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有意跟踪她的。那时他就坐在超市门口的休息凳上，他妻子在里面闲逛，他无聊极了。等人是很需要耐心的，而他偏偏不属于这一种男人。所以当那个女人从超市出来时，就不自觉跟了上去。女人的侧影与背影都很像初恋的女友。
　　 他盯着女人的塑料购物袋认真研究了一段路，女人右手提着的购物袋里除了女性用品，还有牙膏，牙刷，沐浴露什么的，里面的一个小袋子装的可能是话梅之类的零食，左手提着一袋荔枝。是的，她以前最喜欢吃荔枝了。吃得上火了，嘴角冒泡还要吃。
　　 他有点想开口叫她的名字了，却没叫。还没确认是她呢，怎好这样冒失。她应该在另一个城市的，当然也很有可能搬迁到这里。可就算不是初恋女友，她也是很值得男人欣赏的。他又这样想。
　　 不过，要真是她，也该做母亲了。当年要不是女孩的母亲嫌弃他是农村娃，没出息，也许两人会成就美满家庭。可女孩到底听了母亲的话。泪水涟涟也分手了。
　　 现在看她背影，依然苗条可爱。她的头发披散着，如一道黑色绸幕，让人猜想里面也许有神秘的宝藏。她穿着白色宽松的棉布T恤，罩着紧身的黑色五分牛仔裤，穿着白色的运动鞋，清清爽爽，飘然若仙。大学时她就是这样的。看来她一点也没变。
　　 她现在过得可好？想必也有一个可爱调皮的孩子，和一个体贴入微的丈夫。她走得不疾不徐，转了一个弯又一个弯，路好像很远。她为什么不坐公交车？她在郊区买了别墅？那又为什么不开自己的私家车？她的生活一定很幸福了。可是她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忧伤。如果她丈夫对她不好，自己也许可以安慰安慰她。男人有些想入非非了。
　　 他抽着烟，跟着女人的步伐，完全忘记了妻子的存在，也没有发觉自己的背后多了条小尾巴。一个像民工，又像艺术家，目光闪烁不定的中年男子。而她好像感觉到了有人跟踪她，不觉加快了脚步。他扔掉烟头，也快步跟了上去。就要走到城市边沿了，不远处是高墙深院，绿荫如云。不像别墅倒像林业局。
　　 女人突然转过头来了，面若寒霜。漂亮是很漂亮，并不是他的初恋女友。他吃了一惊，有些失望又有些道不明的轻松，怎么说呢？好像上网玩着好玩的游戏，正欲罢不能，电脑却自己断线了一样。他刚想转身离开。女人说话了，声音不大，却冷入骨髓。是他叫你来跟踪我的，对吧。他给了你多少钱？难道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还不够，还想要我的命吗？来吧。带着枪，还是带着刀呢？来吧，看看谁怕谁？
　　 女人不等他开口，就把东西全狠狠扔在他身上，不顾一切扑了过去。用脚使劲踢他，用手抓他的脸。他一边用手挡住一边后退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可女人真像疯了一样。跟着他俩的男人倚在墙根上，有些慌张，又有些庆幸，还有那么一点诡异。
　　 他推开女人，拔腿就跑。皮鞋掉了一只，也顾不得捡了。一个疯女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直到不见了两个人影。女人才慢慢捡起地上的东西。她脸上带着轻蔑的笑，走进了那高墙深院。门口的牌子确实写着：人民第三区精神病医院。
　　 男人回去，当然吃了妻子很大的苦头。却也觉得自己得了一个很大的教训，以后上街看见漂亮的女人心就有些慌，尤其是穿着白色衣服的漂亮女人。可仍常常想起那个漂亮的疯女人，她未必是真的有精神病吧？那她的丈夫会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