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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哑巴


作者:冰翡冷翠 秀才,1020.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006发表时间:2012-12-14 12:52:21

说说哑巴与父亲的故事,那个生性倔强的后天因吃错药而致哑自强不息的哑巴,一直在我灵魂深处不知何时从我脑海里蹦达出来。
   那个刚刚改革开放的年月,乡村的圩日街上不知何时飘起五颜六色的连衣裙,橱窗里摆放着一台笨重的双卡或单卡的录音机。录音机里“吱吱哑哑”地飘出靡靡之音邓丽君动情的歌声:“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话要交待……”飘入我的耳朵里,是女人对“爱”的歌唱,听了肉麻的情歌,感到很舒服。我开始对女人的向往,对漂亮的女人说不出的情愫——初恋的情人是这样子的。
   哑巴是个稍大的年纪男人,麻子脸,别人看了都不由几分的害怕,身材高的平日穿着一件中山装,手持一把手推上了机油的理发剪,在那琴华乡的村头开了一家理发店。店面很简陋,墙坯是用泥巴糊成砌成的。屋里挂着一张太师椅对着墙坏一块像过去的毛主席肖像大的镜子,理发时,让顾客对着那块镜子照。这时,哑吧在顾客的脸上涂抹,用浸泡了水的肥皂汁,熟练的把剃刀在顾客长了硬梆梆拉碴的胡子剃净,人也清爽、精神了许多。
   哑巴不会说话,跟理发的顾客用手势交流,比划几下,他就知道理发的人想理什么的头型,是中分的呢,是三七开的呢,他心里都明白。几分钟后,一头漂亮的平头在哑吧熟练的手里呈现,顾客很满意的掏几角钱放在篮子里。他微笑着相送,下次再来。
   那年,父亲在工地忙碌着个把月,头发也长了,也该理理了。圩日,他带着不会走路残废的儿子走了十几里路到琴华乡镇的街上逛街,买了半斤八两的猪肉或日常用品。他看见了村头那简陋的理发店,便领着我进去。哑巴看到父亲他嘴里吱吱哑哑地含糊不清想说些什么,可喉舌很不听话的发出嘶哑的声音。他不停的用手比划着,想要表达某些的情感都在他的手上比划着,无声的交谈。
   父亲学着手语跟眼前不会说话无声的男人彼此交谈,他惋惜看着眼前的这个终身不会说话的男人,却有一手精湛的理发的手艺。不一会,父亲的头理出一个很好看的平头,舒适地享受他锋利的刀面在父亲的络腮胡上轻缓的剃净的快感。洗完头。哑巴用手指了指向我,比划说:“这孩子,是你的孩子?”父亲也用手语比划着,说:“是的,他是我的儿子,出生不久得了场沉疴,才落下这个样子,医也医了,没办法!”哑巴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冲着我投来同情的目光,竖着大拇指,比划着,说:“小子,你要坚强的活着,像山一样稳稳的站立,永远站直了,别趴下,做个堂堂的男子汉。”
