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英从地里回来，看见公公黑面黑鼻地走出院子。就贴上去问，爸，你吃饭了吗？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不吃了，吃饱了！公公看都不看她一眼，走了。
　　 艳英进了屋，看见婆婆也是一脸的不高兴。忙问，今天，你们这一个一个的，这都是怎么了？
　　 婆婆说，还不是因为你们！
　　 艳英莫名其妙，我们?
　　 我让那老家伙去问问建榜，你们到现在都还没怀上，那问题到底是出在哪儿？他不闻不问，还跟我扭上脾气了。
　　 我们也不是不急，我不是跟你说过嘛，这事它不怪我。天天一晚上的他把我折腾个半死，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行。我说去医院看看，建榜就是死活不去，说这事丢脸。
　　 不去，一辈子也没个孩子，叫人骂一辈子啊？婆婆生气地说。
　　 艳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艳英,这屋里头也没外人,你说说，建榜他怎么就不行？
　　 艳英一听这问题问得，有些为难，很不好意思。
　　 你快说呀，谁也听不到!
　　 艳英凑到婆婆耳根前轻声说，他那下面总是硬不起来，这些年就没进去过。
　　 啊?
　　 建榜走进屋里，看见妈和媳妇都一脸的不高兴，就说，你们这是咋了,一个个都拉个脸做什么？
　　 还不因为你，爸生气连饭也没吃就出门了！
　　 我？我刚进屋的，我惹着谁了？建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明天你跟艳英去县人民医院检查一下，看是你们俩谁的问题？有毛病就治，别折腾了！
　　 行,干嘛生这么大气呢。建榜边喝水边答应着。
　　 第二天太阳落山的时候，建榜和艳英回来了。
　　 看好了吗？
　　 艳英抬头瞄瞄婆婆，说，你问他吧。
　　 建榜看着娘期望的眼神，就认真地说，看了，我们什么毛病也没有。大夫说我们这种情况属于正常，有的结婚比咱时间还长，后来也怀上了。
　　 艳英不爱听建榜的话，因为她知道底细。
　　 他们俩到了医院，挂了号；在诊室外等候的时候，建榜看见诊室里头那男的裤子都扯到了大腿下面，医生看了又看，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建榜看了，转身就跑。盈儿在后面追，好不容易才撵上他。
　　 你干什么？你想急死我呀？艳英很生气。
　　 不行！让他们随便鼓捣我那里，那还叫男人吗？建榜说什么也不看了。
　　 怎么？他们还能给你咬下来呀？艳英没好气地说。
　　 不看了，我说不看就不看！建榜来了蛮牛劲。
　　 要是这样的话,你就不要天天晚上折腾我！艳英生气地跟在建榜的身后，一前一后的就走到了汽车站。
　　 老人听了建榜说的话，就信以为真，忙说，没病就好。往后每天早上，我就给你俩每人冲一碗鸡蛋水，让俺孙子长得肥肥实实在的！
　　 不用，不用，我们俩还年轻。你和爸多吃点才对！。
　　 别给我扯这些没用的，这事妈说了算！老人高兴得好像今天晚上儿子和媳妇就能播种生根开花结果似的。
　　 艳英和建榜一吃了晚饭，妈就催着他们睡觉，说，天不早了,一天累得屁滚尿流的,快点回屋歇觉去！
　　 妈,我还要看电视呢,谁睡这么早?建榜为难地说。
　　 电视说了不算，这个家我说了算！老人说着就把媳妇和儿子往屋里推。
　　 艳英进了屋衣服也不脱躺在床上，建榜脱了个光溜溜的就往艳英身边凑
　　 跟你说，这没真刀真枪你就别折磨我了！艳英说这话时看都不看建榜一眼。
　　 看你说的什么话,不见靶子,我就是真刀真枪也没有用啊！建榜不耐烦地说着就往下扒艳英的衣服。
　　 两个人磨了好一阵子，还是老样子。
　　 艳英说，你停一下吧,看你挺可怜的，不过你也怪可恨的！那天到医院让人医生看看没准就好了呢。
　　 我这东西不能谁都看,就你自己看行。建榜说。
　　 你这破东西谁稀罕？还掖着藏着！枪筒子软开不了火，满梭子子弹射不出来！艳英不满地说。
　　 你，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咱俩就离了吧。建榜痛苦地说。
　　 离？你以为一个女人进一家出一家哪那么容易啊？再说离了，你一辈子也别想再搂个女人！艳英抹着眼泪。
　　 你心眼真好!建榜说着就把艳英搂在怀里。
　　 要不你把烟酒戒了吧，听说烟酒也影响生育。
　　 行,只要我这家伙能好使,叫我怎么着都行。就是不能让别人看！建榜回答得很干脆。
