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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江南散文】重游故土感怀


作者:古月银河 进士,8970.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157发表时间:2012-12-19 20:54:50

12月15日,携爱人回老家参加侄女婚礼,中午吃过喜宴,推脱了应酬,临时约上了两位昔日同学,沿滨江路二桥往三桥方向信步而游,至原氮肥厂外,一座破旧的砖石大门,仍就竖立于此;门框横匾石刻“合川社会福利院”几个大字清晰可见。记得大约是六十年代初期,母亲作为服装社工人曾被派往福利院为孤寡老人缝制新衣。那时,正值全国饥荒,许多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谈缝制新衣,那简直是一种难于登天的奢望。但福利院里的孤寡老人,不但能吃饱饭,而且国家还定时为他们添制新衣。令当时的普通民众十分向往的同时,无不由衷地感叹党的恩情真的就比天高比海深。福利院大门旁那颗古老的黄桷树如今犹存,看上去只是比五十多年前更加苍古,枝叶也更茂密了许多。大门前约两三米宽的小道旁边便是一面陡峭斜坡直伸开至涪江岸边;那时,童年的我与同龄玩伴经常会在这一带玩耍。如今,小道不见了,陡峭斜坡也已无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沿涪江岸由东至西挺直宽敞的水泥大道和园林式的长廊绿化景观带。
   过了福利院,呈现在眼前的是原氮肥厂破旧的厂房和外墙,经过岁月的洗礼,厂房和外墙早已没有了昔日的辉煌和荣耀,象是一位走完了人生的耄耋老人,喘着最后一丝气息努力睁眼要再看一眼这美丽的世界。陪游的同学介绍说,厂房和外墙的周围片区,包括福利院在内,都已被列入了改造规划,不日就将拆除,取而代之的将是一片高档商住区。真是时光荏苒,随着城市化进程激泻的华润,不经意间麻雀变凤凰已不再是神话。眺望江对岸,一片绵延约3000米的连片开发区正在如火如荼地绘画着明天的景色。同学说,那将是60层电梯楼建筑群,彰显着都市扩张的步履和现代化飞跃的气息。
   渐往西行,一幢幢鳞次栉比的住宅楼映入眼匡,同学说这便是二中的教师住宅区。曾为二中的学生,当然知道,昔日的这片稻田四布的土地,吞噬过多少我们当年学农支农的汗水。那时还天真地幻想过用我们汗水浸浇过的土地,来年一定会更加肥沃妖娆。事违人愿,三十多年过去,土地不见妖娆,反而“肥沃”成了都市的下水道。
   穿过住宅区,过柏油公路,便看见二中侧门,放眼眺望,如青蛙变成了王子,早已不复当年的模样。当年的侧门,只有两个砖垒的柱子,连大门也没一扇。柱子两侧连接的围墙都是用黄泥土夯筑成,且随处可见垮塌的断裂处;从校园里延伸至侧门用煤碳渣铺成的小道与紧贴围墙的小道交汇,一遇下雨,如淌泥潭般难行。如今的侧门,首先印入眼匡的便是十余级高高在上的石阶,大理石嵌镶的门柱间,横着银色透亮的不锈钢栅拦门,左侧饰墙上相嵌着王蒙题写的“合川中学”四个大字溢金流彩。沿石阶拾级而上,跨过侧门,右侧便是足球场及网球场、羽毛球场。坐在看台的石阶上,听到场上一大群少年潇洒青春的呼喊,耳畔仿佛又回响起了“战地广播”高吭的声音。