   我从哑巴坚定的目光中,他对不幸残缺的生命那种淡然自若的坚定,看到他少许的悲悯更多的鼓励,激励我孤独地走在残缺人生的路上,勇敢地面对自身有毛病的身体,用一种积极向上的心态去看待别人投来的鄙夷、冷漠、嘲笑、不屑、同情、怜悯的目光。在别人异样的目光里,一个人坚强的活着,活出人样来。哑巴大叔在我幼小的心里是一支标杆,一面旗帜指引我迷茫的方向。有时,我躺在房屋前的草垛上远远地看着奶奶从菜园里割红薯藤把它放在砧板上快刀的切碎,心里苦苦思索着生命为何塑造一个身子发育不全畸形残缺的躯壳,害得我一生不碰女人,那份卑微的真挚的爱情永不在我身上奇迹的发生,前世今生做错了什么事。
   哑巴手里的理发剪在我的头上飞舞着,剪碎的发屑纷纷剥落,顺从干净的白布掉落地上。初次理发,接触冰冷的发剪,我感到很紧张。哑巴用手按压我紧张不安的头,很柔和的在难以理到的地方麻利把毛发理得干干净净。理完头,父亲从上衣胸部的口袋掏出一块钱给他。哑吧只收了五角钱,收父亲的那份,而我这份他不收,看到我这个样子,动了悲悯恻隐之心。
   哑巴和我有着同样的悲苦命运,同病相怜的境遇。
   父亲领着我一拐一瘸地走出那简陋的理发店,折回的路上,他说起了哑巴的故事,希望他的儿子不是孬种,做个七尺男儿。
   哑巴风里来雨里去,在琴华乡镇的村头那间简陋的理发店为人剃头、理发。有的人理完头后不给钱,动手打他。哑巴默默地承受这个行动如飞的人带给他的耻辱,他嘴角淌着血渍静静地淌下,绝望的望着这世上一些残忍狠心的人们。他很愤怒,他要呐喊,他要和那些人理论。可他却一声也喊不出来,只把耻辱默默压在哑吧的心底……
   暴打哑巴的人走了,留下他一身伤痕累累,但他不记恨这些带给他伤害的人。
   哑巴推着那辆“凤凰”牌的单车在街上走着时,许多不知事的小孩子跟着他屁股后面嘲笑:“哑吧,哑吧甭会说话,人长得不怎样,没有一个姑娘跟着他,冰冷的床上没人帮他暧被窝!”这是琴华乡里的孩子为他编织取笑他的儿歌。哑吧回头看着这样天真拿他取乐的孩子,并不生气。有时,他从兜里取出几颗糖果洒给跟在他屁股的小孩。那群小孩见哑巴给糖吃也不笑他了,纷纷去捡起洒落地上的糖,各自散去。
   哑巴是个孤儿,在他年幼时父母双亡,是婶把他一口喂大的。他在周岁时得了一场大病,吃村里的“赤脚医生”开的药品而致哑。婶抚摸这个苦命的孩子,流着眼泪,说:“孩呀,我苦命的孩子啊!天注定你成了哑吧,可不怨婶啊,这是你的命呀。”哑巴似乎听懂了,目眶里涌出几颗黄豆大的泪,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对他不公平命运,无人挣脱命运的束缚。
   哑巴骑那辆单车回到婶的家,把单车放好。婶在屋里床头前做针线活,把哑吧陈旧的衣物缝补,她用嘴去咬手中的针线,见哑巴进入家门她放下手中的活,是个四十多岁的朴实妇人。
   哑巴见着婶好比见到他的亲娘,没有婶养育也没哑吧的今天。婶到厨房舀了一碗米饭放在桌上,招呼说:“哑吧,干了一天也该吃饭了,来。哪天,婶帮你到苦水湾去给你说一门亲事,让老杨家也有个种,续续香火。”说着,脸上盈满的笑容。
   哑巴好久也没有笑容了,说到媳妇他脸上绽出一丝难言的笑容。夏天的天气燥热时,哑巴路过村里的那条清澈的小河,天热村里的女人乘着夜幕找处稠密的竹林遮掩下河洗澡,尽情地在河里浸泡把白天的暑气、疲劳统统消除,享受夜的冰凉,躺在干净的水里仰望碧蓝的苍穹,一张辽阔的天幕上星星点点,如织女下凡到人间河里洗澡。
   哑巴透过林间斑驳的月色隐约看到河里上岸光滑如脂的女人,远远地看见女人丰腴的乳房或肥美润华的臀部。他下身硬梆梆的,迎上去想在女人“洞穴”掏了掏,多想有一天也有自己的女人,用他的激情喂饱他的老婆!
