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无处可逃之十二（遇到春雪）

　　
　　从凉水井出来，正要上一辆小公共汽车，身后有个人喊我。我停下来，一看是春雪。
　　“春雪，今天没上班啦！”
　　“没上。没意思。”
　　“没意思？什么没意思？”我觉得奇怪，就问春雪。在我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小公共汽车一溜烟跑了。我转过身来，就迎接了一股黑糊糊的尾气。我赶紧拉着春雪跳了几步，站到路边去。
　　“真是的，把我甩下来不说，还赏给我们一个‘屁’。”
　　“他妈的，是哪个开的车。”春雪甩开我的手，就在地上捡石头，“老子去砸了他的车。”
　　我赶紧抓住春雪抓石头的手腕，不让她把石头丢出去。我好言劝慰了几句，春雪才安静下来。
　　“等下一班车要一两个小时呢？”
　　“没事。我习惯了。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回去也是到处闲逛。”
　　现在正是下午时光。三四点钟的阳光从前面不远的一棵梨树后面射过来。梨树上挂满了青绿色果子。圆圆的垂挂着。淡淡的风轻轻摇动着树叶，果子像挂在风中的风铃一般，有一种低得听不见的声音在叫。
　　“春雪，怎么啦！”
　　“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为什么呢？谁惹你生气了？”
　　“谁惹我生气了？你知道干嘛？难道你还想去打他几下？就你这个模样，你都不敢跟别人说句硬气的话。”
　　“我是出于关心。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算啦！不理你了。我去镇上转一圈。”
　　“嗨，这样说说就生气啦！”春雪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想不到她手上的力气还蛮大的，我不得不停下转过去的身体。
　　“生什么气？我哪有那么多闲功夫生气？我去集镇上看看有刚摘下来的梨子没有。最近几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总是感觉喉咙不舒服，忍不住咳嗽。”
　　“何必跑去买。这里不就是梨树吗？我去给你摘几个。”
　　春雪拔腿就跑。我想拦的，但拦不住。她已经跑到树下去了。树的旁边，有一栋房子，门开着，没看见人。我想，主人肯定在里面。甚至在开着的门里，还会有狗。春雪到了树下，疾跑几步，纵身一跳，就抓住了树上的一个青绿色果子。她用手一扭，梨子就脱离开她抓下来的树枝。树枝往上一弹，回复到原来的形状去。而春雪的手上，多了一个纺锤样的梨子。
　　树枝抓拉的响动，果然惊动了屋里的人和狗。狗是疾速跑出来的。人慢慢走出来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
　　“来，接住。”春雪把刚摘的梨子往我面前一丢，就见一道青绿的影子迎着我就撞上来了。我一时有些慌，赶紧伸手去接。手伸出去有些笨拙，没有接住。梨子打在我的手臂上，然后滚落到地上去了。身上被打了一下，有些微微的疼痛。
　　梨子滚到地上，因为被手臂挡了一下，没有砸烂。我捡起来，用手搓了搓。狗站在那里并不叫，那个妇女对春雪笑着。
　　“爬到树上去摘吧！”
　　妇女居然这样鼓动春雪。
　　“不啦。”春雪边说着边跳起来，又抓了一个在手里。“够啦！”春雪朝那个妇女摇摇手，朝我身边走过来。
　　“随时想吃都可以。”春雪的手在梨子上搓了一下，就往嘴里塞。咔嚓一口，嘴边流出清凉的汁水来。
　　“吃啊！怎么？有毒吗？我都吃得你吃不得？”
　　我虽然用手搓了搓梨子表皮上的尘土，但心里还是有些迟疑。用刀削掉皮再吃？我没带刀。至少用水洗洗。在哪里找水呢？
　　“我叫你吃呢？”
　　春雪从嘴里拿出梨子来。被咬掉一口的梨子，露出里面淡白色的果肉，有一种烂烂的感觉。我的喉咙突然得到一丝滋润似的，但吃梨子的渴望却不高。不想春雪伸手过来，把我拿梨子的手抓住，然后往上一抬，梨子凑到我的嘴边了。
　　我有一种被强迫的感觉，梨子不得已塞进嘴。咬了一口，有一种甜津津的滋润。我的喉咙瞬间得到熨帖似的。
　　“我听人说，用梨子蒸冰糖——”
　　“哦，我知道了。马上，我马上就去给你摘。你等我。”春雪咬着梨子，动作很快，梨子的汁水滑落下来。春雪嘴里的言语和梨肉裹缠在一起，说的话模模糊糊的，听得不是很清楚。
　　春雪又跑过去，在梨树下蹦跳了几下身子。原本开着的门前已经空荡了的，这一次只有那只狗站到了门外，看着春雪的蹦跳。过了一会，春雪走过来，在她的双手里，捧了一堆梨子。