   记不清是75年的秋末冬初还是三九隆冬,依稀的记忆里天气一天寒过一天。学校决定将侧门左侧约十余亩宽的荒滩地、烂池塘和菜地改造成人造小平原。建设者便是76级77级共约1200余名学生和近百名教职员工。荒滩地和菜地被白石灰划成面积相等的二十多个小方格,每个班一格,用挖出的泥土填起烂池塘和低洼处,形成一块小平原。那时的我们大都在十六、七岁左右,正值不知天高地厚的花季,每天比拚着体力、耐力、信心和理想。工地的四周插满了红橙黄绿粉蓝紫各色旗帜,战地大喇叭片刻不停地报道着各班进度、先进事迹、激励文章。说实话,尽管那时我们同样青春年少,但来自农村的同学显然比我们在城里长大的孩子耐劳耐苦。记得我们班的团支书,副班长、劳动委员都是来自农村,劳动中他们总是挑得最多、跑得最快;还时不时帮助娇小体弱的同学。记忆最深的是数学老师陈靖康向大家介绍推广优选法,让大家先挖空土方底部然后再将悬空的土囤撬倒。这个方法很不错,省时省力又提高了进度,但是唯一忘记了研究土方并不都是黄泥结构紧粘型,不巧我们班要挖的土方堆就渗杂了大量的土渣影响了土方的粘连度,“轰隆”一声土方没有执行预定的倒塌方案,骤然倒下,来不急躲闪的许多同学都被倒塌的土方撞伤压伤砸伤了腰或腿,痛得呱呱直乱叫,混乱中忽听得一位同学大声嚎叫:“我是共青团员,背时的土方压不倒。”豪迈的气势折射出崇高的觉悟好闪亮。还有一次,一位女同学扭了腰,蹲在地上老半天,老师慌忙问她到底怎么了?女同学一急,便噼噼啪啪叽哩呱啦吐出一串方言,楞让老师和同学都没闹懂她在说啥。那是青春火红的年代,不少同学都在火线上递交了入团申请书,坚定地信仰着共产主义的远大理想。
   “走啦,再看看其他地方吧。”同学的招呼声,将漫游的思绪拉回。跨过小道左转,便是一片约百余平方米的花圃,伫立栅拦前,已找不出一丝当年建筑的痕迹;寻着方位,努力回忆,脑海里依稀出现了当年的教师宿舍楼及女生宿舍院的模样。继续西移,原来的教师食堂被一座大约建筑于80年代的而今已显破旧的教师宿舍楼所占据。右侧的菜地上盖起了一座幽静清雅的教学实验室,原先校园西南角的菜地和水塘,而今长满了各色的花草,一缕缕馨香沁人肺腑,精神不觉为之一振。
   右转,原有的蓝球场仍旧保留着,只不过球场已不似昔日凹凸和简陋,平坦的地面涮上了光亮的多色油漆,球架更具现代化,球场四周被钢丝围栅围了起来,显示出训练的科学性。
   再往左前行,进入能够容纳近千人同时用餐的多功能餐厅。整齐的餐桌坐椅鲜亮干净,二十余处取饭窗口方便快捷,餐厅右角设有小卖部,各种时鲜零食应有尽有,沿左侧楼梯拾级而上,十余小型包厢雅间可供学生亲友聚餐。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美仑美奂的餐厅,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当年用餐的情景。地点仍就是同样的地点,不同的是当年被分隔成了学生食堂厨房和大礼堂兼学生食堂两部分;厨房在面朝大礼堂方开了一扇窗户两个门,供学生们取饭菜用,因窗口小取饭时间又集中,一到取饭时间,窗口前便如打仗,你推我攘里三层外三层,时常有口角发生,甚至到互殴;当时食堂里出售的是盆盆饭,一盆饭是三斤二两,八个人一盆,同学们凑足八张饭票,便端一盆饭一盆菜,然后用筷子将面盆里的饭划分成八等份,一人一份,再将菜盆里的菜均匀地分给每个人,便开始用餐。那时,粮食是需要供应的,每个学生每天的定量是一斤;但一斤的定量并不都是大米,还参有杂粮,如早餐每人都是三两的玉米糕,中餐四两米饭,晚餐有时是三两米饭有时则是一二根红薯;那时的菜也十分单调,大多数时间都是炒土豆、炒白菜、炒罗卜,或者干脆就是咸菜,一二个月大概会吃上一次猪肉,不过仍旧是素菜多肉粒少,等于不见肉差不多。食堂里是没有桌椅的,同学们分到饭,或原地蹲着吃、或端回寝室吃。尽管如此,但那时正值同学们生长发育的关键期,不论男生女生,端着的饭三口五口便下了肚,吃不饱的大有人在,哪还有心思管什么菜品质量、环境条件等等。