   哑巴幻想有一天能娶上老婆,漫长的黑夜有个身子互相取暖……
   现在,婶在哑巴面前替他到苦水湾去提亲,他心里说不出的畅快,拚命的挣钱,凭他的手艺可以养活他的女人。
   那天,天气晴朗,苍穹一片幽蓝跟明镜似的,少许的云缓缓的浮动。
   婶走了半天崎岖不平的山路,挎着一篮在家的母鸡产下的鸡蛋几尺面料和几瓶白酒到琴华偏远的寨子——苦水湾,替哑巴说亲去了。
   婶上了一个坡地,很陡峭,过了像盘子的垄上,一片干瘪瘪的玉米叶迎风招展,吹来玉米的清香。她下了一个很深的坡地,拐上一条小路进了寨口。几个穿着单薄领衫衣服的老人把手微屈拢在脏兮兮的袖口里,目光散漫的望着悬挂天上的日头。几个寨子里的青年围坐一张石桌上打牌,消磨时间。
   苦水湾是个很穷的寨子,这里的人们也只能靠天吃饭。苦水湾的汉子们个个都是彪悍、刚毅的男人,婆姨们个个全是体态丰满,丰乳肥臀的女人,姑娘们便是眉清目秀,长得清秀可人,水灵灵杏眼少不更事的少女。苦水湾,这个偏远的山寨,也是美人胚子多产的地方
   婶手挎着篮子快步走入寨子,脸上挤满了笑容。几个青年看见是山外来的婶,起身招呼着:“哟,是婶呀,来看春花吧。替她说亲吧!春花她可俊啦,她找不到婆家,可找我啊。”婶笑笑,说:“看你还贫嘴,让你家那只母老虎收拾你去。不说了,走了。”她直奔老杨家去了。
   老杨家在寨子里的东头,一间简陋泥砖砌成的大屋子,分为两间厢房。厅堂上张贴布洛陀先祖的牌位,香火缭绕,以祐族人的平安。一个年长的老汉手捧一支水烟筒“咕噜噜”地抽起来,吐出几圈浓呛的旱烟,弥漫的烟味也够呛人的。
   婶挎着篮子两步并一步飞快地进屋,说:“老杨,老杨,在屋吗?”她远远看到那老汉,到了他的跟前,说:“老杨,你闺女春花呢?”老杨眯着豆大的眼睛望着山外的婶,说:“她婶来啦,春花她下地干活了。一会儿,她才回来。她婶,坐。”婶轻轻地“唉”一声,放下篮子的鸡蛋和几瓶白酒,找张凳子坐坐,唠唠家常,说明来意。
   老杨说:“山外那个哑巴人眼可好?敦厚老实不?”婶说:“哑巴是我把他抚养长大的。心眼可好啦,他在琴华乡里开个理发店,凭他的手艺挣钱养活春花没问题。”老杨叹气,说:“春花也是可怜的孩子,从小就失去母亲,她能找到好婆家跟男人过日子,我也放心了。”他这么多年未娶,辛苦的养育两个闺女,一个在乡里读初中。
   春花肩扛着一捆柴禾牵着一头黄牛进了家门,大捆的柴禾在春花的肩上显得瘦小,秀发沾着几根草,那身合适的衣裳突出她玲珑的曲线,楚楚动人。春花拍了拍身上沾着杂草灰尘,看着婶,说:“婶,你来了。”
   婶笑着,说:“春花!你回来了。婶想跟你说件事。”春花扬扬脸,说:“婶,什么事?说。”婶就源源本本地说在山外说了一门亲事,是个哑吧。春花听了提出见面才定下的亲事。婶脸上露出一丝喜悦,高高兴兴地出门了。
   婶经过石桌打牌的青年人,那个青年人逗着婶,说:“婶,成啦。不吃饭,走了。”婶笑笑,说:“不啦,回了。”她迎着染红的晚霞,返回家中。
   哑巴从婶的口中得知山里那个妹子同意见面,好几夜未睡安稳觉,心想:“今后的日子也有人暧暧被窝了,享享女人的温存了。”这样,他越想越有劲,干活也不累。哑巴在乡里相了几门亲事,乡里好看的女人见他长相丑陋的男人,而且是个哑吧,嫁这种的男人常年不说话俩人也会憋屈的,更何况不解男女的风情,女人更需要男人哄的。
   那天,春花烧了一锅热水,想把全身洗得干干净净的陪着婶到山外去见哑巴。
   春妮今天不上学,悄步走进厨房,看见她姐默默地望着灶台里的燃烧的秸禾出神。她走了过去,张开双手想把春花的眼睛蒙上。春花说:“妹,别闹了。姐没心情。”春妮说:“姐!怎么了?是不是找到婆家没理妹了。”春花说:“瞎说。姐不想嫁那么早,等妹上了大学,姐才嫁人。”春妮开心的笑了。春花对春妮的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浓浓亲情的爱……
   春花在锅里舀沸腾的热水倒进木桶里,提着热水进厢房把水冲进盆子里,脱光身上的衣裳。一具光滑如脂的玉体跃入盆中,足可让男人心血沸腾……
