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里，某高中宿舍楼的后面，那一道爬满牵牛花的院墙上，借着皎洁的月亮，依旧能清晰地看见上面写着“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那几个大字。斑驳的高墙上，一朵朵牵牛花却在夜色中羞臊地合上了花苞，放佛是惧怕月光。然而一阵风吹来，贴着地面的一片角落里却满是清香。
　　 几棵夕颜开了，洁白的花瓣虽然没有露珠的点缀却也同样娇嫩可人。牵牛被誉为朝颜，而夕颜则被誉为苦命女子。那只有在晚霞时才会一展的娇艳，尽管没有人理会却也暗自芬芳。可今夜它不是寂寞的，因为有一个美丽的女孩正蹲在它的身边尽情地欣赏着它。
　　 “好香哦。”馨雨那一张白皙的脸，慢慢靠近，轻轻低嗅，伸出五指无情的将它掐断，却又多情的将它戴在耳边。
　　 突然，嗡嗡的一阵震动。馨雨连忙从衣兜里拿出手机，却又马上把手机扔在了地上。继续拍了拍口袋，从另一个衣兜里拿出一部崭新的手机。
　　 “喂，妈妈。嗯，我在同学家补课呢。你放心吧，一会我打车回去。不会有事的啦。我会早点回家的，你别唠叨了。嗯，就这样吧，拜拜。”馨雨急切地说完，挂断。挂断后又不停的拍着那剧烈心跳的自己。
　　 她嘴角上扬起一串微笑，爱不释手的反复擦拭着手机，生怕自己不小心将它弄脏了。毕竟，这是“艾丰四”价格不菲。这手机真的很贵，贵的要她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换来。想想，她那娇媚的脸上顿时充满了愁绪，身体不由得一阵颤抖。但也许只是她后悔做出了这样的事，她忽然害怕起来，她怕别人知道自己将自己卖掉了。
　　 馨雨站起身来，对着大墙那边小声的喊了起来：“你们好了没啊？快点，我好害怕啊。”馨雨四下张望着，胆怯的不敢抬头看周围的一切。
　　 突然，一道黑影像流星一样划出弧线落地。接着，又一个身影翻身而出。扑通一声，吓的馨雨一声尖叫，抱住了刚刚跳下来的小婷。
　　 “哎呀，那边点，你踩我脚了。讨厌。”小婷踢了一下落在自己脚边上的萱萱，生气地说。
　　 “哎哟，摔死我了。你们叫什么叫？当心把人招来。你看你这个样子，像个女鬼似的！搞什么呀？明明就是个倩女非要扮成幽魂，神经病。快拿下来，大半夜的戴一朵白花你吓死人啊你？”萱萱站起身来一撇嘴，伸手就摘下了馨雨耳边的夕颜花扔在了地上，几脚下去又将那花碾碎。馨雨，低着头，不敢吱声。
　　 “这黑漆漆的，我害怕。我想回家，我不要去了。”馨雨哆嗦着靠近小婷，挽着她的胳臂寻求帮助。可小婷却一甩，躲开她整理起刚刚弄脏的衣服。
　　 馨雨，静静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不敢说话。两只手不停的摆弄着自己的衣襟，她害怕她们那嘲讽的眼神。
　　 “没胆的货，说去又说不去。你以为那“艾丰四”那么容易就赚到手了吗？干嘛都需要付出代价，就你这样还是回家老老实实的补习去吧，哼！没出息。”萱萱扑打了几下自己的衣服，嫉妒藐视地看了馨雨一眼。而小婷则站在旁边不言不语，兀自神游去了，然而她的眉头却紧紧的锁着。
　　 “我我，就是害怕。我不要“艾丰四”了还不行吗？”馨雨说着，眼泪已经莹润了双眼。
　　 “不去？你说不去就不去了啊？今天你才是菜，你不去了我们大家都白去了。你怎么这样？你想坏了大家的好事是不？”萱萱急了，拉着馨雨的长发怒吼了起来。
　　 “行了，都别喊了。你们想把人都叫过来是吧？你没看见那边有人吗？”墙头上趴着得那个还没下来的女孩，看着她们干笑了几声。慢慢地爬了下来，她那动作十分熟练。
