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回门，暗潮涌 七：相遇，不识

　　
　　第三章:打杂
　　
　　
　　转眼，便过了五六日。
　　
　　在醉春坊的这几日，宋倾歌憋了一肚子闷气，觉得李景遂这样的人，就应该被别人拖出去痛打一顿，再被吐满身口水。
　　
　　“就你这德行，竟然还被立为太子？真是笑话！”宋倾歌恨恨的挥舞着扫帚，“若不是皇上顾及到已故去的王皇后的旧情，伯玉哥哥肯定会是太子，才不会让你来当太子！”
　　
　　只是，宋倾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不是怕别人听见她说的这些不满的言语，而是因为她又想起了自己的脸，想起脸上那些一夜之间多出的小黑点……
　　
　　这究竟是什么怪病呢？她放下扫帚，隔着面纱用手触摸自己的脸，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喂，干嘛呢？你这是干嘛呢？”醉春坊的梅香风风火火走过来，“又在这里偷懒！当心我派人去告诉太子！”
　　
　　“有本事你去告啊！”宋倾歌索性把扫帚直接撂在地上，双手叉腰，“我偏偏就不干活，你能把我怎么着？”
　　
　　“你不干活，我就命人把你送去官府，让官府的人好好惩治你一番！”梅香白了宋倾歌一眼，气势更盛，“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既然没银子还钱，就该老老实实干活，什么时候还清了，什么时候太子才会放你离开！”
　　
　　“我什么时候离开为何要听太子的？是他不明是非把我抓起来，强迫我在这里做工的！”宋倾歌愤然说道，“再说，砸坏你醉春坊东西的人又不只我一个，也有太子的份儿，你怎么不去找太子赔偿？”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姑娘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梅香抬眸扫了她一眼，掩面轻笑，“你若是有副好相貌，也可以去巴结巴结某位大人，让他替你向太子求求情，只可惜……你只是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
　　
　　“你才丑八怪呢！”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梅香，宋倾歌心里顿时生出种想一扫帚抡向她的冲动。
　　
　　“我说，你最好老老实实干活，不然，你一辈子也别想从醉春坊离开！”梅香鄙夷地看着她，“没有漂亮的资本，就别到处丢人！”
　　
　　“是，多谢香姑指点！”宋倾歌强自压下怒气，故意加重了语气，“香姑这几日的生意好，就去忙吧，省得看我不顺眼，让你气死了！”
　　
　　“我心宽体胖，气不死的！”梅香一边没好气的说着，一边扭着腰朝醉春坊走去。
　　
　　“心宽体胖？”宋倾歌冷哼一声，执起扫帚继续打扫，“我看你就是体胖！”
　　
　　
　　
　　
　　在醉春坊忙了一整天的宋倾歌，本打算晚上好好休息的，却没有想到李景遂竟然来了醉春坊！
　　
　　灯火如昼，满室通明，珠帘掀起，李景遂缓步走进来，袍袖垂曳，风姿翩然。
　　
　　“宋姑娘，这几日在醉春坊的生活可还适应？”他一贯带着慵懒的声音，让正坐在桌前打盹的宋倾歌一个激灵，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宋倾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半晌才看到李景遂正站在自己面前，一袭玄色的暗纹锦袍，手执一把绘着山水图的折扇，嘴角一如既往的微微上扬，眉梢眼底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宋倾歌面色不善，“多亏了太子您的照顾，我过得很好！”
　　
　　“那为何宋姑娘的脸色看起来不甚好呢？”
　　
　　废话！我看到你就不爽，你有本事试试一天到晚擦桌子扫地倒茶！看你累不累！宋倾歌强打起精神，“多谢太子关心，只是因为没睡好的缘故……”
　　
　　“哦，是吗？”李景遂漫不经心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太子就不打扰宋姑娘休息了，告辞！”
　　
　　就这样走了？看着李景遂掀帘出去，宋倾歌心里升起疑惑，总感觉李景遂那不经意的笑里，藏着无数把杀猪刀……
　　
　　
　　
　　就在宋倾歌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有人似乎翻窗进来，接着，有一只毛茸茸的手朝她伸了过来，用力扯着她脸上的面纱。
　　
　　鼻子痒痒的，宋倾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终于睁开了眼，然而，在和对面那东西对视片刻后，她“啊”的一声大叫了起来，随手抄起一旁的扫帚就挥了过去。
　　
　　整个醉春坊顿时都骚动了，各位姑娘都衣衫不整地从房里走了出来，“三更半夜的，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宋倾歌没有理会她们，径自拿着扫帚舞得风生水起，大有要将那只扯去她面纱的猴子打得屁股开花的气势。