　　“够了嘛？”
　　“够了。”
　　“把衣服拉开，接着啊！难道让我这样捧着？”
　　我有些为难。要我用衣角去兜住那些梨子，确实有些不雅。我转过背，看见一个商店，去要了一个塑料袋。我把梨子装进塑料袋里。
　　“谢谢啦！”
　　“谢什么？要谢就谢我表姐。她的梨子。”
　　“你表姐？”
　　“对呀！别人的我敢随便去摘吗？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很傻。读书到底是让人变得聪明还是傻呢？”
　　“我没读什么书。我在学校时混日子。”我说。
　　“别扯了。你们这样的人，总是看不起我们读书笨的。”春雪走到我面前，伸手在我的衣服上弹了弹，那儿可能有什么脏污的东西。我站着没动，春雪的动作有那么些霸道的感觉。一种占领者的姿态。
　　“我们班上就有几个这样的，整天昂起头走路。我就老想丢香蕉皮去他们脚下，我最喜欢看他们摔倒地上的样子。”
　　“他们得罪你啦！”
　　“没得罪。我就是不喜欢。不喜欢。你知道吗？我对不喜欢的人和事，我就想捉弄。没有理由也没有原因。”
　　“真是奇怪。”我提着梨子，往前面走。身体离春雪就有些远了。我不想靠她太近。在太近的距离里，就像她踩着我似的。
　　“走什么呀！你怕我吃了你？”春雪追过来。“想不想去哪个地方喝酒，就我们俩。”春雪的眼睛带着一种挑战的神色。我停下来，不敢去接触她的眼神。
　　“去你哥那里，吃狐狸肉？”
　　“不去。我们坐车去营盘，去那里吃鱼。但是你请客，我没有钱。”
　　“我也没有钱。”我一口回绝了。
　　“小抠包，刚刚干了活，会没钱？不行，必须请。我刚才给你摘那么多梨子呢？”春雪居然这样说，有些撒娇，有些孩子气。
　　我心里的孩子气也被激发出来了，“梨子？管几块钱呢？给你。”我把装梨子的袋子塞到春雪的手里去。
　　“不光是这些吧，还有刚才吃的那个呢？”
　　“吃的也算啦！多少钱？就算五块钱一个，我给你五块钱。”
　　“一百块钱都不行。我要刚才原模原样的，换一个都不行。”春雪甩开我的手。撅起嘴来。
　　“不是吧！”我叫起来，“是你硬要我吃的。”
　　“现在我硬要你请我吃鱼，你还不是不请吗？我能强迫你？”春雪的眉毛跳跃着，她的脸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来啦！
　　“算啦！请就请吧！”
　　我屈服了。“请客吧！请客吧！”吃一顿鱼应该花不了多少钱。我不是舍不得吃鱼的钱，而是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吃饭，我有些拘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手脚该怎样摆放。我和春雪还谈不上有多熟悉，究竟算不算得上朋友也不好说。
　　“怎么去呢？”我问。
　　“走，我带你去坐摩托车。我的一个表哥是开摩托车的，刚刚我还看见他在那里。走。走。”春雪拉着我就走。走了一阵，她停在一辆摩托面前，骑在摩托上等客人的男人脸上马上露出笑容，并且对春雪说话。
　　“表哥，带我去营盘。”
　　“上车呀！”
　　那个男子并不多说什么。我们坐上了车。春雪坐后面，我坐前面。我用手抱住了那个男子的腰，春雪就抱住了我的腰。男子发动摩托车。摩托车一溜烟就往前面窜。吓得我赶紧把那粗粗的腰抱紧，身后的春雪也抱紧了我。她的身体软软绵绵地贴在我的身上，有一股热烘烘的感觉。
　　这种感觉如此的不同。前面是石头一样冰冷的身体，身后是温开水一样的身体。摩托车风驰电掣地飞奔着。风在两耳的边缘上快速地拉扯，扑到脸上来的风，也有很大的力量，让眼睛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我只能眯缝着眼，看着飞速而过的野外。
　　道路不是很平坦，常有一些坑洼的地方，让我们颠簸一下。这种颠簸几乎要将刚才吃的梨子全都抖出来。坐在我身后的春雪，一上一下，她身上的柔软就像波涛一样汹涌澎湃起来了。我的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某些部位就不争气起来。
　　确实有些难堪。前面是一个硬如钢铁的身体，我身体上的变化在前面身体上感觉出来的话，那是一种怎样的不堪啊！越是这样想，心里越是觉得难受，像做了一件很大的错事。
　　我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忘记触碰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身体逐渐绵软起来，风吹透了我的身体。春雪在我的身后还不停地说着话，风裹着话语，我听不太清，但前面的男子很自如地回答着，原来是他们俩在交谈。我乐得自在，默默的看着沿路的风景快速移动。