　　 “早就来了？让你久等了啊！怎么骗过你妈妈的?”思思拍了拍馨雨的肩膀，见她低头不说话又小声的对她耳语了起来。她悄悄地说：“你是不能打退堂鼓的，你要不去的话，人家会要回你的“艾丰四”。别忘了，你那“艾丰四”是人家请你陪酒买你初夜的定金。你可以不去，但是你言而无信就不要怪人家不仁不义了。要是他们来学校找你，你还能在学校安心上课了吗？你好好想想吧。”说完，思思咯咯一笑。笑的馨雨心头一惊。
　　 “车来了，都别傻站着了，走吧上车。”思思见远处一辆豪华车停在那里，便快速向那车子走去。
　　 车，早就来了。远远的停在那里等候着。那豪华车内的司机，带着一顶鸭舌帽，他抱着双臂低着头仿佛正在打盹。思思见四下无人注视，向上拉了拉裙子，露出更多的雪白肌肤，她笑嘻嘻的伸手，轻轻地叩了几下车窗。司机醒了，打开了车门，他笑看着思思那雪白的大腿，流露出龌龊的眼神。见思思白眼相对时，便不好意思的将帽子压低掩盖起自己的丑态。
　　 三个女孩，相互看了看，却都默默无言。最后也都更加沉默的向着车子走去。馨雨走在最后，一边走还在一边哭。哭着哭着，几步就蹲在了地上不走了。小婷，转过身拿出手帕，拉起她给她擦干眼泪。牵着她的手，继续走。
　　 “哭什么哭?有什么可哭的？现在我们都在羡慕你呢，你今晚可是赚钱了。居然卖了那么多？我那次，连你的四分之一还不到。真可惜啊，为什么处女只有一次呢？真不公平。”萱萱满脸鄙夷地看着馨雨，愤愤不平地说。
　　 “怪不得人家给你的少啊！谁让你不是处女了呢？不值钱了。嘿嘿，我们馨雨还是嫩芽，又生的这么漂亮，精致的就像公主，当然值钱了。而你，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豹子。”小婷嘲笑完毕，奸笑了几下。显然平日里，这两个人也在相互较劲，分明就是死敌。
　　 “怎么说话呢你？你嫉妒啊？有本事你也卖这个价钱去呀？可惜李凡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还会要你这个烂货吗？他会嫌弃你脏的。”萱萱挽起袖子，碎了一口吐沫在地上。惹得小婷双目暴睁，可只是那么一刹那她又低垂下了眼帘，她无精打采的说：“对，他已经知道了。我们今天分手了。”萱萱刚刚那还气呼呼的样子，却马上平静了下来，微张开的嘴角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一转眼故作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干什么呢？磨磨蹭蹭的。快点过来，我们赶时间呢！”思思打开车窗怒叫道。馨雨抓紧小婷的胳臂，死劲的摇头，她想阻止她们继续争吵。然而，被思思这样一催，两个人便马上偃旗息鼓了，乖乖地都上车去了。
　　 馨雨坐在车里，却一句话都不想说。车内，宽敞明亮，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为她又多添了几分妩媚。而另几个人也都是神情各异。萱萱在化妆，浓妆艳抹。其实，她那原本就稚嫩的样子，即便画了什么也都显得多余。她拿出背包里的晚装换上，竟然丝毫不顾忌司机是个男人。而那男人在倒车镜里看着她那S型的身材，也忍不住摇头叹息。思思在打电话，说的很小声，内容多半是对方在一直催促着这一行人此刻又走到哪里去了。她那嗲嗲的语气，听的人十分肉麻。又显得她是那么可爱娇气，可她偏偏从骨子里向外冒着妖气。小婷，翘起腿来自问孤独的坐在那里，就像她平日里上课的样子，冷艳着自己。