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大赛148】肚里长有一棵葱
贩大蒜的爆发户余子进,在城里买了楼房,举家迁进了城里。
余子进明白,自己这个乡下佬进城,要想融入这座城市,首先在饮食上要跟上城里人,不能像乡下人那样小家子气。身上有几个嘣的余子进,联系上了一个在城里工作的远房表亲。余子进说:“表亲,我在城里买了房,是城里人啦。今晚我请你去吃饭。”
表亲并不感到吃惊,慢吞吞地说:“去哪里吃饭?”
余子进算是个聪明人,脑瓜子转得贼快,说:“表亲,我刚到城里。去哪里吃饭,还是你定吧。”
表亲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们去桃源山庄吃河鲜吧。”
余子进第一次到桃源山庄吃河鲜,真是大开眼界。那些河鱼,不用煎炒炖去煮熟的,而是蘸着佐料生吃。那些生龙活虎的虾,也是这样活生生塞进嘴里吞下肚的。余子进起先不敢生吃河鱼,生吞活虾,他有一种呕心的感觉。余子进看到表亲和表亲的朋友狼吞虎咽地吃,而且表亲和朋友不断地劝,余子进才尝试着夹一块鱼生,拌上佐料放进嘴里嚼。余子进没有反胃的感觉,却感到嘴里的鱼生脆香香滑润润的。那味道,真是比煮熟还好吃几百倍。生虾也一样,塞进嘴里嚼一口,脆甜甜的,就像吃一口雪梨,却比雪梨的味道更加鲜美。
余子进尝试了一次城里的美味,以后隔三差五的约表亲出去吃饭。表亲变换着酒店带余子进去品尝。表亲是个原生态主义者,喜欢吃原生态的食品,他带余子进去酒店吃的,都是以生吃食品为主。
余子进从表亲身上明白,要想成为真正的城里人,就得以生食为主。慢慢的,余子进吃菜,就爱生吃。去酒店不用说,就是在家里,余子进也成了一个生食主义者。不仅生吃鱼和虾,就连猪肉、牛肉、鸡肉、鸭肉……余子进也是生吃的。妻子和孩子都害怕生吃,余子进就有些心生怒火,吼着说:“你们不生吃,我生吃。都把菜分开,留生的给我吃。”
然而,同一桌吃饭,妻子和孩子看到余子进狼吞虎咽的生吃,她们虽然面对的是熟食,却有一种呕心的感觉,都不敢动筷去吃饭。最后,一家人只好分桌而食:妻子和孩子在一桌吃熟食,余子进在另一桌吃生食。当然,余子进还要喝酒。面对美味佳肴一样的生食品,余子进不喝酒就索然无味了。
转眼间,余子进进城一年多了。余子进从饮食方面入乡随俗,他已经脱掉了一个乡下人的俗气,活脱脱变成一个城里人。还不到四十岁的余子进,那个肚子慢慢的像孕妇一样大了起来,仿佛一个大腹便便的城里大老板。
余子进在城里已经认识了一批酒友,酒友们都称赞余子进有福气。余子进心里沾沾自喜,可嘴上却说:“我那有福气呀。”酒友就拍拍余子进的肚皮,说:“看你的老板肚,就是有福之人。”余子进就摸着自己的肚子,张开大嘴去大笑。
余子进就生成了一个习惯:摸肚子。早上一觉醒来,余子进首先是去摸一摸自己的大肚子,然后才慢吞吞爬起床。去厕所解手,解手前他要摸摸大肚子,解手完后他还得摸摸大肚子。进餐时,余子进先摸摸大肚子,才狼吞虎咽地去进食。酒醉饭饱后,余子进也得摸摸大肚子。出门时,余子进要摸摸大肚子,才迈步出门。从外面回来,余子进一面摸着肚子,一面迈步跨入门槛。晚上睡觉,余子进得摸着大肚子入睡,他才睡得香。
余子进以自己有一个大肚子而自豪。上街时,余子进觉得自己的大肚子还不够突出,就昂首挺胸的走路,肚子就突得像九月的孕妇。
这晚凌晨,余子进双手摸着大肚子,疼得唷唷的大叫大喊起来。妻子惊醒后,立刻打“120”。
医生一检查,余子进的肚腩长的不是脂肪,而是满肚子的钩虫。医生说幸亏送来得及时,要是晚二十分钟,余子进就得变成钩虫鬼。医生动手术从余子进肚里掏出108条钩虫,大的达10公斤,小的也有两多重。医生严肃的告诫余子进,今后必须改变生活习惯,不准生吃食物,必须煮熟煮透才能入嘴,才可以咽下肚。
余子进经历这场生死之劫后,痛改生吃的习惯,又开始像乡下人一样把菜煮透煮熟,才吃进肚子里。妻子和孩子都感到欣喜,一家人终于又可以坐在一桌吃饭了。
余子进虽然返璞归真开始吃熟食了,但他生吃大葱的习惯没有改变。余子进想:大葱不会像鱼呀虾呀那样藏着虫卵,生吃是没有问题的。余子进就照样生吃大葱。
日子悠悠的又过了两年。一天凌晨,余子进突然肚子痛得大叫不止,妻子连忙打“120”。救护车飞奔来把余子进拉去医院。
痛得哇哇大叫的余子进不明白,我早已不吃生食了,我的大肚子也早已消失了,肚子里怎么还会有钩虫呢?
医生的检查结果是,余子进肚里长有一棵葱。从拍摄出来的照片可以清晰地看到,葱的根须生长得已经延伸到余子进的五脏六腑。
医生对余子进说:“你痛得哇哇大叫,就是你肚里的这棵葱在吸收营养,猛力拉扯你的五脏六腑,因此疼痛。”
余子进虽然吃了止痛药,但疼痛一时没有止住。余子进痛得大叫地对医生说:“快些帮我开肚做手术,把我肚里的葱取出来。”
医生摇摇头说:“这棵葱已经在你肚里生根了,我们不能帮你做手术取出来。如果真要把葱取出来,必须连同你的内脏一起取出。”
余子进疼痛着大叫说:“那我怎么办?”
医生说:“你下辈子只能靠吃止痛药度日了。而且你得戒酒,不准吃大鱼大肉。因为酒肉是葱的营养,你肚里的营养过剩,葱就会疯长,然后扯破你的内脏,你的寿限也就到此为止。”
余子进这个新城里人,因为肚里长有一棵葱,从此与酒肉绝缘,以药度日。
那天,一年多没有往来的表亲,在街上碰到余子进,看到他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样子,惊讶地说:“亲戚你怎么啦?”
余子进把前因后果对表亲说了。表亲叹息一声说:“可惜呀,你一个男人也去东施效颦。我们只是去酒店吃饭才吃些生食,在家里是绝对不吃生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