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散文】警察叔叔
2008年5月11日。福州第一看守所对面一座公寓楼六层。
一个人影打开自家小铁门,手扶门旁鞋柜,他忽然哆嗦了一下,差点跪倒。在他换上便鞋时,从卧室冲出一位少女朝厨房嚷嚷道:“喂,老妈,咱们家的警察叔叔回来啦!哦,天哪,你这是怎么了?哼,怎么搞得嘛,瞧你一张脸,晒得就跟烙饼似得。来,坐沙发上,哎呀快点!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护肤霜来。”
稳住情绪后,警察叔叔两手撑着沙发,自言自语道:“今天从早上五点出门到现在,我的屁股就没有落地过。累死了!不过,那个火炬传递的场面实在是令人血脉喷张啊。点燃起以前我在政法学院念书时那份特有的激情。火炬经过我的面前时,我竟然不知不觉在旁边跟跑了起来;跑了大概几十米以后,我忽然大吃一惊,我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是负责今天早上最后一段火炬传递现场安保的组织者之一啊。我回到岗位后,看见许多老太太情绪激动,手舞足蹈想突破警戒线,我立即上去劝说,可她们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情急之下,我只好张开手臂紧紧地抱住她们……”
话被厨房里的警嫂打断:“你听听,宝贝女儿,你老爸专爱干这事!她就是喜欢和老太太打成一片;什么拥抱啦亲嘴?……”
“扯淡!”沙发上,警察叔叔仰着脸等待女儿的护肤霜。
“就是嘛。老妈才扯淡哩,对不对?我的警察叔叔。别动,不许动!”女儿一手揪着警察叔叔的耳轮,一手快速地在他侧脸上揉搓着,换手,又如法炮制。她这么做似乎带有某种报复心理,原因是,昨晚她挨了警察叔叔一次没有得逞的鞭打。
原来女儿初三班主任昨晚给家长打来电话,说这孩子在教室里调皮捣蛋,手机和MP3被当班的老师给没收了,要取回必须要家长亲自到学校签字。警察叔叔听完深感羞辱,马上就发火了,他刷的一下抽出皮带,追着惊恐万状叫苦不迭的女儿就要下狠手。我一看情况不妙,立即上前挡住他的去路。我说:
“好啊,你厉害!我看你真失败!像你这样做父亲可真简单啊,把孩子当牛,你做耕夫!平时不多陪陪她,教导他,错了就给她来一鞭。痛快!你当年没日没夜地在老榕树下读书,有谁逼你了吗?还不是靠你自觉!”
“是、是。我承认我教育很失败!可是我忙啊。我是副的,半夜出命案我得马上赶到现场;拆迁得罪人的事我没少干;还有那个什么上下级迎来送往的屁大的事,也要我去管。——哎,你说把这孩子给惯得……”
警察叔叔目前在医院化疗,他患的是淋巴肿瘤。
生死未卜。我是他亲弟弟,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