伤害到了。于是,酒格格也叹息声,目光倏忽间空洞地投射向斑驳的院墙:“唉,我们都是傻子……”
  “傻子?”秋荷后退了步,诧异地望向她,疑惑道:“你怎么是傻子了?”
  酒格格笑了笑:“傻子……就是傻子呗,没有什么怎么……”
  秋荷嗯了声,目光从酒格格身上挪开;刹那,她又想到了小辉哥,想到他醉醺醺的模样。唉,男人,男人说的话,都是大便纸,一点儿可信度都没有,不能相信;如果能相信一个男人,那就等于把自己埋葬了。秋荷想到这里,摇摇头,又瞟了眼酒格格。这个传闻中的美女调酒师穿着白衬衫,外面套着黑西服,俨然一位夜店服务员的模样。哦,难道她也被男人骗了,骗得很惨很惨?秋荷绵绵幻想起酒格格站在夜店的演艺台上,不断舞动着两个燃烧的酒瓶子,而隐秘的角落坐着位浑身上下都是牌子的男人,他吸着粗大的哈瓦那雪茄,饶有兴趣地观看着酒格格,心里琢磨怎样把这个看似泼辣的小妞儿搞到手;想到这里,秋荷不禁觉得好笑。
  我也不相信婉如,因为她也借过我一钱银子;借过我银子后,她就一直不曾在小院里出现过;透过她的窗口,我只能看到婉如堆在床上的行李,小桌上的杯具,以及靠在墙侧的那辆比我的破烂石头还要破的自行车。不过,婉如能为我这区区的一钱银子而亡命天涯吗?对于这一点,我深表怀疑。
  其实小米自己也弄不懂为什么会这样相信婉如,自从头一次在网上和她视频,小米就醉在那张妩媚的面孔里。面对酒格格半开玩笑的疑问,小米用沉默来表达对婉如的相思。
  小米绵绵想起刚刚在那所谓虚拟环境里认识婉如的情形,她出现在视频里,坐在红色沙发上;哦,当然,那一定是在网吧,一家环境比较好的网吧里。那个时候,小米喜欢倾听婉如的声音,喜欢看婉如的微笑,喜欢听她为自己歌唱,尤其当婉如称呼他为老公的瞬间。那段日子里,小米动辄就泡在网吧里,为的就是看到婉如。小米痴迷上了婉如,就象瘾君子迷上了麻古;那个时候,无论在哪里,包括下线以后的时间——走路、工作、睡觉,等等,小米的眼前都晃动着婉如的影子,直到现在也如此。
  至于那个云流,小米并不能确定是个真实,并且更渴望那不过是个永远不存在的虚拟。IF不会那样滥情,不会是那样随便的女孩子,退一万步讲,即便和云流有了肉体接触,那也是被骗的,不怪她;在小米的眼里她永远是纯洁的,永远是他一个人的IF。只是婉如的消失对小米绝对是个打击;那天,也就是他给婉如寄去银子后的第七天,他还在群里竭力维护婉如,因为那位叫黑猫的家伙污蔑他的心上人是个蛇蝎骗子,动辄以谈对象的名义向别人索取财物,而且还特意建立了个Q群,在群共享里公布了若干Q号,据说都是被婉如欺骗的男人;小米好奇地搜寻过他们的资料;他们天南地北的,年龄各异,最大的已经四十几岁了,最小的不过十八九岁;不过,小米认定这是墨猫的污蔑,所以,过后,小米看到婉如在线,就将这件事儿说给她听,结果她从所没有地激动,还一个劲儿地质问他到底信谁。小米当然相信婉如;可次日婉如就消失了,再没让小米见到。倍受煎熬的小米疯狂了,他不间断地打听,某一次甚至一连在网吧泡了三天两夜,最终打听到婉如的原居地在西祠胡同,就不远万里,买了车票,来到这里。
  小米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听海棠告诉自己,婉如到南方找她的男朋友去了;听到海棠的话,他立刻懵了;迅即,他又想到黑猫建立的Q群,便一时对海棠的话半信半疑;只是他不死心,不相信口口声声称呼自己为老公的IF会是个骗子;紧接着,小米又想到她曾经说过不爱自己,便长长叹口气,胸膛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哎,那你了解婉如吗?——我觉得,你要想找女朋友,在你身边熟悉的人当中找多好!”终于将散乱的生姜大料全都收拾进簸萁里,酒格格直起腰,说道。
  “当然了解。”小米皱起眉;他最不愿意听别人这样问他。当初,正因为黑猫同样一句话,小米毫不留情地将他拖入黑名单:“我不了解她,能和她相处吗?——我不想听你们说那些没营养的东西,你们也别跟我说那些没营养的!”
  其实,面对着酒格格,小米还是蛮感动的;到了这座十三家小院,虽然他先认识的白狐和烟柳人家,最近几天才认识的酒格格,但他觉得还是眼前这个女孩子为人善良,就象他的亲姐姐一样。倏忽,小米下意识地捂了下脸,回想起前几天那群人在小院里的争执;接着,他眼前浮出李晓丽伤心的面靥,浮出她穿着旗袍时曲线婀娜的身躯。不知为什么,想到小院里的这些形形色色的居民,小米又想念起婉如,想念起他一直都不曾见过面的IF……
  “唉,这还真是鬼迷了心窍……”酒格格无奈道;不过,顷刻后,她注视着小米落落寡欢地踱到那块破烂石头旁坐下,心里涌出无限的同情;于是,酒格格摇下头,重重的叹息一声,感慨道:“要是谁对我也这样痴情就好了……”说过这话,酒格格遥想起在武汉做调酒师的日子。在那个昏暗光线下的生活,她常常冥想起在十三家小院幸福的日子,并且也常常和她的那些朋友提起;当然她见证最多的还是灯红酒绿下的男男女女,他们游戏在情感世界里,纷争,嬉闹,左右逢源,似乎一切都是娱乐和银子,似乎一切都要以牌子来衡量:衣服、坤包、饰品、化妆品,以及所谓的男友和甜爹,甚至是幸福。而小米,忽然之间给她一份沉重与清新。她羡慕起婉如,也隐约对小米产生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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