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伴云原创』流苏轻曳秋如梦(散文)
【流苏轻曳秋如梦】
一、半卷流苏倚柳寻
一树唐时的柳绿,碧了你清潭般的相思。你半卷流苏,倚向秋的清怀。
心是孤独的鹤舞,只留与梦中那人看。那人也在秋里,寻你的轻摇吧?可如今,池边的小草无言地枯黄了,枯黄成一片无人知道的凝眸。
梳理如梦的秋色,谁又掬一捧西湖的眼神,从柳的肩上望来呢?远处,那一声催人的蝉唱,是孤山上染了轻霜的凤箫。
斜阳立尽,看不到那人的清影。那人,或许已踏起唐风,追一路明月轻尘。可你,用体温也暖不了的心事,却滞留在一张白色的纸上,暗自淌泪。
风老了,秋老了,夕阳老了,心事老了。一面美丽的鸾镜,照不尽小楼里徘徊的孤独。
二、流苏欲冷月华深
夜凉如水,打湿了一袖菊香。寂寞是挥之不去的碎影,乱了小庭中央,那一片黄色的仰望。
轻挽流苏,一不小心,也会打翻静卧在花叶上的露珠,像一滴滴晶莹的泪,轻易就碎在了月色中。然而,你已不在乎冰凉入侵了相思,那些原本已经很近的心跳,如今却去了夜的深处,再也找不到。
似乎,那些美丽的诺言还依偎在山石上,想着和你一样的心事。你静静地望着,如同望一个秋色的心情。相思一片片零落,苔垣桐井之上,到处是心碎的声音。
只是,你问了一千遍的为何,也得不到鱼书亲切的抚摸。即便那人就在苏堤上苦吟前世今生,你也无法问到那一条通向相见的路。
缘,原来也是这样遥远。
三、香尘乍起流苏乱
一夜的惆怅,浓了满室的清冷。命运,把散着幽香的烟尘,连同秋的叹息,熏满了散乱的流苏。
西风无情,总挑起缠绵的罗幕,露出空洞的寂寞。心在哪里?情在哪里?枕上,只闻见远去的断鸿,啼落无言的残月。
玉案上的菊影,越来越瘦,瘦成了一句难以读出的唐诗。你在更声里坐起冥想,眼中,只有轻流在时光里的烛泪。想起那个梦打扮的春天,想起那个白马捎来的少年,想起等待的每个夜晚……
尘封的琵琶,已记不起往日的绝响。一声老了的寒蝉,比回忆还要沧桑。而一张熟了的红颜,谁会用爱来摘取?
如果再一次拨起琵琶,忧伤还会不会在指尖上疼痛?
四、醉舞流苏和月吟
试醉一次,情的山水已是烟波浩渺。江南睡了,可白蛇的故事还醒着。
不必将心放在断桥边哭泣,你肯定知道,一边是前世,一边是今生。去者会去,来者会来,没有谁可以任意改变命定的缘分。
断桥,不是断在水里,而是断在心里。那一张不肯说起的断面,是痴痴等待的魂。桥断了,却断不了爱。心断了,便断了可以遇见的缘。
绾一身秋色,你也要用流苏舞起执着,在桥的记忆里争得亲睐,哪怕凛冽的西风就此将你准备了许久的温情吹走。
你是要将断了的时光连接起来啊!你便可以踏一路淡云,洒一路花香,抵达那颗与你一样孤独的心。
你听,吹箫的玉人不是已在那边呼唤明月了么?
【淡烟疏柳自吟秋】
一、醉倚小楼添鬓雪
似乎远山已横卧成眉,你画久的黛色已然浅在遥望里了。烟云行走在黯然的目光里,除了思念,谁能读到?
