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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军警杯★小说】蛛网


作者:好云月望天 童生,846.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7013发表时间:2012-11-30 09:24:23

从来不像今天这样在秋雨绵绵中去思考某一个让人头疼的话题,也许真的像王筝唱的那样越简单越幸福。但我却依然孤独的在人海茫茫里面时时发现痛苦和不安。
   所有具体的伟大的渺小的万民称颂的不足为人道的都要从最微小的细节来体现。当然,我绝对相信上帝没有他的中心思想。他要表达什么就是我要表达什么,其实想想,他也真的很孤独,他像一只孤独的蜘蛛,在他自己结成的网上孤独的工作,只是不知道孤独在他的心里是什么样的。
   一
   人生总是一个说不清也说不完的话题。和人讨论幸福,什么是幸福?饿了能吃饱,瞌睡能睡觉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利民叔却不这样认为,他心里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个儿子。
   这个宏伟的蓝图不是他一个人的,是他这一个家族的。我的曾祖父和他的祖父是亲兄弟。他祖父有三个儿子,他父亲是老大,他父亲和爷爷的岁数差十四岁。这在我们这个家族都是很少有的。他父亲养育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利民叔是老大。老二呢?
   要说老二民胜,还真要说一部心酸的故事。其实他像亿万中国农民一样,只是他所继承的是孤独敏感自卑的一面。他比我大四岁,小时候他上学从我家门口过,我母亲和其他妇女会议论民胜的鞋,那是露着脚趾的破烂不堪的鞋。我相信这些母亲们级别的妇女的指点也是民胜越来越孤独和自卑的渊源。就是今天,当我在农村的深处一言不发的呆上几日,我就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又在这些嬉戏的孩童里面发现和我一样和民胜一样的孩童在一日日长大,他们内心所有经历的孤独和无助没有人来解读和抚慰,靠的只能是自己的消化和吸引抑或成为命运的肿瘤。
   我都是直接称呼他民胜的,虽然因为辈分的原因我要喊他叔,但是我自己内心也会为对方的不值得我的称呼而不去称呼的。比如民胜的二叔我的二爷的孩子,因为比我小,他们以为我一定是也应该是他们的哥哥,所以就追着我喊我哥哥,这样的称呼也着实让我高兴了一番,最好还是在我父亲严厉的斥责中结束了我的光荣的哥哥历程。
   在我心里,民胜是带着傻气的,这也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一个“民”字有关。我们村东头有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傻子,叫民辉——其实现在想来应该叫“明辉”的,因为他的两个哥哥都是“ming”什么的,只是当时因为我们是小孩子,所以就会在傻明辉出现的时候在后面追着喊“傻民辉”……“傻民辉”……明辉只是笑——这样的笑容于今天的我来说就仿佛是佛祖拈花微笑。
   而民胜也就在我的心里沾了这样的光,我称呼他民胜的时候,他也是笑,没有听出如果我不带一个“叔”字就是对他的不敬,而他的笑更坚定了他在我内心的“傻”。
   有一次,他,我,还有我更远门一些的一个大爷家的孩子(我们这称呼大伯叫大爷,“爷”字的发音短而急促,如果是叫爷爷辈的老大的话,那“爷”字就发音长而有力)金花去南地的打麦场玩。贫乏的年代里我们对于食物的渴望和对于性的朦胧渴望一样,只是对于食物的渴望是无比的清晰和光明正大。当金花拿出一个鸡蛋建议要烧烧吃了的时候,我和民胜就立刻一个去拾柴一个去挖洞,而金花因为献宝(鸡蛋)有功,就功成名就的等待坐享其成。他还真大大咧咧的等着。他比我小两岁,我是在他七岁的时候认识他的,以前,他生活在老山西。
   老山西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是一片禁地,是一片恐怖的没法再恐怖的地方,因为每次当我幼小的心里有所渴望的时候,妈妈为了让我的渴望湮灭在自我的控制里,就总是说要把我卖到老山西去,而这骨肉分离的痛苦总是使我在妈妈哈哈大笑的绝情里绝望,我在对自己有那么多的渴望的自我仇视里面也逐渐的把“老山西”定位为阎罗殿一样的阴森恐怖。
   所以当,小金花能活着从“老山西”来到大爷家的时候,我是真真的对他无比敬仰,至少我觉得如果我从他身上知道了如何能从“老山西”里面脱逃的方法,我就拥有了一件对付妈妈的法宝了。
