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朱泽春随手打开门。
　　 “请问，是朱先生吗？我是克里斯汀蛋糕店的，这里有您的物品，请签收。”
　　 朱泽春看看包装精美的一个四方的盒子，有些奇怪。
　　 “谁送我的？是什么？”
　　 “是蛋糕，至于谁订的，我也不知道。”
　　 朱泽春疑惑地签了字。
　　 返回屋里，解下花里胡哨的包装彩带，打开盖子，里面还有一个同样精美的圆盒子及一张贺卡。
　　 翻开贺卡，一行娟秀的字：
　　 亲爱的，生日快乐！
　　 朱泽春恍然——今天是自己生日！
　　 眼前即刻浮现出一张娇俏的脸：“今年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这小家伙！朱泽春脸上也浮起甜蜜的笑容。
　　 跟燕子是在一次洽谈会上认识的。燕子明朗的外表，利落的装扮，标准的普通话都给人一种明快的感觉。说实话，生意场上的莺莺燕燕，朱泽春见多了，有时候偶尔也逢场作戏，但是朱泽春很知道分寸。他和妻子同村且同学，一块从农村出来，在这个钢筋丛林的城市站稳脚跟不容易。虽说现在并不缺钱，妻子却至今还在早出晚归地打工。前几年的沉沉浮浮，妻子过怕了，万一他这头有个不慎，至少还有她的一份收入可以维持日常开支。朱泽春感激妻子，贫穷的时候不抱怨，富裕的时候不骄奢。可就是有一点，妻子太节俭了，节俭得简直到了抠门的程度，不说她的日常衣着，也不说剩菜剩饭的处理，就说过个生日吧。朱泽春对自己的生日倒也无所谓，一个农村来的大老爷们，生日的时候能吃上碗面就不错了。当然这话是对妻子说的，其实朱泽春很希望在生日的时候也能像儿子一样吹回蜡烛。小时候看到电视镜头里那样的场景总是让人羡慕不已。虽然母亲对此嗤之以鼻，说那是吹灯拔蜡，不是好兆头。
　　 这只是朱泽春少数空闲的时间的少数属于浪漫范畴的念头。他早已过了浪漫的年龄了，但是偶尔也想浪漫一回，比如妻子的生日。去年妻子过生日，为了感谢妻子这么多年跟他风雨与共，他也学城里人买了鲜花和蛋糕。那天从车里出来，提着蛋糕，捧着鲜花，从车库进电梯的这么一点距离，朱泽春走得汗都出来了。人们看他的眼神，以及竭力忍着笑的模样。朱泽春在心里直抱怨：今天怎么这么多熟人呢？幸好这是回家，要是跟别人一样送给小三，他朱泽春估计会落荒而逃。
　　 原本以为妻子会开心得掉眼泪，妻子特爱掉眼泪。没想到妻子仅仅惊讶了一下，就开始问他蛋糕多少钱，鲜花多少钱，然后抱怨这些个钱够几天的菜钱了。再牵扯到孩子该交学费了，然后再是水电费，煤气费，物业费……说到后来，朱泽春一生气，把蛋糕鲜花给了掏垃圾桶的老婆子。妻子就真的掉眼泪了。那边老婆子还念叨着“有钱人真是好呐”。
　　 在家里实在闷得慌，于是就跟燕子神侃。这小丫头年龄不大，见识倒是不浅，天文地理，名人趣事，生意经，茶经，什么话题她都不会冷场，也聊过小时候生日的寒碜以及对一个蛋糕的奢望。认识半年多了，朱泽春情感的天平有些倾斜，逢场作戏中有了假戏真做的成分，可是朱泽春还分得清哪头轻，哪头重。没想到今天这小鬼头来这招，朱泽春有些感动。这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个生日蛋糕。
　　 门锁微响。是妻子下班回来了。朱泽春有些慌乱——光顾着高兴，忘了考虑该怎么跟妻子解释？
　　 妻子已经进来了。一眼看到桌上的蛋糕，还有朱泽春手里的贺卡。瞄了一眼贺卡上的话，脸微微有些变色。朱泽春赶紧抢着解释：“是张杰，一定是张杰这家伙，恶作剧呢。”张杰是他们一块出来闯天下的伙伴。
　　 “上次这小子就说要让我好看呢。”朱泽春继续解释，可他自己听着都有些底气不足。
　　 妻子瞟了他一眼，有些哀怨。
　　 手机响了，是短信：亲爱的，晚上七点，老地方，不见不散！
　　 是燕子。
　　 “我就说是张杰这小子嘛，你看，这不，他来短信解释了，还请我吃饭呢。也不光为我生日，我们还有些生意上的事。”朱泽春朝妻子扬了扬手机。
　　 然后回房间，换衣服，刮胡子，理直气壮。
　　 出来时，看见妻子还拿着贺卡呆呆地站在原地。
　　 “不是跟你说了是张杰这小子么，不信你打电话问问。”朱泽春吃准了妻子不会打这个电话，故意有些不耐烦地说。
　　 妻子慢慢抬起头。朱泽春发现妻子刚刚有些羞赧的脸色竟然变得灰白，眼里隐隐有泪光。
　　 “真的是张杰吗？……我怎么看着是女性的笔迹……”
　　 “张杰老婆代笔的呗，那对活宝就想糗我。”朱泽春眼都不眨地解释。
　　 老婆的眼泪终于下来了：“……你连我的笔迹都认不出了……今天是你四十岁的生日，我本来想给你个意外的惊喜……”
　　 朱泽春意外得张大了嘴——他是真的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