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第一个房子时没有经验，岳父于是就去找当年给他装修的师傅，是靠打听找到那个瓦匠师傅的电话号码的，人来了一看，不是当年的那个，只是同姓而已，不是就不是吧。瓷砖的活结束后感觉师傅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可是等到住进去一段时间才发现两处硬伤。其一是卫生间地面排水没处理好，洗完澡或是其他什么时候地上溅了水，那水就窝在门口的地方，看来地漏的地方并不是卫生间最低的地方；其二就是在卫生间或是厨房的墙上钉个钉子，那瓷砖很容易就碎了，一看里面是空的，瓷砖的四角都没有抹上水泥。再找那个师傅，电话号码已经换了，也找不到人。找别的瓦匠来看，都说除了把地面刨开重铺再无良法，那是我不能接受的，所以每次洗完澡后猫腰擦水时都想：下次再装房子一定把排水弄好。
　　 有了前车之鉴，所以这次找瓦匠时就加了小心，本想让老改给找的，可他信得过的都忙不过来，我又不能等，只能通过亲威朋友找了，忽然想起一位同事家的瓷砖镶得非常好，问他，他竟然还留着瓦匠的电话。
　　 于是我就认识了瓦匠老于师傅。
　　 初次见面他给我的感觉是个50岁出头的人，可后来他告诉我才43岁，这更加坚定了我用他镶瓷砖的决心了，这么显老，说明是累的，那活计肯定是好了。
　　 老于与老改不同，老改显得严肃，而老于则好说、好笑。说着说着就笑了，鲶鱼嘴一咧把本来就很小的眼睛挤得更小了，头上稀疏得却根根直立的、把红亮的脑瓜皮暴露得无遗的短发也跟着晃动，好像也在笑。同时他用闲着那只手在裸露的上身来回抓，雪白的身上便留下道道红色的抓痕，我才注意到他的前胸有一处突出一个包。
　　 一问，说是当年十几岁当学徒时不小心从房顶上掉下来摔的，当时没当回事，后来包起来才去医院拍了一个片，是一根骨头断了，但自己已经长上了。
　　 我又多了几分敬意。
　　 老于正式干活之前，他找了另外一个师傅来砌墙，姓李。
　　 李师父比老改还壮，红脸膛，说话有些磕巴。
　　 李师傅力量大，活粗，只有一面墙需要砌，下面砌得还可以，可是最上面的三层却歪了，探头了，我给指出来，他却不承认，而且赌咒发誓地让我去找任何一位瓦匠来看，如果真是探头了，他分文不要，LP说这是个要面子的人，如果不影响质量就算了。我一想只要把那面墙抹厚点倒也没有什么潜在的危险，也就保存了他的尊严。
　　 李师傅肯定是心存感激，接下来的抹灰活儿就慢了很多，细了很多，但明显是手艺不精，灰抹得不是很平。李师傅他在工地上抹灰一天能挣到220元，我家这个活儿他得抹一天半，才200元，没等我问原因他自己就说了：“我主要是想跟老于学镶砖，所以才来给他打下手的。”我当时就很担心老于能让他镶我家的瓷砖。但是等到老于来时，我就放心了。他带了两个人来，一个是他老婆的侄儿，一个就是他老婆。
　　 他老婆负责和灰端灰给他们爷儿俩打下手。厨房的墙砖起了一层之后，老于就让他的侄儿往上砌，开始我还担小孩子手艺不行，可是等到他砌了两块之后我就放心了。
　　 我不只一次把我原来房子地面的问题说给老于听，老于听后就笑得眼睛瞇成一条线儿，那几根头发仿佛也在跟着笑：“嘿嘿，那是你碰上250了，你等我镶完了再看。”
　　 老于很忙，经常得接电话，得往外跑，我知道是去谈新活儿了，我家的活儿基本上是他侄儿干的，但是卫生间的地面他却没让他侄儿插手，每一块砖都是亲自镶的。看来他还把我的担心记在了心里。
　　 看来他的身子真的累坏了，镶几块就得靠着墙坐下来抽一只烟。
　　 用了两个晚上，我家卫生间的瓷砖终于镶完了。
　　 可是等到三天后我放水试验时却悲哀的发现：窝水！在坐便附近的一块瓷砖那里窝水！窝水的地方大致是坐在坐便上时左脚放置的地方！
　　 我在电话里告诉老于时他还开玩笑：“哪能呢！叫什么蛇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提醒他。“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肯定是被吓怕了。”老于笑着重复了一遍。
　　 “你还是来看看吧，但愿我看错了。”说这话时我自己还怀有侥幸。
　　 老于了，带了一个警灯样儿的东西，“你开警车来的？”我问。
　　 “嘿嘿，你真逗，还开警车来的！我骑摩托来的。这是红外线水平仪。”说着他把那东西放好，一纵一横一竖三条红线就出来了，其中一条扫过地面，我看得很真切，我怀疑窝水的地方红线悬空了！
　　 老于又摆动了两下红外线水平仪，结果没有变化。
　　 老于放下红外线水平仪，直起身：“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儿怎么就从你这里出现了呢？”他的脸有些白，不笑了，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怎么办？”我紧张地问。
　　 “两个办法，一个就是这么样，每次洗完澡就擦一下；二是把这块瓷砖重新镶一下。”他蹲下身用手摸着那块窝水的瓷砖说。我马上意识到换一块是不行的，因为那块瓷砖与地漏之间还隔了一块。
　　 “换一块行吗？”我小声问。
　　 “你去买三块吧！”他马上意识到问题所在了，说。
　　 等我把三块瓷砖买回来后，他老婆来了，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总算把三块瓷砖给扣了下来，三块被扣下的瓷砖自然零零碎碎了，好在没有伤到其它瓷砖。
　　 等老于把三块新瓷砖镶上后，我马上发现了新的问题，那就是三块新镶的瓷砖比其它的低，这就出现了三道棱，而且离地漏越近棱越高！
　　 “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吗？”我问。
　　 “没有了，这是最好的！”
　　 我给他工钱时把其中的五分之一还给了我。
　　 “你这是？”我问。
　　 “我心安，你心里好受些。”老于说。
　　 我接受了。
　　 我知道，最好的解决方法是把地面刨开重铺。但我没说出来。
　　 老于自然也知道，他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