   转过餐厅,往西进入校园末端。这里原来挨着围墙从北往南坐落着四个梯次的男生宿舍院,每个梯次一排宿舍,一排宿舍被隔离成六个大房间,每个房间大约有十五六张双层床,一个班一个房间。宿舍院里没有水,用水得用面盆去蓝球旁的水池取;整个宿舍院只在三排靠围墙边有间厕所,因为人多,使用量大,加上一些同学根本就不在意卫生,弄得整个大院里经常都处于臭气薰天的状态。好在当年毛主席提出“学制要缩短”,高中学制被削减到二年,大概毛主席已洞察考虑到了我们的苦衷,真得感谢伟大领袖了,至少让我们少闻了一年的臭气。还有一件发生在这个大院里的事,让我记忆犹新。那是临近毕业前不久的一个晚上,上晚自习已没有多少意义,何况当年我们除了参与没完没了的各类大小批判运动,基本上没认真地读过一二天书,所以,也基本没有考试。上自习,按校方要求是自学政治,深刻理解探讨党和国家的前途命运;按个人理解,则是“切莫高声语,唯恐惊天人”,意思便是随你打闹翻天都可以,千万别犯与政治沾边的错误或出现什么与政治沾边的口误之类的问题,按现在的话说,就一切OK了。大约九点多钟,我们几个同学从教室出来,沿医务室后面的林荫小道回宿舍;刚进宿舍院门,便看见校园围墙外忽然腾起一片红光,接着便看见火焰冲天。我们一看大事不妙,便肯定是墙外附近的农家失火了。“走!去看看!”已记不清是谁这么喊了一声,大家也没商量讨论什么的,便接连着翻过围墙,直向失火的农家奔去。到达火灾现场,火势已经非常之大,飞舞的火焰在房顶肆意逍遥,一股火舌吞吐着几次企图接近邻居瓦房;村民们在荒乱中哭喊着不知所措,我们几个同学见状不用招呼便自觉地投入了灭火战斗;我为了不让火舌点燃邻居的瓦房,竟毫无思考便借着房旁的一棵大树攀登到房顶上,用尽浑身力量锨掉房头的瓦片,然后用脚使劲将木檐楞子蹬掉;失去了木檐楞子,火舌找不着可燃物,只好呼啸着在空中怒吼。村民见我已蹬掉了木檐楞子,暂时解除了火灾威胁,便喊着:“同学,快下来吧!上面危险。”我看火势在大家的共同努力扑救下,渐渐得到控制,便想按原路再借大树枝干溜下房去,可刚到房沿边,左脚踩到的瓦片忽然碎裂,因措手不及,一头便直接摔下房来;不过,十分幸运的是房下堆满了稻草,我及忙爬起来仔细一检查,感觉左边大腿外侧有些隐隐作疼,用手一摸,竟然鲜血淋漓。同学们赶紧将我扶回学校医务室,找来校医。校医说是擦挂伤,便进行了伤口处理和包扎,后来我想那大概是从房上摔下来时被房檐挂伤所至;到如今,我的左大腿外侧仍留有一块伤口的瘀痕。
   回过神来,却不见了大院的踪影,眼前是几幢五六层高的楼房。从楼前挂着的公示牌看,仍就是男生宿舍楼。问了一下进出楼房的同学,才知道这些新楼也是最近几年才新建的,宿舍楼里都安装了水电,每层楼都有独立的卫生间,每个房间住八个人,不但配有空调电视,还配有专门的洁卫人员。如今的住宿条件比起当年不知好了多少倍。
   回过身来,往北游览,只见以前苏式建筑的教师宿舍楼和楼后一大片树林地,也被建成了学生宿舍楼,靠外一栋叫“春晖”楼,靠里几栋忘了叫什么名字,据说这些宿舍楼可容纳几千名学生。真是不可与当年同日而语了。
   信步往东,当年两层苏式建筑的第一教学楼已不复存在,原址上重新耸立起了气派豪华的新办公楼。教学楼对面原来的教师宿舍和总务处围墙等都消失不见,在那面墙上我们曾张贴过无数的“批林批孔”、“学理论,评水浒”、“反击右倾翻案风”等等大批判文章、公开信、决心书等,记录过我们也曾经风华横溢的少年志向。第二教学楼也失了痕迹,取代的是一栋现代化的多功能教学大楼;大楼有五层之高,呈四方形金碧辉煌,据说有近百间宽敞明亮的教室,可供数千学子遨游其中。从大楼各个方位向外眺望,都是清一色由钢筋水泥雕刻成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耸入云宵;窗外不时传来各式汽车的马达声、笛鸣声和小贩沿街叫卖的幺喝声,还有不畏辛苦走街串巷用大喇叭幺喝收破烂的叫喊声,交汇成一支喧嚣澎涨的都市交响曲。相比之下,当年的教学楼确实简陋。我们班就在与第一教学楼卵生的第二教学楼由北往东进楼左侧的第一间,教室虽算不上宽敞,六十二位同学坐在其中也不显拥挤;但是从左侧的大窗户一眼望出去,整个双眸瞬间便盈满白杨树的翠绿、槐树花枝的摇曳;就连林中的鸟儿,与我们相伴时间长了也知道,上课时间栖息在枝头,绝不发出半点声响,到课间休息,便会或双双比翼在窗台嬉戏或成群结队从同学们头顶掠过。那是一幅人与自然的和谐图画,是心灵与自然融汇的共鸣。可惜,这样的景致大概是不会再有了。
