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
她有个女娃,说是她的娃,其实是她收养的孩子,就因为患有先天性智力障碍,被父母丢弃。或许正因着她性格的豪爽随性,才和孩子结下这样的母女情缘
一次去市里,我们一起,她也带上了那丫头。那时孩子有七八岁的样子,眼睛也似看不清路面,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趔趄不断,老是要摔倒。总要被拉着手,路才能走得平稳利落。
因为我们一起同行,丫头总喜欢往我身边靠,老是松开她的手,跟在我身后,拽着我的衣襟,偷偷把胖乎乎的小手放进我的手里。她不太好意思地解释,说这孩子就喜欢年轻的,还喜欢漂亮的姑娘。
七八岁的女孩子,该是爱美的年纪。丫头却是胖胖的,眼睛有时还翻着白眼,衣服也穿得普通。就是这样,她却又执着爱着别人的美,痴痴靠近着喜欢的美。
那一路,都是我领着她,照顾她,遇到台阶就把手抬高,遇到低洼处就把手放低,她都懂得,虽然弱智。
之后,我常常在上班的路上见到丫头,眼睛不似以前翻得厉害,神情也还好。总是一个人,背着书包去上学,样子有点孤单。只是爱吃的毛病却没有改过,有时手里拿着烤好的火腿肠,边吃边走。有时是用脚无聊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口里还嘟嘟着什么。
再以后,见得少了,也就把她忘记了。
几年之后,一次,下班在单位门口,却意外看见这母女俩。丫头身高都超过了我,还是胖胖的,正在招呼人。
我与她打招呼,替丫头高兴,长大了,能做事了。
她说,孩子十五岁了,与人合伙去外地采购了些夏装,在路边,或在夜市出售,养活自己总还可以。
我提起那次一起去市里,丫头还老喜欢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一晃许多年过去了,这丫头长大了,能自立了。
我挑了件姜黄的宽松T恤,一件牛仔短裤,表示对她更是对丫头的支持。
这当口,就听得她问丫头,算算多少钱。
很快丫头就说出了准确的数字。我很欣喜,她也该安心了。
想起以前看过的一篇文章,有个傻大姐,唯一会的手艺就是缝纽扣,每次别人去她们家里,她总笑嘻嘻问客人,要不要缝扣子。有时还赖着客人,一定要给客人缝制。
因为她会,所以总要在客人面前显摆一番。
不管傻,还是不傻,人总该有一技之长。也只有有了技艺,才有自信活在世上,或是谋生,或是炫耀。
傻丫头总还能够算好算数,不再靠着父母也能生存了。
不知长大的她,是否还依赖别人的美,是否还愿意靠近年轻又漂亮的美。
我也喜欢制造不一样的美。喜欢让文字靠着文字,让它们挨得那么近,从相遇相知到相融,都那么亲。就是在决绝的境地也让它们努力不懈,寻着一个安静的村庄。
我希望我的文字能比傻大姐的纽扣厚实,能够包容扩揽更多的心胸。也希望许多的力量和善良进驻到更多的地方。
我拨着算盘算了一天的帐,我的技艺或许就是每天与数字打交道了。空闲时,码字,幻想着我厚爱的安详村庄。
喜欢不喜欢,时间久了,就成了痴迷。
两种不一样的技艺方式,都是自然,维持下去,就是久远。
算数,让我想起了傻丫头。码字,让我想起了傻大姐。傻丫头是为了生存。傻大姐是为了炫耀。我是为了什么。
纽扣之外,春暖花才开,为了那些村村又寨寨,我何尝不是她们中更傻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