   “小金花不要哭了——”这段是我至今还能背出来的小学课文,而这也应该得益于金花,因为我们很多的小伙伴每次看到金花的时候,基本上都要背诵这段,这也是我们“学以致用”的最好的例子。并且这也促使我一段时间里疯狂的去背诵课文,以备用。但到目前为止,还是只用过这一段。
   小金花能从老山西脱逃,这要联系的更加广泛了。因为我还是那一句话,所有具体的伟大的渺小的万民称颂的不足为人道的都要从最微小的细节来体现。而我爷爷带着全家去老山西逃荒的时候,正是合作社如火如荼的时候。大锅饭饿死了多少村民我不知道,我只是听父亲说过,一天就能从村里抬出去好几居尸体。爷爷冒着生命危险,其实这和留下来被饿死的危险来比,还是去老山西要安全的多啊。我们这个家族去逃荒的举动,在我们这个大锅饭表彰村里算是丢进了一颗原子弹,金花的爷爷也带几个孩子去了老山西。
   我奶奶的两个妹妹都嫁给了老山西的人,当我爷爷在形式略微有些好转的时候,带着孩子们踏上故土的时候,金花的爷爷犹豫了,金花的大爷因为在河南煤矿上班,离故土近,就随着我爷爷把家也迁了回来,但是他一直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的家庭对于党的好儿女也是致命的打击啊。他最后和留在老山西的二弟商量,老山西的生活还是养活不了那么多祖国的长着“小鸡鸡”的花朵。最后,这朵因为长着“小鸡鸡”的金花就在他七岁的时候,来到了这个他还没有来过的故土。
   而我在知道这一切之后,我最大的想法就是,如果我把他的小鸡鸡掐掉,那么他是不是立马就要回到老山西啊?
   二
   利民叔的女儿出生之后,一家的幸福生活开始,而其实什么是幸福呢?我眼瞅着没有幸福的生活的时候就想,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多瞅瞅比自己不幸的人,然后体会一下自己。
   利民叔不是这样想的,他的心里最大的想法就是有个儿子,只是民胜还没有结婚,利民叔心里的想法不好说出来。
   民胜的想法或许就复杂的多吧,自从那次我们一起烧鸡蛋,然而一个鸡蛋怎么能够满足我们三个人的欲望。所以我们的眼睛开始放出绿光,三头恶狼扑向一群还没有长大的鸡。那只被我们活活捂在袋子里死去的鸡在去上帝那里报到的时候一定会狠狠的仇恨我们仨,我们仨今后的命运和这只鸡有没有关系我们谁也说不清,当时我们想的是餐桌上金黄的烤鸡,油锅里灿烂的烧鸡。当夜晚我们在民胜家把一只鸡满满的煮成一锅鸡的时候,我们谁也没有想过,这和命运或者人生到底有没有关系。
   如果我们不去捉那只鸡,如果我们不去烧那个鸡蛋,如果金花不偷那个鸡蛋,如果我们仨在那天不一起玩,如果金花不从老山西过来,如果大爷不是只有女儿,如果爷爷不领着大家去逃荒,如果我们共有的那个祖宗没有和那个共有的祖宗媳妇结婚,即便是他们结婚了,如果那天繁衍后代的时候祖宗不是因为喝了二两劣质白酒,那么精子在和卵子结合的时候……
   或许民胜就不会娶不来媳妇,就不会因为娶不来媳妇而更加自卑和孤独敏感,就不会因为父母给他买了个媳妇而他竟然一个月还无法行房,就不会终于可以领略房事的快乐而又因为生了个女儿而让父母说了一顿之后又回复原样,就不会在女儿刚刚两岁的时候因为和老婆拌了两句嘴出来大街上遇见三叔而被三叔说了一顿,就不会被说了一顿之后回到家里拿起一瓶乐果喝了个精光,就不会在妻儿老小哭成一团之中撒手人寰……
   利民叔的痛苦在弟弟死后两年弟媳改嫁之后被激发了出来,他知道这个家族的延续就全靠他了,眼瞅着年迈的父母望断秋水的眼神之中越来越多冬雪一样的迷茫和凄苦,他又怎能不痛苦。
   愚昧的岁月里面愚昧的人总是愚昧的把愚昧当成真理来侍奉。
   傻民辉失踪了,他在我们都各自长大忙碌开始失踪,自我们长大后,在他后面没有了追星族一样的狂热份子在狂热的喊着“傻民辉傻民辉傻民辉”的时候,也许他自己也感觉到了明星暗淡之后的寂寞和凄冷。他的尸体在家人寻找一个年后也没有找到,只是在一个早已干枯的老机井边,发现,他的一双鞋整整齐齐的朝着家的方向摆着。
   三
   金花回过一次老山西,他说家还是那个样子,怎么也没有平原好,我听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前却明明看到他在大爷家一次次挨的打和骂。或许无论任何人,在一种环境里面生活的时间长了,就习惯了。而什么是幸福呢?能习惯一种生活,就是幸福。
   我不禁想起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被纳粹关在集中营的人,有许多不相信纳粹是在屠杀他们,他们宁可在集中营里过着非人的生活,也不愿逃出去过未知的生活。
   金花生了个儿子,他在大爷家的地位陡然而高,没有了打骂,这当然也是大爷两口都已经老了,以后的日子要看金花了,怎么还会再去打骂呢。