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车外的霓虹，把那些五光十色的夜景都记录在了她的记忆里。她此刻又神游去了，唯一的动作就是时不时的用纤长的手指拨弄一下自己的齐刘海。整理一下自己的短发。馨雨常常叫她小周迅，她太像个明星了。因为她真的很美，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粉嫩的嘴唇，几经风雨下来多了几分妖娆。她懂风情，那种男人喜欢的风情。可没人看得出来，因为她一直都是冷冰冰的。而萱萱却总是努力的巴结着思思，指望着能和思思一道赚大钱。可思思总是说她带有几分土气。也许是因为不过她那个乡下孩子的背景吧。
　　 馨雨，一直不停的哭。口中也一直念叨着要回家。越是逼近目的地她越是紧张了起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早干嘛去了？你妈妈不是说你这辈子都别指望用上“艾丰四”吗？她是不会给你买的，更不会满足你的虚荣心。你不是也想争口气，凭自己的力量去证明一回吗？还犹豫什么？明天的这个时候，你手里的钱够你妈妈劳动一年了。你还不值得笑一个嘛？你看看她们多嫉妒你，羡慕你呢？不过是陪客人喝个酒唱个歌，你怕什么。每个女人都会有那么一天的，这也是你自己同意的。对吧？你问问萱萱，在饭店刷盘子当服务生是什么感觉？现在是什么感觉？你问问她现在还想回去刷盘子打工赚钱不了？行了别哭了，一会眼睛肿了客人就不喜欢你了。你也别想赚钱了。”思思甜甜地一笑，将自己的长发打成一个卷绕在自己的手指上，微笑着看着窗外那像流星一样划过的霓虹。她头也没回，因为她不想看见馨雨那一张满是泪水的脸，她也厌倦那些女孩的矫情，既然决定了要去卖又何必这样磨磨唧唧的让她心烦呢。
　　 “可是，她也会失去更多的东西，你怎么不说呢？”小婷，若有所思的说。却不想惹恼了思思，思思愤怒地说：“你给我闭嘴，你最不争气。居然倒贴男人？你那个男朋友你快点甩了吧！我给你介绍个老板，保证你的虚荣心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何必这么折腾辛苦地去陪客，结果赚钱给别人花呢？你自己好好想，认真的想，找男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到是觉得你最近越来越蠢了。”思思，气的死劲将身体靠在座椅上，不再看她。小婷只是微微的一笑，因为她知道以后也没有人去伸手向她要钱花了。倏然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神情也渐渐的转了过来，不会愁眉苦脸的了。
　　 “就是，何必呢?我是不得已，家里穷，穷的都尿血，我只有靠这个办法才能轻松的换点钱花。一大家子人要吃饭，还要供我上学，我阿爸累的有病。我只能借用我的青春来挥霍一下了。打工赚钱太慢了，呵呵。我再也不想刷盘子了，还要被老板性骚扰。思思，要不你给我弄个大老板吧?我肯定伺候好他。”萱萱说完，啪的一下点燃打火机，掐着一颗烟深吸了起来。那烟味出奇的香，一点都不呛鼻。小婷一伸手也想来一根，可萱萱却连忙将其他的放进兜里。
　　 “这烟贵着呢，而且市面上根本买不到。这是思思姐，赏赐我的哦。”萱萱闭上眼，笑嘻嘻的开始飘了起来。模样有些怪异，躺下身去静静的不动了。
　　 “咦？你的脸怎么了？怎么青了？撞了？”小婷看着思思的脸，发现了她头发下的一块淤青。
　　 “嗯，撞了。他妈的撞鬼了。这个不要脸的，敢打我。”思思连忙拿出粉饼，急忙的又在脸上扑打了一层粉底想掩盖起伤痕。
