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每一个人对自己经历中的“第一次”，都会印象最深的缘故，我在黑龙江上8年打鱼生活里，同苏联渔民有过多次接触，可至今记忆犹新的还是1961年冬，在无名岛上同苏联渔民第一次接触。
　　 那年八岔河刚刚结冰，我们拉网小队12个人，奉命过河到无名岛帮助淌网队撒点回村。我们一上岛，就见8名苏联渔民正在一个刚封冻的江汊子下冬网。见到我们，他们停下了活计，一个30多岁的“大个子”和一个50多岁的“小老头”向我们走来。想不到的是，两个老外避开别人站在我的面前，“大个子”拍拍我的肩膀，口里喊着：“戈必旦，戈必旦！”（当官的）尽管我矢口否认，可这两个老外认准我的个子最高，必定是“戈必旦”，便咭哩哇啦同我交涉起来。原来，这个无名岛那时是个“争议岛”，双方渔民均可登岛生产，在苏方渔民到来之前，我方已在此住守淌网队员3人。先来岛的金队长，见我被老外缠住，忙跑过来解围，并通住手势，使他们知道，我们是来搬家的，不是来抢地盘的。
　　 老外知道了我们的来意后，立刻表现出满脸的友好。“大个子”一声口哨，留在后边的6个渔民也跑了过来，双方各选对象，站在冰上比比划划“说”开了话儿。“大个子”站在我面前，我半中半外地问他：“你的，玛达姆的有？”他居然明白了是问他有没有老婆。他那双蓝眼晴立刻生动起来，喜形于色地手脚忙乎起来：老婆是大大的眼睛、高高的乳房、丰满的腹部、滚圆的屁股，并学着女人的小碎步，在冰上一扭一扭地走着。之后，他伸出两手大拇指，嘴里欢快地喊着：“哈拉少，哈拉才！”（好）看那高兴的样子，其妻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呢。
　　 这时，站在一旁的另一个穿皮夹克的苏联小伙子，膘一眼如痴如醉的“大个子”，竟按捺不住，自动向我们夸耀起自己的“玛达姆”，并将双臂合抱作拥抱状，头一弯，眼一闭，一副沉醉消魂的样子。然后他睁开熠熠生辉的双眼，拍着自己的胸脯，自豪地竖起大拇指，喊着：“尚高，哈拉少！”那欣喜若狂的样子，远远胜过了“大个子”。
　　 “大个子”见状，脸一下子拉长了，嘴里骂了一句粗话，便向我们打手势：“皮夹克”的老婆是小手指，他的老婆才是大拇指。“皮夹克”也不相让，两个人便吵了起来。吵着吵着，“皮夹克”想起了什么，伸手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打开钱包，拿出一张4寸照片，比划着：这就是我的“玛达姆”！我们一看，果然是一位很有风韵的女人，我们便一齐夸道：“哈拉少，哈拉少！”这下可急坏了“大个子”，他拿不出证据压倒“皮夹克”，便“咚咚”地在冰上跺脚。多亏“小老头”及时赶来，才平息了这场“玛达姆”引起的风波。
　　 当8名苏联渔民热情地帮我们收拾好网具，我们将要踏上归程时，“大个子”忽然跑过来，紧紧地搂住我。当他松开手时，见我上衣兜里别着一支钢笔，便拿出一个本子，让我写点啥。我稍一思索，便写下了“中苏人民友谊万岁！”“大个子”接过本子看了看，双肩一端，表示不懂的意思。我便指指他们，又指指我们，双手一握，喊声“乌拉！”他立刻懂了，也把双手一握，连喊：“乌拉！乌拉！”
　　 大个子要过我的笔去，在本子上刷刷地写下一行字，扯下来交给我说：“斯大林，毛泽东，乌拉！”我也应着“乌拉！”可“大个子”并不把笔还给我，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我只好忍痛割爱将那支陪我多年的“金星”钢笔送给了他。他立刻高兴得眉开眼笑，搜遍了全身，只拿出一盒火柴，不好意思地放在我手里。
　　 我们终于要走了，8名苏联渔民一字排开，依依送别。我也很想对他们说点啥，只是苦于语言不通。我忽然想起，我们网队的几个年青人，都会几支苏联流行歌曲，我便带头唱起了《一条小路》。我们一唱，苏联渔民高兴地跳了起来，立刻放开嗓子和我们一起唱了起来，在歌声中，我们沿着岛上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向我们的渔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