小溪摆不正端坐的姿势,它或许已经病了。终日流淌的水不是泪么?那弯曲得苍老的波光正怀抱柳的叹息,一点一点洗掉曾经拥有的傲人青绿。
季节转换了许多痛楚,却无法消除等待的烦恼。何处飘来的花香,是这样的倦怠,倦怠得了无生气,令你斜倚在暮日里的身影,瘦削成菊花冷漠的黄色,依旧独自在凄凉中四处张望。
高楼似乎已经不是家了。一阵雪的寒意,笼罩两鬓抚秋的旷野。归期或许已经上路,山一程,水一程,直到雪花飞扬。
晚唐的残红,在冰冷的地上依偎,不知道回忆了多少遍美好的昔光。那一别,是这样的长,这样的久,这样的教人心碎!一个不肯卸掉的晚妆,比酒醉的日子还要泛黄。
你说,风起了,该回家了。斜阳已然落在山的背影里,照不到青梅可嗅的地方。
收拾心情,却收拾不了满襟的寂寥。那片月儿还在吗?是否还在你卷帘的指尖上泛着轻霜?
二、飞花零落兑沧桑
不问秋风,不问飞花,问一问眼角的泪,便知道爱的归宿似乎没了。卷帘的时候,你是否也卷进了心痛?
空寂的闺房,满满的都是无人领略的寒香。是谁还记着线装的书册,保存着一个诺言,一个相约,一个昨天?可悉心呵护的蜡烛,却再也照不去漫延在字里行间的沧桑。
等待是一种考验,但也是一种残酷。那轮出没在晚唐的明月啊,什么时候才能让温柔的红袖,不再冷落的独自添香?
这个夜晚,除了你,还有谁能够轻拈竹篁,肆意在往日的甜蜜中弄响欢乐的时光?然后呢?所有的风花雪月,都已退避在黯然里沉默,饱含那时一笔写就的冰凉,成全你泪流满面的模样。
岁月不会总是多情地停止在笔下,去兑换一种虚无的慰藉。而忧伤常常趁人不备,把指尖上的轻霜调和入墨,强加给你一种潮湿的生活。尽管你试图用一种执着去烘烤孤独的天气,可凝眸之时,刻意筑成的种种坚强却无一例外地碎散了。
这样的日子,还需要相思吗?每时每刻邂逅的,都是一成不变的忧愁。秋的影子,也缠绵得碎了。
那么,今夜的晚妆,卸给谁看?
三、清茶淡墨对流年
月光也是一种怜爱,穿过轩窗,你定是已然感受到那洁白得纯净的触抚,将你美丽得寂寞的年华,轻摊在一页薄薄的素笺上。
其实,一种爱并不需要很多,只一点,就可令孤独地守望变得温暖。
然而,总有一些分别找不到回家的路。即便你夜夜在窗前挂一盏明灯,也无法将一种敢于坠落成无情的脚步牵引到你的身边。
你无法抑制自己浮白于平仄的空间里,去打发每一个多情的韵律。然后将自己折断成伤感的节拍,把已成往事的记忆轻吟成一朵风干的流云。
是否曾经的美好就真的被淡漠流放了?肯定或者否定,都不足以令失落的时光就此找回。一首词,又何曾能够代表坚强?
你看,那些秋的心事,不也是躲闪成淡淡的霜华,来你粉面桃腮里寻找可以倾诉的夜晚么?你难道可以拒绝一种令人怜惜的脆弱,为你美得憔悴的朱颜着色?
或许所有的一切真的已经过去了,已经在窗外瑟缩成褪色的寒烟,等待冬天的风雪让所有的痕迹消失,还一个喜欢坐在窗前妩媚的你。
那么,一杯清茶,足以饮出一个世界;一笔淡墨,足以写来一片新天。你,将以一种自信的从容,主宰自己的流年。
【秋水长天共一色】
很久没到河边去了,忽然就有什么让我牵挂起来,一怀心思,竟然全是那执着的流波和如泣如诉的低低流鸣。这秋日的沱江,该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喜欢就这样独自地沿着河边,拣人少的去处,安放自己纷乱的思绪。而岁月的零落,似乎已经忘记这记忆中的河,仍然横在生命之中,永远朝着一个方向,那样地奔腾不息。
正初秋日暮,雨过新霁,空气中流动着潮湿的声音。我知道,那是河水永恒的誓言,在清凉的秋风里姿意飘行,仿若远古的楼台,挂满密密的风铃,连绵不绝回应着秋风里离人的问讯。几点白鹭,数声归燕,惊落梧桐一叶,于缓缓而行的水面,随波逐流,浮沉跌宕,正如我此时的目光,尽付一江秋水,“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谁寄!”