　　 “是雪晴吧？我看见你们上午在会议厅吵架来着。是因为她知道了你勾引了她爸爸吧？呵呵。”小婷拿含着特八卦的眼神凝望着她。
　　 思思，啪的一下关上粉盒。咬紧自己的嘴唇不屑的说：“早晚会让她知道，打我的后果的。会有那么一天，我要出现在他们家的户口本上，哼。”
　　 “可你们，曾经是多么好的朋友。你们同年同月同日生，可你却这样说？真白瞎了当初雪晴是多么的关照你了。可你却勾引了人家的爸爸。”小婷伸了个懒腰，无可奈何地说。
　　 “对，可从现在开始不是朋友了。”思思果断的回答，继续看着窗外的夜景不说话了。她的思绪其实只不过是游离在过去的回忆当中。
　　 思思永远都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雪晴带着她回家去一起庆生，那一天自己是多感激她能陪着自己。她也清楚记得自己的父亲死的早，母亲忙着打工没时间顾及自己的生日。是雪晴带着她去了她的城堡，让她见识到了她那公主一样的生活。硕大的别墅，巨大的游泳池，长相标致的保姆，还有那么多的豪华车。多金的老爸，风韵无限的老妈，还有那大师级的生日蛋糕。尽管，雪晴给她分了一大块，可是却无法满足她想全部拥有的贪念。思思也记得，自己在别墅里居住的暑假，午后强奸她的雪晴爸。他，许下承诺，只要她以后乖乖地陪着他，她也会过上那样的生活。当然，她要付出她的青春作为代价。而现在，车有了，房有了，妈妈也不用打工了。思思她其实还是要感激他的，只是她得到的这一切还都不够。今天，雪晴看见了她爸爸打给思思的电话，还有短信。两个人厮打在一起，彼此心里都不好过。可又能怎么样呢？这样的结局早晚都会出现的。看着雪晴哭着跑出去的背影，思思觉得她剩下最后那么点真感情也碎了。
　　 思思觉得委屈，如果不是雪晴带她回家，她又怎么会被强奸？又怎么会当上了她爸的小三。现如今，还要替她爸爸骗其他的女孩子上床？成了一名帮凶？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难道就不是她吗？思思气愤的把粉饼盒捏碎了。吓的小婷什么也不敢说了。
　　 “小妹妹，把烟掐了吧好吗？你们都还没成年，不适合抽烟。”司机假装咳嗽了两声，将车窗拉下来一点。一阵风吹进来后，几个女孩都感觉到有些冷。
　　
　　 “关你什么事？姐乐意你管的着吗？大哥，你还真是事多。”萱萱掐灭了烟，将烟蒂放回到了烟盒里。不耐烦的说司机。
　　 “大哥，你一天赚多少？累死累活的干。我看啊，你下辈子投胎一定要做女人哦，你看我们姐妹。今晚一晚上的钱够你赚两三年了。呵呵。好吃好喝好穿好戴，你不嫉妒吗？”萱萱故意将胸口压低，摸着司机的肩膀说。
　　 “呵呵，我没那本事。我也不想有这本事。我也没女儿，我要是有女儿这么不听话我非把她腿打断了。我要是有女儿，我会让她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去争取自己的幸福。走在大马路上的时候都是抬着头让人羡慕，将来快快乐乐的去嫁人，找个好男人心甘情愿的照顾她一辈子。”司机不温不火的说完，一个急转加速行驶起来。惹的萱萱十分不乐意。萱萱小声的骂道：“不就是个破司机吗？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给天涯当个助理吗？像个瘟神似的。改天让霍天涯开了你。”当然，她知道雪晴爸叫霍天涯这事，也是在床上。那张染着一朵大红花的床单，霍天涯至今也都还收藏着。只是萱萱不明白，那有什么值得收藏的？更不明白这些有什么值得让男人炫耀的？这其实是个多可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