   变化最大的当数校大门处周围的环境了。当年的大门如侧门同样是用砖头垒起,只是门柱上多吊了一扇早已破烂得不好意思被称为门的腐朽木板,木板的上端恋恋不舍地依靠着门柱,还能给人以想象木板和砖头柱子是一个整体,有着相互依赖的关系,但木板的下端却如风蚀残年的老人,无力又无奈地斜撑着地面,好似要最后一眼看看这个世界。大门左侧有一座占地千余平方米的校办工厂,虽然我们常常从它旁边经过,到今天,我也没弄明白当年那校办工厂究竟是干什么用的。从大门进入校园,是一条长约百米宽约三四十米,呈30度角的斜坡通道。估计是学校离氮肥厂近的缘故,通道路面是用废煤炭灰渣铺成,一遇下雨,便如踏进了泥池,进退都作难。原来大门的前面,有一条小溪,学校在溪的两端搭上了两条各长约3米宽约0.5米的石板,便算是桥了。过了桥,桥头一分为二出现二条路,右侧是一条机耕道,经过七八百米后与通往氮肥厂的公路相接;左侧一条是农村常见的石板路,凹凸不平间隔无序。有一个学期我们没住校,每天四趟的上学放学都得从这两条道上通过,从家里到学校或从学校回家,若按正常人大步流星的速度来衡量,每趟至少得半个小时以上,如果遇到下雨,那就惨了,惨呆了,一个小时恐也难走完一趟。
   站在如今的校园门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当年那没落朽烂的景象。校门前,六纵七竖贯串的街道,高楼林立的城市气氛,车水马龙的喧沸繁华,仿佛让人置身梦幻的世界。远远望去,“合川中学”几个烫金大字熠耀生辉;透过二三十米宽的电控栅拦门,几十级宽阔的石阶如耸入云霄的天梯,嵌镶满整个眼匡,想象出拾级而上,进入梦幻,蜕变天之娇子,放飞理想,遨游苍穹的辉煌前景。
   三十多年过去,弹指一挥间。现代化进程让今昔对比成了天上人间。红尘蹉跎了无数岁月的峥嵘,虽然仍旧封存着不堪回首的记忆,但社会前进的步伐丝毫没有停留。但愿身入其间的孩子,有了全新的学习环境,更应懂得加倍地珍惜和努力,借着青春年少的大好时光,刻苦学习,扎好扎实基本功,随时准备为祖国为社会为父母也为自己走出一条健康快乐幸福的金光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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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文字间落满一种追忆的感觉。不管是对于重回故土的心态,还是对于所见到的那些熟悉的事物,文字中,都蕴含着一种怀念。此外,就是一些转换新颜的景象,和脑海中经常出现的那些记忆画面,不断的交错、重叠,在作者的笔力的叙述下,形成较好的对比,让我们看到感怀的同时,也看到事物的变化,正朝着一种美好而幸福的方向,演变着。正如作者的心态一样,对于曾经,总是有着难舍的情怀的,而对于美好的改变,我们又乐于去接受这样的事实。或者,当我们回过头来,再一次的思索自己的往昔岁月的时候,那份情怀,也只有自己,才能最深刻的体会到其中的滋味。推荐阅读。——履泽【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212201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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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履泽        2012-12-19 20:56:02
  问好作者,文笔很老练,不错的文字,欣赏了。欢迎赐稿。
时光飞逝,岁月变迁,记忆燃烧的温暖,一如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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