　　 建榜说这话时，屋外正下着雨。
　　 雨后，山上的蘑菇疯长。艳英采了一篮子又一篮子，晒在院落里。
　　 婆婆就说，艳英，我看你这些日子又黑又瘦，八成是怀上了吧？别上山了，孩子重要！
　　 妈，不是,不是。是晒的,累的。
　　 哪天我到县里卖了这些蘑菇，给你换件新衣服。你到我们家这些年受苦了,连件新衣服也没添过。婆婆心疼儿媳妇，知道她吃不好，穿不好，睡不好。
　　 这天晚上吃了饭，没等妈喊睡觉,建榜急了,拽着媳妇就进屋，艳英，走，睡觉去,别总让妈催！
　　 艳英瞪了建榜一眼,一扭身躲开了。
　　 建榜就又凑上前去轻声说，我好了，你看——
　　 艳英低头一看，咦，还真是有了新气象,下面支了好大一个凉蓬。
　　 艳英笑了，是不是不抽烟不喝酒顶的事？
　　 建榜点点头,两个人进了屋。没等艳英准备好，建榜先扑了上来,如狼似虎地压了下去。
　　 艳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她情不自禁地哼出声来，激动得哭了，她兴奋得已经无所顾忌了,大声叫着……
　　 老人在外面听了，乐得不知道怎么好，自言自语地说这回咱可要抱孙子了。
　　 第二天早上，艳英抿着嘴笑，从来没有的惬意令人也精神了许多。
　　 婆婆看见这情形，也傻笑着说，医院的医生真行，真把建榜给治好了！
　　 艳英就不好意思地说，妈，不是，建榜根本就没让医生看，他害臊，是我让他戒烟戒酒好的！
　　 你这死丫片子，主意真好，快赶上医生了！婆婆高兴得眉开眼笑。
　　 从今天开始重活你就别干了，都留给妈和你爸干。
　　 回屋等着去吧，从今天起你就不出工了，一会儿饭就好！老人逼着儿媳妇回屋。
　　 为了不扫老人的兴，艳英只好听从。
　　 紧接着,建榜妈急不可耐地跑回屋里,悄声说，老头子，我说了我昨晚没听错，艳英说了建榜好了！
　　 建榜爸一下子从被窝里弹起来，说，真的,我早就说过这种事急不得，这不早晚的事嘛。
　　 你就是马后炮，快穿上衣服。建榜妈照老头的屁股上拍了一把，急急忙忙出去做饭去了。
　　 村里开小四轮的水根要到县里去拉化肥。
　　 艳英说，水根哥，我借你个光行不?
　　 水根看着艳英那注视着自己的眼神说，你要干什么呀？
　　 我想搭个车，去县城把我家那点蘑菇卖了。艳英一脸是笑，红扑扑的脸蛋灿烂得像朵花。
　　 行，这有什么不行的，你快去拿，我等你一会儿。水根格外殷勤。
　　 艳英就急忙往家里跑。
　　 水根看着艳英那苗条的身段，移动起来更是耐看，说，可惜了，这么美的娘们，怎么就是带不上个崽子呢？也好？安全。
　　 小四轮突突地响着就是不动，队长过来问，水根，你怎么还不走，日头都爬一竿子高了，你还磨个屁啊？
　　 马上,马上。水根光动嘴不动手。
　　 还等什么，快走吧！队长催着。
　　 等成艳英，她要搭便车。水根不得不说出来。
　　 你小子给我老实点，别胡来啊！队长知道水根是个馋嘴猫。
　　 没事，安全。这便宜不占是傻子。水根挤着眼说。
　　 这时候艳英和建榜妈一人背着一个袋子来了。
　　 老太太可不能让坐啊！水根喊。
　　 我不坐，我是帮艳英来送蘑菇的。建榜妈也喊着。
　　 这老家伙耳朵真好使。队长笑着说道，老家伙是不能去，老了巴唧的摔下来可不得了！
　　 我不去，我不去，就是请我坐我都不稀罕。建榜妈把袋子扔到车上,喘着粗气说。
　　 艳英把袋子扔上去，踩着轱辘轻快地窜了上去。喊着，妈，你先回去吧。
　　 建榜妈就皱着眉头喊，你别累着啊，小心身子！
　　 队长和水根相互看了看，没说什么，好象都心领神会地；小四轮突突地开走了,车后留下一溜烟尘……
　　 艳英妹子，你有了？水根问。
　　 去你的，有你啊！艳英骂道。
　　 你哪儿都好，怎么就是带不上崽子呢？水根呲着黄板牙取笑道。
　　 崽子都那么大了，谁不知道？
　　 我怎么没看见，净胡说八道！
　　 哎呀，村上的人谁不知道啊，我那崽子都能开小四轮了！艳英笑着说。
　　 哟，占便宜呀！你这臊娘们，怪不得别人都说谁也斗不过你！
　　 水根哥，你装完化肥可得等我一会儿哈，别一溜烟跑回村去了。艳英把话题转回到正经事上。
　　 放心吧，我能把你甩下吗？甩下你我稀罕谁去？
　　 你呀，是挺不了啦，赶快扒个老婆得了！艳英正儿八经地说。
　　 不不不，俺就等你！水根嘴上说着，眼睛里透出贪婪的光。
　　 天黑了，水根的小四轮还没回来。队长着急，建榜也急得没办法，都担心出个什么乱子的。
　　 好不容易水根从县里来电话了，说回不去了，小四轮出毛病了，在大修呢。这下子大家的心才着了地。
　　 第二天上午小四轮早早地就回来了。建榜妈一把拉着艳英的手，说，可把妈吓坏了，眼瞅着我就要抱孙子了，可别出点什么毛病。