　　到了营盘，我们在一家野生鱼店前停下来。春雪昂着头就往里走。那男子忙着将摩托调头过来，我说，“大哥，一起吃吧！”那男子朝我摆摆手，“不用啦！”
　　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在口袋里掏了十元钱。春雪站在店子门口喊我快一点。我把钱递给那个男子。从凉水井到营盘的价格大概是五元。
　　男子骑上摩托，开着就走了。摩托发出突突突的声音，我递钱的手就凉在了风里。“快点，你傻啦？”春雪在门口喊我。
　　我放下手，把钱塞进裤袋里。我觉得我的行为有些虚假的感觉。走到门口，春雪一把抱住我的手臂，“我就说读书多的人，假得很。读书和做人的真假成正比关系。”
　　“什么？”我愣住啦，有这样的奇怪理论，“我是假吗？人家是做生意的呀！要是都拉熟人，还不得饿死。”
　　“饿死活该。”春雪的嘴一撇，“就是饿死，他能要表妹的钱？你其实知道得很清楚，还要做这种样子？”
　　“算啦！算啦！”我挣脱开春雪挽着的手臂，往外走，“既然你觉得我虚假得很，何必跟我在一起？”
　　“为什么不在一起？”春雪回头来拉住我，“我是让你请客呢？不跟你在一起，谁请我吃饭呢？”
　　“请吃饭是吧？我给你吃饭的钱。”从我口袋里拿了一张红色的钞票，递过去。
　　我的样子很生气。
　　“怎么？真的生气啦！”春雪笑起来，“你这个人，有时候不经逗。”
　　“你干嘛逗我？”我仍旧犟着要走，“我一身的臭毛病，你应该捏着鼻子远远躲开我，干嘛老是拉着我？”
　　“我贱啦！就喜欢拉着一个傻蛋。”
　　春雪的力气蛮大，拉拽着我走进那家店子。我们俩在一个靠窗的小包厢里坐下来。西下的阳光，将淡淡的余晖照进屋子里来。屋子里被一种米黄色的光线所弥漫。我还在生气，闷着头坐在角落里。
　　春雪坐在对面，她的身上就罩上了阳光。阳光给春雪的头发上镀了一层金色的边，特别好看。
　　“怎么？还在生气？”
　　“没有。”
　　“说假话。”春雪移动了一下凳子，坐得更靠近我的身边。“你有女朋友吗？包括以前的。”
　　我摇头。
　　“那么，你做过那种事吗？在学校里，或者在那些场所里。”
　　我摇头。
　　“天啦！你能不能不说谎。”春雪激动地叫喊着，她站了起来。阳光就镀到她的胸前。胸口急剧地起伏着。我茫然弟看着她，她干嘛这样激动呢？
　　“你多大啦！这样的问题也要回避，你干嘛不把我当朋友？我上次就带你去看我妹妹和李明军的幽会。”
　　“我不想去的。”
　　“那是我强拉着你去的啰？”
　　“我没这样说。”
　　“你说了，就是你说的。”
　　门边响起了声音，门被推开了。两个服务员抬着热腾腾的锅进来了。菜，电磁炉、锅、碗和筷子，还有两碟糊辣椒蘸水。
　　我们帮着服务员一阵忙碌。锅里的鱼是煮好的。锅在电磁炉上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春雪递给我一副碗筷，然后舀了一点鱼汤在蘸水里面。
　　“野生鱼。真正的野生鱼。”春雪说。
　　“哪里来的野生鱼呢？大多都是网箱养的，还喂饲料呢！说不定还有避孕药呢！”
　　“说你不懂吧，你还要装有知识。你闻闻这个味道，这股香味，再尝尝肉质，饲料养的鱼能相比吗？李明军常常叫这个店子给他送鱼过去。”
　　我不再说话，拿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塞进嘴里。那种奇异的香味马上齿颊之间弥漫开来。奇特的香味猛地窜上来，让我有些猝不及防的感觉。我愣了一下，慢慢去回味那种味道。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从牂牁江里打上来的。悄悄的，一般人吃不到。就是同样来这个店子里，也吃不到地道的。”春雪靠近我的身边，轻声而有些神秘地说。春雪的模样像是怕人听去了，而屋子里并没有第三个人在。
　　“你是什么神秘人物？”我也放轻了声音。
　　“嗨，你猜呢？”春雪拍俩我的肩膀一下，然后笑起来。
　　“我看你像魔王。女魔王。”
　　“啊！”春雪扮了一个鬼的模样，做样子吓我，“我是女魔王，你还敢跟我吃饭？我不就是任性一点吗？这是我叔叔的一个小舅子开的，他是牂牁江边的人。我是看你傻才带你来的。”
　　“傻就带来。聪明就不带了？我宁愿聪明一点。”
　　“你这个人一点都不幽默，不好玩。”
　　“好玩？我又不是玩具。”
　　“我是郁闷。想找个人说说话。你怎么就不能顺着女人一点？就算我比较任性，也比较尖刻，也不必马上对着我来呀！”