　　
　　上窜下跳，左闪右避，那猴子穿着宋倾歌的裙子，看起来简直滑稽至极！而它得意洋洋的将宋倾歌的面纱系在自己脸上时，更是让宋倾歌气得火冒三丈，“死猴子，我若逮着你，铁定不会放过你！”
　　
　　“哎呀，宋姑娘，这猴子你可打不得呀！”梅香忙让人拦住了她，“这是太子殿下送给小七姑娘的，若是打伤它，小七姑娘可不依……”
　　
　　想到小七那副总是大惊小怪一惊一乍的模样，为免得罪她，吵得自己日夜不宁，宋倾歌硬生生的将自己的气咽了下去，将扫帚掷在地上，“死猴子，这次我姑且先饶过你，下次再捣乱，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周围的姑娘掩唇而笑，见宋倾歌面色不善，也纷纷识趣的退了下去。
　　
　　宋倾歌捂着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咬牙切齿，这次脸丢大了，都看见自己的脸了……李景遂，我和你没完！
　　第四章:比武
　　
　　
　　夜，出奇的静。
　　
　　手起，刀落，一声女子的惨叫。
　　
　　血，刹时间四处飞溅，醉春坊外精致的灯笼染上了点点凄艳的红色。
　　
　　宋倾歌垂下眼眸，看见从刀尖上滴落的血珠悄悄湮没在尘土中的时候，顿时如释重负，蒙着薄薄面纱的脸，在摇曳的灯火下，似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阴影。
　　
　　“终于死了……”她云淡风轻地说着，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亲手了结的那条生命。
　　
　　话音落下，那些腿不停发着抖、身子打着寒战的以及吓得花容失色的弱女子们，终于缓缓移开了挡在眼前的手，战战兢兢地朝宋倾歌的脚边看去。
　　
　　眼前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
　　
　　血泊中，白色的留仙裙染上了血色，破烂得不成样子，紧紧包裹在地上不断抽搐的——那只猴子的身上！
　　
　　那猴子不停地翻着白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瞪着宋倾歌，简直恨不得在自己死前把她的衣衫也扒光！
　　
　　宋倾歌极为不屑的看着地上的猴子，“不要脸的猴子，竟然偷醉春坊姑娘们的衣服，和它的主人一样，都是一副不三不四的模样！”
　　
　　“宋姑娘，你说谁不三不四的？”太子李景遂无限风流地摇着折扇走过来，一脸痞子般的笑容，轻佻中不乏讽刺之意。
　　
　　宋倾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弯下腰拣起地上的石头看也不看地朝他扔了过去，破口大骂，“李景遂，你卑鄙无耻！”
　　
　　李景遂躲过了迎面飞来的石子，依旧嬉皮笑脸地问道，“这猴儿这次又偷了哪位姑娘的衣服，让宋姑娘如此大动肝火的？”
　　
　　“你说呢？”宋倾歌秀眉紧皱，目光仇视地看着李景遂，脸也因气愤涨得通红。
　　
　　“哦。”李景遂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嗤笑道，“这猴儿最喜欢那些品位非常差的衣服，本太子怎么就没看出来，这样的衣服竟然是宋姑娘的最爱……”
　　
　　李景遂在宋倾歌面前向来毒舌，醉春坊的姑娘早已练就了一身百毒不侵的好本事，见怪不怪了，只有宋倾歌面对他的调笑，还会气得失去理智，一副火冒三丈的模样。
　　
　　宋倾歌面色阴沉，十分难看，“太子，你若是在这里继续胡说八道，休怪我不客气！”
　　
　　“那本太子今日就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李景遂收回折扇，一脸随意的笑，“醉春坊的各位姑娘，你们可否愿意帮本太子做个见证？”
　　
　　“当然愿意！”正朝他挤眉弄眼卖弄风骚的姑娘们异口同声。
　　
　　“宋姑娘，之前不是一直说本太子打不过你吗？不如，我们就借此机会比试一场，一决高下，你觉得如何？”
　　
　　“你输了怎么办？”宋倾歌挑衅似的问道。
　　
　　“虽然本太子不会输，不过偶尔怜香惜玉一下，让几招也是无妨的……”李景遂漫不经心地看着她，“若你赢了，本太子就放你从醉春坊离开……”
　　
　　“好，一言为定！”
　　
　　
　　
　　
　　夜如此静谧，月在静寂中悄悄隐入云层里，流泻出如水的光芒。树上的花瓣飞舞落下，在淡淡而又朦胧月色中，看起来是如此美丽和梦幻。
　　
　　“宋姑娘，你先出招罢……”李景遂双臂环抱倚着树干，神情慵懒却姿态优雅，长长的墨发迎风飞舞，一袭宽大的淡紫色锦袍被夜风吹得飘扬，飘逸出尘中有着几分高贵和傲气，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感觉。
　　
　　“那本姑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宋倾歌毫不谦让，径直出手，凌厉的掌风携带着雷霆般的气势，快速朝他袭去。
　　
　　宋倾歌出手极快，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她的动作，只看到她身上轻薄的青色纱衣飞舞，层层裙摆好似莲波荡漾，翻卷衣袂有如烟云聚散。
　　