　　 艳英笑着说，多亏了水根哥小四轮坏了，要不然还麻烦了，人家收购站下午才收山货，上午都开大会去了。
　　 建榜妈就说，什么早点晚点的，你没累着身子就好！
　　 艳英看着婆婆那副猴急样，就不好意思地说，我累不着，这点活算什么；妈，这一共卖了二十七块钱，除了吃饭住宿，还剩二十六块二你拿着。
　　 婆婆一听，吃惊地说，就卖那么些钱呀？再说你也没吃没喝呀，两天才花八毛钱！
　　 吃的住的都挺好的。咱乡下人嘛！艳英乐呵呵地说。
　　 这钱妈不要，给你留着了；爱吃什么就买点什么，我寻思着你八成是怀上了。婆婆执意不要这钱。
　　 妈，你拿着，我看我是怀不上了。
　　 怎么？一定能！建榜妈坚信那天晚上一定能。
　　 妈，你不知道，那天晚上建榜骗了我；是后店那个宗权树从深圳回来了，拿给建榜一片药，建榜吃了才没命地弄了我一个晚上。艳英羞涩地说。
　　 啊？建榜妈大吃一惊，然后又接着说，那药要好使，要不这钱你就留着买那药，不管怎么样，能生儿育女就行！
　　 那药估计我们这小地方没有。再说了，我也听说过，吃那药就是一时痛快，吃多了，越吃病越重。
　　 啊？那样……，要那样的话咱还得去医院。建榜妈的脸上又现出愁云。
　　 说不能，还真的不准；一个月过去了，艳英还真的有了点反应。一见点荤腥就呕，建榜妈看了可乐坏了。
　　 建榜没有自信，哪能一炮就中？他早怀疑艳英怀的是水根的种，整天生着闷气。
　　 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艳英说，应该感谢宗权树，他那片药帮你放了炮，一炮就打中了。
　　 建榜不说话。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你聋啊？艳英有点不高兴。
　　 我不聋，我傻。建榜的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艳英早就知道建榜在怀疑他。
　　 什么意思，你明白，你肚子里是猫崽狗崽你自己知道？建榜没好气地说。
　　 艳英听了骂了声“缺德”，就号淘大哭起来。
　　 建榜妈听到哭声就急忙跑进来，冲建榜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气她；说着就拿着条帚打起了建榜，建榜一动不动的，任他妈随意发落。
　　 艳英就上去拦着，妈，你别打了，你别打他了！
　　 现在艳英谁都得让着她点，别说你，我和你爸也得听艳英的，我们家传宗接代的事全靠艳英了！
　　 建榜听了妈的话，什么话也不说。
　　 建榜妈安慰艳英道，你不用怕他，他惹你，你就告诉我，你看妈我怎么收拾他……
　　 中秋那天，生了个大胖小子。
　　 建榜妈和他爸乐得合不拢嘴。
　　 只有建榜闷闷不乐。
　　 那孩子一生下来，建榜怎么看，就怎么像水根。
　　 建榜妈对建榜说，艳英在坐月子，你不准惹她生气，要是把奶给气回去，孩子就遭罪了。
　　 建榜妈时时刻刻都去看孙子，越看越像建榜，总是说，和建榜小时候一模一样，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艳英听了打心眼里高兴，也相信是吃药那晚上怀上的。
　　 可是过了五个多月，那孩子模样变了，瘌痢头，倒花眼，这一笑，咧着大嘴与水根没什么两样。
　　 建榜整天无精打采的，建榜妈也不再把孩子抱出去到处炫耀了。
　　 建榜爸吃了饭，就躲进屋里叭哒叭哒地抽闷烟。
　　 建榜妈把建榜爸撵到院里，把艳英叫到自己屋里，说，艳英，外面的风言风语恐怕你也听见了一点，你跟妈说句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艳英就呜呜地哭了起来，妈，这么些年，我的苦谁知道？守着男人当寡妇，谁能受得了？那次去县里我是和水根睡了。这一是我馋，二是我想偷摸着借个种给我们家留个后代。你说，这孩子起码是我养的，比捡来的亲，我就那一回，后来，我再馋我还是忍着了。我是女人啊，这么点岁数就让我遭这个罪！为了我们家我能牺牲一切，可是谁能理解我呢……
　　 建榜妈听着听着也哭了，最后她和艳英说，妈懂得你心思。你知道妈也是二婚的人。头个死鬼跟建榜一样的毛病，那是我中学的同学，两个人好得跟什么似的，就是不能睡觉；你这事，到妈这儿就拉倒，我就让你给妈保证，跟别人，什么时候也不能说出真话！
　　 艳英流着泪，点着头。
　　 过了一段日子，建榜一家搬到外地去了。
　　
　　 二0一二、一二、一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