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夜色进入北京的时候，眼里是熟悉的灯火霓虹，根本就没有看到北京的天，自然也没有雪影。当然，我要揣想，还是能知道北京的天象的：它也应当是阴沉沉的，雪正在不远处酝酿，因为下午1点我多从秦皇岛出发的时候，那里的天气就是一派阴郁，中午朋友的送行餐宴，也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食欲而让一众人都吃的有些寡淡……
　　 从宣武门地铁站C口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失去了方向感，跟着朋友往前，我的感觉里还是地铁的方向，不过，我知道一定不对。这回出差确实有些怪了，从兰州出去一到石家庄，就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到路牌下辨别，才知道我和同伴都出现了问题：他是180号的问题，我是90度的问题。人家这个平角问题好解决，而我的直角显然比较麻烦，一直到离开也没改变，而且还带到了秦皇岛，似乎还稍到了北京……要知道，这种方向里出的问题过去从来没经历过，更不知道它的利害，这回算是领教了某种说不出的难受；明明明白这应当是往南去，但感觉里是朝东；说是往北走的时候，确感觉是身西。我想，长此以往，还不要了命。幸亏我只是在那儿呆了几天而不是更长。因此我得出一个结论，人都应当是适应某个地域时空的人，再好再美的地方，你不适应它，或者说这个地界儿没有地气与你相通连，你最好还是回到适应你的的那个地方去的好。或许，我这命，根本就是贫贱的不能享受京城的丰富与海边的鲜活的，只能回到我的西北，在那个生我养我的不算富饶的地方生存。
　　 朋友带着我往宾馆走，一边介绍着这片的情况：距离西客站距离不远，离他上班地方不远，他朋友帮找的房子，免费住下；晚上没时间陪了，明天中午送行；预报有雪，现在还没下来；晚上可以出来转转，有地标建筑搜狗……我记着了一些，看了一眼那个标志性建筑的图样，看了一眼天上的虹云，更注意的是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想想刚才从北京站出来排大队买上票安检进入地铁拥挤进车厢，直立20多分钟再爬出地面，早已一身汗浸内衣，只想着快点到宾馆，好好洗个热水澡，把一身的疲惫丢到北京……
　　 北京的宾馆当然是好水好温度。在热水里冲了好久，找回了身体以及精神里的畅快，在一张宽大床铺的一个边儿上，枕着10楼窗外持续不断的车轮声息，让电视里那个“葛二蛋”的形象带我走进梦里，一觉醒来已是5点，扒开窗帘一看，还是彩虹闪烁，还是车流滚滚，隐约有雪的影子，但无法确定。再一次醒来，7点多，这回一看，呵，不得了，真跟画里的一样。只见窗外灰蒙蒙的天色下，能见度大约一二百米，一片低矮错落的房宇间，全被积雪覆盖；地底下的公交小车，车轮全轧在白雪里。翻身下床，吃了早餐马上下楼出门，一步踩在四五公分厚的积雪里，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哎嗨，这种快慰的感觉，真是愉快得没法提了。雪还在下，不紧不慢地，继续增加着覆盖的厚度，继续亲吻着安慰着所有走进它的人与物，地上的雪已经是黑色的泥泞，车轮碾出墨色的汁液甩向四方。
　　 我在人行道上小心地踏着已被无数人踩出的薄冰往地铁站口寻去。迎面的超越的人都步履匆匆，显然，北京人的生活节奏不是我能赶得上的。在路口，我在雪粒子里细细辨别红灯绿灯，踩着别人走过的印迹尽量慢慢地经过。地铁站里果然人很多，2号线是最早的地铁，与其他新建的线路一比，就知道什么叫破旧了。晚上看一眼北京新闻报导地铁里有故意伤害犯罪及打架的，本来是有些余悸的，但坐上来还是感觉得到大多北京人的平静镇定。出前门站，按箭头指示经安检进天安门广场，踏上祖国首都中心的雪，当然是觉得快意无限。
　　 天安门及周围也毫无例外地被雪笼罩、覆盖、迷茫着。是的，是迷茫的，从东南角进入广场，除了眼前正阳门与纪念堂清晰显现，远些的纪念碑、天安门城楼、人民大会堂、劳动人民文化宫等全都在迷茫的雪雾里。显然，这里来的游客比夏秋天来时要少的多。导游的旗帜零散地飘荡着，看那些面孔，以南亚西亚为多。再就是国内的游人，有些像是庄稼人，也有些学生。当然，还有不少明的或暗的警察、武警战士在各个边角上把守、警卫。毛主席纪念堂里不时播送参观须知，有些人正从大门走出；白雪皑皑的广场上，有吹雪车开出的几条人行道。但我宁可在雪上走而不去走那个一走就打滑的“路”。英雄纪念碑下警卫战士的帽子衣服已呈白，有士兵环绕碑基清扫。三四辆面包车停在哪里，一个中年男子在车下站着，看不清车里有没有人。过去临时设置的两面标语电子墙早已“转正”似乎成了永久的标语墙，上边是当下流行的大幅标语。国旗下，士兵威严，四下是围着拍照留念的人们。天安门近在咫尺，但因为雪雾依然，所以镜头里的图像也是迷蒙的，像是大家对于今天世界趋势、政经走势的看法一般。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图像，既然来了，还是得留下纪念。于是，对着雪雾里的广场四周，不停地按下快门，以不枉我来首都一场。因为我很早得到的体会就是，到北京如果不去天安门，就跟去所有城市一样。在从广场西侧（哦，到天安门我的方向感就来了，顿时知道东西南北了，看来，我是适应住在广阔地域的人）转回来到正阳门下，见人招呼“开放登楼”，我将信将疑过去，果然看到有售票口。花10元到楼上回望纪念堂、眺望前门，无一处不是一派玉雕的画，粉堆的白。我是怀着满满的自足走下城楼的。
　　 刚回到住处，朋友来说中午吃饭的事。自然也说雪，他说这是今年北京真正的一场雪，以前下过，着地就化了，算不得。我就在心里欣喜，今年冬天北京的第一场雪，又让我赶了个正着，多幸运的事。上次在石家庄，就是这么一出呢。
　　 午饭还是空军的老战友请的，朋友和他女儿也去了。在送我上火车站的途中，我和老战友继续着几十年前的话题，都不敢相信，日子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在西客站的天桥下，赶着回去学习十八大的朋友跟我握别，在脚下的泥巴里，在天上细细的雪花里，我们长长挥手。我听见一个声音伴随在北京纷飞的雪花里：再见，北京；再见，北京的雪。
　　
　　 2012年12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