   春花穿着一件崭新的衣裳,脸上涂抹粉红的胭脂,唇部涂上了淡淡的口红,把如云的秀发盘在头上的后面系个高高的髻,很美,很美。
   婶拽住春花的小手走了十里地,到了婶住处的地方——琴华乡
   春花路过哑吧那间简陋的理发店时,婶的手往里指了那个身材高的为顾客理发的男人。那男人看了春花一眼,咧嘴笑着,脸上的麻子狰狞可憎。春花对视一眼,不由心生恐怕,心想:“日后怎样和这样面目可憎的男人过日子呢?不知他会心疼女人?”一个漂亮的黄花闺女配一个不会说话调情的哑吧——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婶在屋里淘米下锅,说:“春花,坐,来婶家就别客气了。”春花打量着这间淡雅简洁的大屋,说:“婶,还是我来吧。”她拿起几根麦秸扔进灶台,点上火,那麦秸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麦秸声,支上锑锅,舀两瓢水放入盖上锅盖在火上煮。
   婶看着春花手脚麻利打理家里的活,能讨上这样能干的女人,也就知足了。
   春花是个手脚勤快的姑娘,人也长得俊美,娶上她是男人修来的福份。
   春花在厨房里烧几个菜,用锅铲在锅里掏了掏,洒上酱油或盐,一碟白菜炒猪肉就已炒好了,是个勤俭持家的女人。她把烧好饭菜端上厅堂的桌子上。婶在旁边笑呵呵的,欢喜看着春花。
   哑巴推着“凤凰”牌的单车进屋,到厨房去把手洗净出来。婶说:“哑吧,尝尝你未过门媳妇的手艺,味道如何?”春花脸上微烫,微烫的,飞起一朵红霞。哑吧坐在桌子上,端起那碗春花打好米饭默默地吃了,吃到一半夹一块猪肉进春花或婶的碗里,望着春花。婶在一边笑笑,希望能撮合眼前的这对新人。
   春花此时对哑吧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也没男女之情,对哑吧仅是一种怜悯或同情,泛滥不起她深情的爱意。因此,哑吧,他不适合做她的男人。
   饭后,春花拉着婶的手到一边去,不在哑巴跟前把她的愿意说出,以免伤了他自尊。
   春花向婶表明她的心迹,拒结这门亲。她走了。
   婶伤心的望着春花远去的身影,不由为苦命的哑吧深深叹息:“这是他的命啊!”默默地回到屋里。哑巴不见春花,不由心急,嘴里发出混糊不清的声音,似乎是说:“春花呢?”婶安慰他:“春花,她走了,不同意这门亲事。婶,再给你说另一门亲事!孩子,别哭。”哑巴的脸上淌满了泪水,这是一个男儿为了得到真挚的爱情而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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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哑巴凭他的手艺为琴华乡的乡亲们理发、烫发,什么都不想,干他该干的活,做他该做的事,整天一脸的惆怅。他这辈子娶不到一个女人,享不到女人的温情,得不到爱情的眷顾,爱情路上一片荒漠,慢慢走过一生,孤苦终老,寂寞的死去。看哑巴虽然坎坷一生,但是人只要心存向善,受多大的委曲也值得。【编辑:上官竹】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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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上官竹        2012-12-14 12:53:04
  一首《春天里》,唱出了哑巴的坎坷命运。
联系QQ:1071086492
2 楼        文友:幽游过客        2012-12-14 17:3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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