　　春雪夹着鱼往嘴里送。她这样说，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不说话，埋着头吃鱼。
　　这可能是我吃到最好吃的鱼啦！不一会，我的面前就堆了一些鱼骨头了。
　　“怎么光顾着吃，不说话啦！”
　　“说啊！我听你说。”
　　“我问你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什么问题？”我停下筷子，春雪的眼睛就紧紧盯着我，“哦，你说那个呀。我没骗你。大学时，试着谈女朋友的念头都没有过。因为穷，忙着去挣自己的生活费，基本上都不敢想。偶尔有一两个一起打工的，仅只是拉了一下手，连摸都没有摸过。出了学校以后，工作没着落，立足地都没有，哪里有条件谈女朋友呀！有几次一同打工的朋友带着我去了那种地方，心里一直疙疙瘩瘩的，花了钱都算啦！”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我想，我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去做那种事了。想起来都觉得人生活得没有激情。在内心里还有一种恐惧，像某些过于内向的女孩，以为那种事就像拿刀子割自己身上肉那样。”
　　“你多大啦！”
　　“三十几。”
　　“不难受吗？”
　　“难受的。我靠自己呀！不就那么回事吗？怎么办呢？在孤独的夜里，我靠一种冥想来解决。”
　　“我就说你傻吧！”春雪说，“你都能用自己的办法，为什么不出去找一个女孩呢？还花了钱都不玩。你看看那些男人，都淫乱到什么程度了！包括你那个表妹夫。”
　　“那有什么办法。”我低声说，“人家有条件。”
　　“我也郁闷着呢？我妹妹才十五岁。我给妹妹说过很多次，不要寄希望于那个男人，没有用的。人家只是玩玩，既不会花大价钱，更不可能嫁给他。他有很多女人，而且他的财富也不可能一直那样拥有。我妹妹哪里相信我的话呢？被鬼迷住一样，贴着贴着上去。一个钻戒，一套漂亮的衣服，一个名牌的包包，然后什么都丢了。那些东西就像迷魂汤。说得直白一点就是钱，钱像一块超强的吸铁石，只要被吸住，什么道德、价值、羞耻等等，都没作用了。”
　　“你想得还挺多的，也很深刻嘛！”我说，“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哥也是的，成天就想着赚钱。赚钱就正正当当地挣好啦！他偏不。开个店子，不是想法偷税漏税，就是去弄些‘野味’，甚至收取那些偷来的东西，再不就是聚集几个人去开个赌钱的场子。搞哪样都不顺，都被抓住几次了。抓一次就像洗白了一样，什么也没落下。他还不悔改，又去想别的坏点子。前几天，他和几个人想以招工的名义，弄几个附近村寨的小姑娘去外地卖淫。我听说了，赶紧提醒那些小姑娘的父母，才破坏了他的勾当。”
　　“跟我说这些。你不怕？”春雪说的时候，我忙着吃鱼。
　　“怕什么？”
　　“我会告密的。”
　　“告密？告你的去。就你那个傻样，你连告密的地方都找不到。”
　　“你为什么总是小瞧我？”
　　“我小瞧你了嘛？我知道，你也是一个骗钱的家伙，总是把无说成有，把小说成大。但我喜欢你，毕竟你这种欺骗，没有多少危害性。”
　　“你有男朋友吗？”
　　“有啊！他到外地打工去了。他喊我跟他一起去的，我没去。”
　　“干什么的？”
　　“在阳城搞装修。听说也能挣不少钱，他在城里都买房子买车子了。”
　　“不是挺好吗？去阳城啦！谁不想去大城市呀！”
　　“不想去。我越来越觉得不喜欢他了。为什么我说不上。每次去，我都能从他身上嗅到陌生女人的味道。女人的，带着一股子难受的骚味。”
　　“嘿嘿，你不去他怎么解决呢？总得有办法呀！你以为个个像我吗？我是没钱。又有那么点学校硬塞进脑袋里的道德观念，所以才会缩手缩脚的不像个男人。我有了钱，可能也会沾惹上不同女人身上那种味道，也就是你说的骚味。”
　　我夹了一块鱼，吃到嘴里，因为说话急，不想被鱼刺卡住了。我拼命咳嗽着，然后又喝醋，折腾了好一会才顺下那棵刺。春雪冷冷地看着，看我涨红着脸而难受的模样。
　　“你也不是好人。”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好人。我就是一个坏人。”
　　“你就不能装一装吗？让我暂时高兴一下。你干嘛要惹我生气呢？”
　　“我没想过惹你生气，我只是想告诉你真相。这也是真实的我。我喜欢真实，而不是虚假。”
　　“你此时就是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