梧叶零落,能惯了漂泊么?也似我不期而至的牵挂,一朝零落,散漫天涯,最终归于何处呢?心渐渐地柔弱起来,一种忧思追随而去,融入天水相接之处,茫茫无绪,芳草连空,谁在那里,痴迷远近,与我同看秋水长天共一色?
立秋以后的水,该是透凉的了。赤脚下河,把心事放在河边,一股说不出的清凉立即从双脚蔓延开来,填满我疲惫的身心。我感知到了那来自岁月之河源源不断涌入的执着,在我的灵魂深处荡涤一切,洗礼一切,爱抚一切,我的心为之一振。原来,是这样的一种清凉让我忽然牵挂!我的双眸竟也如潮湿的空气一般,在这执着的流波中涌动。
从小就喜欢这条无尽的河,那些流沙,那些卵石,那些水草,记录了我多少古铜色的少年时光。记得小时夏天爱长痱子,父亲便带我在立秋以后的夜晚扑入河流,在冰凉的秋水里浸上几个小时,直至两唇乌紫,格格打颤。他说沐浴了秋天的水,以后就不易长痱子了。至那以后,便真的没再长过。
也许,有些痛苦只需要普通得简单的方法,便可以达到最佳的治疗效果。寂寞之时,来到养育我的生命河流,水疗自己无法倾诉的痛苦,让清凉的往事和欢乐的时光如爱一般注入,生命的本色便如水一般柔软,澄澈。
忽然就想到孟庭苇的《往事》:“如梦如烟的往事,洋溢着欢笑,那门前可爱的小河流,依然轻唱老歌。如梦如烟的往事,散发着芬芳,那门前美丽的蝴蝶花,依然一样盛开。小河流我愿待在你身旁,听你唱永恒的歌声,让我在回忆中寻找往日,那戴着蝴蝶花的小女孩。”河流依然,而戴着蝴蝶花的小女孩却不知所踪。
好想就这样沉入爱我无悔的流波,如那片随波逐流的梧叶,把自己的全部柔情寄寓于绵绵不绝的秋水,所有的孤单和寂寞便可以安放在生生不息的情怀之中,一颗流浪的心便有了静谧的归宿。或许,那一种零落入水的叹息,竟也是一种必然的缘分,竟也是一种不可预期的幸福。
遥望彼岸,不知何人,起一声琵琶,勾起一弯淡月,斜斜地挂在我潮湿的眼帘。今生的歌,谁在那边轻轻弹唱?那撩人的风声,那错落的雨滴,那幽幽的泣诉,那深情的顾盼,竟然穿越秋水的低鸣,与我寂寞共舞。这遥远的倾诉,不也是与我一样,共一色秋心,深情呼应?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知音如我,掬一捧清凉的秋水,滋润那哀伤的天籁,或许那些寂寞的音符,便会盛开如花,灿烂在秋天的春天里。
然而“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没有翅膀的秋天,却无法载我跨越弱水三千,趟过世俗的藩篱,登上拾翠的彼岸,吹一曲《相见欢》,只有无助地站在这方落寞,听遥远地相思,在心底滴血。
暮雨忽地又轻轻飘来,摩娑着我漫漫的思念。回到岸上,满身烟雨之色,透着秋来的沧桑。远处渔灯隐映,两两舟人语,可有人著我扁舟一叶,摆渡我今生的约定?
“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秋水与长天,谁共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