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组发下两张表。一张民主测评领导班子，一张民主测评领导班子成员。
　　 张无记拿着表，迟迟没有填写。
　　 坐在他左手的是单位“一把手”夫人，右手是单位的“新闻中心主任”老孟。
　　 表分三项内容：满意、基本满意和不满意。
　　 张无记对领导班子基本满意，对“一把手”不满意。领导班子他不能填不满意，一个月前他结婚，领导班子都去捧了场，而且除了“一把手”外，其他人都很开心，喝得醉醺醺的。
　　 “一把手”处处跟自己过不去，连结婚这样的喜庆事也板个老驴脸。
　　 张无记把表半遮着，准备按自己的意愿填写。这时，坐在台上末位的“一把手”随便插了一句，说，民主测评不是例行公事，这是大家的民主权利，请三思而后填。
　　 张无记停下笔。他仿佛看到“一把手”眼光隔几排桌子看到了他填的内容，“一把手”夫人和老孟也透过遮掩的纸看到了。
　　 张无记犹豫了。
　　 发测评表前，考核组长说了，民主测评满意率达不到80％以上，会考虑人员调整。张无记想，如果这样，违心填满意不就表达不了自己的意愿了吗？还是填不满意吧。又一想，不行，我填不满意，大多数人填满意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况且“一把手”发现是我填的岂不更要给我小鞋穿？反过来又想，一把手不可能知道，表上不写字，只划钩，他上哪对笔迹去？
　　 记得有一回测评，与这次不同，除了划钩外，还让写意见和建议。同事大为写了很多意见，被老孟发布出去，弄得全单位人都知道。那就在不满意上划钩吧。刚要划，张无记又犯想了。每次测评完，“一把手”都到考核组住的宾馆去汇报，名义是汇报，其实是让“一把手”管吃管住管娱乐的。一来二去，测评结果“一把手”不会不知道的。好吃好喝，谁装孙子？
　　 其实“一把手”也不错，不就是那次调房子没如我愿吗？不就是有一次上班时间玩电脑被“一把手”狠狠“批”了一顿吗？其实班子其他成员也好不到哪里，不就是平时一起吃吃喝喝玩得不错，关键时刻谁替我说话了呢。“一把手”下台，上来的谁敢保证“不变蝎子不咬人”？
　　 想到这，张无记把表折叠一下就交了。
　　 此后不久，“一把手”给他调了一套住房，又跑前跑后把他的新婚妻子调到了本单位。
　　 又不久，上级组织部门来单位宣布人事调整结果。奇怪的是，这次“一把手”没有坐在台上的末位上，而是和张无记一样坐在了台下。等结果一宣布，张无记才明白，原来“一把手”被撤了，剃成了平头百姓。
　　 张无记后悔不迭，又觉得很对不起“一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