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时代之邂逅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诗经·国风·郑风·野有蔓草》
(一)
熙攘的人群,五彩的霓虹,擦肩而过,谁都不曾注意身边的人。或匆匆、或悠闲,各自怀着各自的目的,在喧闹的街道游走,让一次次的邂逅平淡无奇。
雷在路边坐着,漫无目的地找寻着什么。在A城的一次邂逅,是他苦闷时唯一的慰藉。
(二)
“请问……博物馆怎么走?”一个声音怯怯地说。
“就在你身后,自己不会看吗?”雷不耐烦地说。
没有租到房,工作没有着落,带来的钱所剩无几。与家人闹翻,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只是为了她,可始终没有她的消息。今天早上面试时见到已为人母的她,正是这家公司的行政主管。雷的情绪顿时跌落到极点。她说或会念及旧情给他一个好位置。雷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公司。离开还是留下,他痛苦地挣扎着。
“请问……”
“问,问什么问,博物馆就在你身后,过马路就是。烦不烦,难道要我送你过去吗?”
“对不起,打扰你了,谢谢。”那个声音轻柔地说。
沉默,两人不语。
嗒—嗒?—嗒—嗒—嗒—嗒—嗒
这是什么声音?雷抬起头,看见一个瘦弱的背影向对面缓慢移动,那声音来自她手中的竹杖。
“等一等,请你等一下!”雷飞快地冲过去。
“对,对不起,我送你过去。”
“谢谢了!”
“你是等人,还是……”话到嘴边突然噎住了,她是一个盲人,到博物馆除了等人还能干什么?
“我是去看展览!”
“哦?!”
“我用耳朵听,用心去看。也许没有正常人看到的那么真切,但是我的世界里已经五彩斑斓了,我有你们看不到的世界,那里有我的上下五千年。”女孩兴奋地说。
“是吗?真想看看你的世界!”怎么会这样说?尤其是对一个陌生人。我怎么了?雷轻轻地抖了一下。
“好呀,你有时间吗?不会耽误你吧!”
“不会,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你有心事?”
“没,没什么,只是有点想家……”没必要告诉她吧,那是自己的伤痛,毫无遮拦地告诉一个陌生人,是不是有点……陌生人?我怎么觉得像是故交。
脑海一片混乱。
“对面有可以坐的地方吗?我可以让你看看我的博物馆,你可是第一位游客!”女孩调皮地说。
“真的吗?那我可是很荣幸,呵呵!”
街边的长凳上,两个年轻人并肩坐着。女孩兴奋地说着,比划着,男孩静静地听着,一幅别样的画卷慢慢展开。
“几点了?”女孩突然问。
“嗯?哦,五点四十了”
“时间真快,我得赶火车了,该回家了。”
“哦……什么时候还能参观你的博物馆?”雷的脸突然一阵灼热。为什么今天说的都这么直接,会不会吓到她?怎么了,思想不受自己控制了,难道我对她……不会的,别胡思乱想了,只一次偶遇而已,会有什么结果?
“不知道。”女孩平静地说,“你是第一个,但我希望不是最后一个……回到家,我会把见闻写下来,让大家看看我的世界。可以把你写进去吗?”那声音如此羞涩,腮边泛起两片红云。
火车渐行渐远,雷突然有些失落。我还没有给她联系方式,我想看看她用心描画出来的全部世界,我想告诉她愿意做她一生的参观者,我要告诉她我叫雷……
(三)
B城,又一个陌生的城市。
没有了以往的颓废,只是总感觉少了一些什么。已经有了不错的工作,五年来的辛苦,换来安定的生活,身边也不断出现各类花朵,可是雷不再与她们纠缠,那一次邂逅,久久挥不去。五年来,只要有闲暇,他总在各个博物馆前流连,他相信还会听到那个声音,还会看见那个娇弱乐观的女孩,他还有机会参观那个别样的博物馆。雷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若再见到她,一定告诉她我要一辈子参观她的博物馆。
(四)
在生活之中,我们只是凭着直感去生活,去体验苦苦寻求的艰辛,幻想中的满足,以及偶然得到的惊喜。当然,我们从不去分析偶然和必然的关系,我们经常无法解释偶然得来的惊喜,也无法解释追寻不到的失落。成为命运宠儿的毕竟是少数,而多数人则成为命运的弃儿。如果真有命运存在,相信它会是公平的,付出和收获应当成正比。这当中,重要的恐怕是自己的态度:得到了又怎样,没有得到又怎样,看重过程,还是看重结局?
如果真的相信命运存在,就应当坦然面对现实。得到了不狂喜,得不到不哀伤。只要付出了,耕耘了,追求了,就是最大的收获,就不是两手空空。不期而遇固然可喜;下文如何,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