   我想起我们去偷听刚刚结婚的利民叔,屋里黑咕隆咚,只听到急促的呼吸,然后突然有声音了,是利民叔的声音,他说,垫个枕头,垫个枕头能生儿子。他媳妇的声音太好听了,我们在外面听的是骨醉肉麻,这种声音在若干年后我们才知道是什么声音,但是当时,我们想那一定是像魔笛发出来的声音一样。所以很多次给别人讲魔笛的故事的时候,我脑海里都是这种声音。
   而枕头的作用,金花竟然也给我讲述过。我有一次去他家串门,他家竟然有四个枕头。我问他,你怎么这么多枕头啊。他嘿嘿笑了。说,你忘了,垫个枕头能生儿子。所以我们每次都是枕两个。我说那也不需要四个啊。他说,她不让我用她的。我说,那你们枕两个不难受啊。他说,不难受。枕着两个还挺舒服的。我有些迷糊了。我想问的更加清楚,他老婆却进来了。
   利民叔终于有儿子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枕头的功效,那也太晚了,他女儿都已经二十了,他也四十多岁。我们家族里的人都在孩子三天的时候去送喜礼。因为这次特殊,规定是每家二十元,至于谁规定的,没人问。
   我也是异常的惊喜,想念起那魔笛的声音,也想看看他们的儿子是不是有什么魔幻奇特的。我随老婆去了。
   利民婶子欢迎我们到大门口,我奇怪的看了她好几眼,她已经是个中年妇女,只是因为这么多年苦心钻研要儿子的性爱技术,所以皮肤略微保养的好一些。但是,怎么也不至于刚刚生了孩子几天就这么强壮吧。
   进到他们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屋子,魔笛的床还在那个位置,床上没有孩子,屋子中间,他的女儿领着一个两岁左右长的出奇好看的孩子,看我奇怪的表情,利民婶子介绍说,儿子,过来,叫哥哥,叫嫂子。
   哥哥,嫂子。
   稚嫩的童音,竟然还是普通话。买噶(我的天!)枕头的作用太伟大了。利民婶子竟然生了个两岁的操着普通话的长的仿佛《宝贝计划》里的小孩子的儿子。
   四
   我幼年的时候,知道我的伙伴里谁谁是买来的,我们就都用很奇特的眼光来看他,我年幼的心里想着,那他的爸爸妈妈想不想他?要是想,为什么还这么狠心把他们卖了呢?我就想起我的妈妈要把我卖到老山西,我就想谁谁一定是在家不听话,控制不住自己的渴望,才被妈妈爸爸卖到他们的“老山西”。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生长的地方也是“老山西”。
   我长大做了老师的时候,知道我的学生里面谁谁是被买来的,我就格外的多关注他,我想为什么买他的父母只为了自己的私欲而致孩子和孩子亲父母的感受于不顾呢?这些孩子已经十几岁了,他们一旦知道之后,会怎样呢?我就知道一个知道自己是被买来的之后一定要去找亲生父母,最后养父母不准就疯掉了。
   如今,我自己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我很多次问儿子,你是哪里的?你的父母叫什么?如果你自己跑丢了你该怎么办?如果你被拐卖了你该怎么办?我是无比心酸的教导他这些的,我甚至把教他的住址的范围都扩大到了china。而我两岁的女儿,在我和她分开十几天后,就不认识我了。我更多感受到的是来自父母的痛苦。
   我把喜礼送给了利民叔,看着领着两岁的操着普通话的宝贝儿子在农村深处的大街上幸福的灿烂的笑着的利民婶子,我沉默了。
   我撕裂不开这个家族的网,我不能单独的存在于这个家族之外,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痛苦的发现之时收紧自己的网,把痛苦和蚀骨的伤展示给陌生的人看,我自己像一只孤独的蜘蛛,卑贱的为了生存,在蛛网上奔波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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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以利民叔“他心里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个儿子”为主线,展开家族网的事事端端,串起整个故事。在痛苦的发现之时收紧自己的网,把痛苦和蚀骨的伤展示给陌生的人看,我自己像一只孤独的蜘蛛,卑贱的为了生存,在蛛网上奔波和沉默。小说情节铺成有序,人物描写细致到位,语言淳朴耐读!欣赏!推荐!【军警社团编辑:雪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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