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洗牌了，大楼里安静又紧张。
　　 有人来得勤了，有人来得少了，有人忙忙碌碌，有人请假修养。外人看不出门道，楼里的人光靠鼻子就能闻出来。
　　 这次调整，老蔡是很有希望再提一格的。楼里的这几位按个拨拉，你甭管按资历、学历算，还是按为人、能力说，老蔡也是数一数二的。
　　 老蔡嘬了一口烟，又从抽屉里拿出那个信封，琢磨起来。
　　 信是谁发来的呢？
　　 从外表看，这是市文化局的专用信封，市文化局是县文化局理所当然的上级主管单位。信封上贴着一个打印出来的小纸条，上面写着：海帘县文化局蔡元（收）。可是，撕开封口后，里面空空如也。
　　 早晨，办公室勤务员小李把几本杂志和几封信放在了茶几上，老蔡翻看了一下，这封没有内容的信就夹在那几封信之中。
　　 信，确实是寄给自己的，但是不装东西，这是什么意思呢？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出了这么个小状况，难免不让人浮想联翩啊！
　　 虽说个人的前途问题是组织部门的事，但是，上级领导也起着关键的作用呀！会不会是上面有人暗示自己该在这个节骨眼上表示点什么？而这件事又不好直说，所以给自己出了道哑谜？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是丁主任吗？丁主任每次来县里考察，都会主动点将老蔡作陪，说是有老蔡在，能多喝二两酒。老蔡每次也乐呵呵地为丁主任服务，全程陪护不说，吃喝拉撒全给安顿得地地道道，走的时候还会及时地送点意思。所以，丁主任对老蔡是青睐有加。老蔡知道：办公室主任是啥？是领导的智多星，是领导的挡箭牌，更是领导的红棉袄。所以，好生伺候丁主任，那意思可大了去了。
　　 老蔡有心问问丁主任信是不是他寄过来的，是不是有这么层意思？又一想，不妥。你想啊，这事儿能说穿吗？问了，丁主任怎么回答？回答“是”？这就严重违反了组织原则，再说，人家丁主任能把自己装进来吗？官场上很讲究立场的，私交是私交，这种问题是很敏感的。回答“不是”吧，老蔡就被动了，丁主任会琢磨，这个老蔡想法挺多的嘛。想搞歪门邪道，又不敢明目张胆，是不是来探底来了？
　　 老蔡最终总算理清了，如果问丁主任，得到的回答都会是“不是”。那问不问还有什么意义呢？再一想，这件事不能问上面的任何一个人。因为结果都是一样的——加深对方对自己的疑虑。
　　 真乱啊！老蔡考虑了好几天，最终还是采取了行动。市局的正副几个领导和丁主任都打点了，是趁着汇报工作的机会给的：有放茶几下面的；有趁领导出去接电话，放公文包里的；有夹在文件堆里的，一切完成得神鬼不知。估计他走后领导们才会发觉，而且领导们又很容易就猜到是他送的，因为钱装在县文化局的专用信封，为了稳妥，老蔡还在单位名称的后面拿铅笔加了个“元”字。
　　 老蔡安心了。
　　 几天后，老蔡陆续接到了几封信，市文化局的大信封里装着他送给领导的小信封。
　　 老蔡大吃一惊！一份不少地退回来了!这！这！这！
　　 老蔡心里发毛了。他赶紧开车赶到市局。找谁？他觉得还是厚着脸皮找丁主任。
　　 丁主任屋里有三个小伙子在装信封，有贴地址的、有装内容的、有封口的。
　　 丁主任见老蔡进来，热情地说：“来来来，老蔡，快进来！”老蔡弓着身子坐到沙发上。丁主任边给他倒水，边不好意思地说：“文印室的暖气坏了，正在修，我让这几个小伙子来我这屋装信封，屋里有点挤哈。”
　　 老蔡笑笑，说没什么。正在这时，丁主任接了个电话出去了，让老蔡稍等会。老蔡就安静地看小伙子们干活。
　　 负责往信封里塞内容的小伙子对同伴说：“嗨，你贴完一个收件人之后，把信封尽量分散一些，免得互相粘住。”
　　 还没等同伴回答，另一个小伙子搭腔了：“就是就是，粘在一起就麻烦了，前几天丁主任还跟我说呢，说我工作不仔细，把没塞内容的信封都封了口了，下面的人都跟丁主任反映了。”
　　 老蔡能理解，工作强度大的时候，人就像机器，没了逻辑分析能力，只是机械地干着手中的活。就像小伙子说的这个情况，忙到最后，哪管什么装不装内容啊，只要过来一个信封，他就拿起来封口，然后就发走了。邮局的工作人员会检查数量，但一般不会考虑到这是不是一封空信。
　　 突然，老蔡一拍脑门：难道……？
　　 想到这，老蔡的心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