　　宋倾歌来势汹汹的招式，快得几乎让人躲闪不及，然而在李景遂的眼中，似乎并没有那么厉害，微微一倾身，闪身斜退，轻而易举地便避开了她这一掌。
　　
　　“宋姑娘未免太小看本太子了，尽管把所有的本事都使上来罢！”李景遂静静站在树下的阴影中，云淡风轻地说道。
　　
　　伫立在迷离月色下的宋倾歌，神采飞扬，虽然隔着一层面纱，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依然能看到她嘴角噙着的一抹若隐若现的嘲讽笑意，“那太子可要小心了……”
　　
　　看着宋倾歌眉目之间满是成竹在胸的得意，一脸倨傲的神情，李景遂心里感觉颇为不爽，脑中突然生出一种作弄她的念头，想狠狠打击她一下，让她的笑看起来不至于如此刺眼……
　　
　　“看招！”宋倾歌眸光闪烁，凌空跃起，秀腿高高扬起，一双玉掌犹如玉蝶般翩翩起舞，身上的环佩也在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景遂镇定自若，嘴角依旧噙着一丝轻描淡写的笑意，却并不出手，只是从容不迫地抬起宽大的衣袖，不时闪避着，化解迎面而来的招式。
　　
　　彼此过招间，两人你来我往，衣袂翻飞，身影虚幻缥无，似是一双要迎风而去的仙人，令人心中生出无限美好的遐想，尤其李景遂嘴角噙着的一丝淡淡笑意，更是让一旁的醉春坊姑娘们个个看得春心荡漾，被他翩翩醉人的风姿迷得七荤八素。
　　
　　看着宋倾歌的腿再次朝自己扫过来，李景遂微微一笑，一脚立在原地，微微侧身，脚下一滑，仿如在冰上滑过一般，绕了一小圈后稳住身形，静静而立，手紧紧抓住了宋倾歌的脚踝，衣袂飘拂间，风华更显。
　　
　　宋倾歌的玉足被李景遂抓着，身子却还腾空在半空，时间在这一瞬间仿佛静止，满天碎花飞舞中，两个人惊人的姿态让人感叹不已。
　　
　　感觉面上有些烫，宋倾歌出招亦有些慌乱，柳腰在半空中轻旋，两手手背交叠，朝李景遂的腰间拍去，却不曾想他松开了握住自己脚的那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硬拽入他的怀中。
　　
　　
　　
　　醉春坊外灯火摇曳，忽明忽暗，李景遂棱角分明的脸上依然是玩世不恭的表情，只是他那双眸子静静看着宋倾歌蒙着面纱的脸，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深沉得仿佛不见任何波澜。
　　
　　“你放开我！”宋倾歌被李景遂的目光看着，觉得浑身都是不自在，总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中有着几分窥探之意，似乎是想对自己心怀不轨。
　　
　　“宋姑娘，你输了……”李景遂微微低下头，长眸微敛，看着怀中的宋倾歌，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魅惑感。
　　
　　感觉到李景遂呼出的温热气息，若有若无拂在自己的耳边，宋倾歌有些慌乱，脸火烫火烫的，却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来，无从招架，所以她只能强装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输了又怎样？”
　　
　　他的脸，离宋倾歌如此的近，近到宋倾歌可以在朦胧的月光中，看清他面上每个细微的毛孔，当宋倾歌看到他的脸自己越来越近，同时感觉到他的手移到自己脑后，似要解开自己面纱的时候，她瞪大了双眼，紧张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如愿以偿看到宋倾歌受到惊吓的神情，李景遂轻笑，猛地松开钳制住她的胳膊，将她一把推开，“看着你的这张脸，本太子还真是怕晚上做噩梦，你还是走吧！”
　　
　　宋倾歌冷不防被他一推，身形有些踉跄，朝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同时也反应过来，李景遂刚才的行为只是和自己开玩笑，顿时又羞又恼，“无耻！”
　　
　　李景遂挑眉，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像你这种相貌长得不堪入目的女子，你觉得本太子会看得上？”
　　
　　“太子难道不曾听过一句话叫人不可貌相吗？”宋倾歌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璞石也可能是美玉，只是太子没有那双慧眼罢了！”
　　
　　“本太子慧眼识珠，如何辨不出何谓美玉？何谓顽石？”李景遂轻蔑的目光看向她，不屑地说道，“同样是姓宋，宋丞相的女儿是南唐第一美人，你——只能算得上南唐第一丑女！”
　　
　　“你——”宋倾歌用手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宋姑娘，你在醉春坊砸坏东西的钱已经还清，可以离开醉春坊了。若你愿意日日蒙着面纱，继续留在这里免费打杂的话，想来人家也不会介意……”
　　
　　“好，我这就走！”宋倾歌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反正我正求之不得！”
　　
　　看着宋倾歌的身影在月下渐渐远去，李景遂嘴角的笑意悄悄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