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散文】文学和酒
中国的文学,特别是诗歌文学,一直和酒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许多诗歌都被酒所缤纷淋漓,那些优秀的诗歌无不缭绕着美酒的韵律,无不散发出美酒的芳香。
中国诗歌的鼻祖是《诗经》。在《诗经》中,那酒气倒确实并不浓。这倒并不是说春秋时代酒文化还不发达,无法涉及诗歌。究其原因大概一是《诗经》毕竟是一些民间歌咏和宫庭祭祀的口头文学,非专业作家所创作,因而要酒助兴的关系还不大;二是《诗经》系孔子所收集整理,这位孔老夫子晚年虽然“割不正不食“,而且“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据考证他确实不大喜欢饮酒。所以说不定他收集整理《诗经》时,把他所不喜欢的带酒的诗歌都摈弃了。
到汉《乐府》时代,情况就不同了。诗歌中已经渐渐透出酒香。如《古诗十九首》中就写到了酒: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青青陵上柏)
“……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寤。……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驱车上东门)
到了建安时期,诗歌和酒的关系已经相当密切了。试看“建安七子”之首曹操的诗就可见一斑: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短歌行)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同上)
此后文学上的酒气更是日渐浓郁起来,如晋代的陶渊明,他的诗歌就处处是酒香,他的一组著名的抒情诗就命名为《饮酒》;其他一些诗中也不时溢出酒味:
“……舂秫作美酒,酒熟吾自斟。……”(和郭主薄)
“……清琴横床,浊酒半壶。黄唐莫逮,慨独在余。”(时运并序)
“……故老赠余酒,乃言饮得仙。试酌百情远,重觞忽忘天。”(连雨独饮)
“……盥濯息簷下,斗酒散襟颜,……”(西田获早稻)
等等,等等等。
唐朝的诗歌无疑是中国诗歌艺术的顶峰,但统观唐诗,也不难发现,有大量的诗歌都被美酒所浸润,有大量的诗歌都为酒气所笼罩。
李白,诗仙也,他的诗几乎都沉浸于酒海中,他经常大呼:
“百年三万六千日,日日须饮三百杯。”(襄阳歌)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将进酒)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行路难)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将进酒)
杜甫,系诗圣,但他也耆酒如命,他的诗也几乎是从酒缸中捞出,他的诗歌也时常酒香飘飘,酒气冲天。如: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登高)
饮中八仙歌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曲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
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
(饮中八仙歌)
王维,号称诗佛,他的诗除了佛理禅机外,也飘逸着些许酒香,如著名的《渭城曲》: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又如《送别》:
“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在诗歌的韵律里,在美酒的芳香中,唐诗与岁月一起冉冉谢幕。到宋朝,最得意的文学式样是词。宋词不但继承了唐诗优秀的艺术传统,而且连唐诗中那弥天的酒香也一并收取下来。
宋代许多优秀的词作也莫不酒气阵阵,酒香拂拂。我们且看晏殊的《浣溪沙》: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再看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还有陆游的《秋波媚》和《钗头凤》:
“秋到边城角声哀,烽火照高台。悲歌击筑,凭高酹酒,此兴悠哉!……”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李清照虽是女词人,但酒兴丝毫不逊须眉。我们且看看她的词中的酒意:
“昨夜雨骤风疏,浓睡不消残酒……”(如梦令)
“常忆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如梦令)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醉花阴)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声声慢)
还有辛弃疾,他的词也酒意朦胧,酒步蹒跚。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破阵子)
“……休叹黄菊凋零,孤标应也有,梅花争发。醉里重揩西望眼,唯有孤鸿明灭。……”(念奴娇)
“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
正壮士、悲歌未彻。
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贺新郎)
因此,纵观中国的古典诗词,无论唐诗、宋词、元曲,还是汉乐府等等无不和酒紧紧纠缠在一起,那些大作家、大诗人无不酒气醺天,酒态可掬。因此有志于当诗人的先生女士们,应当先学会喝酒,酒喝得醉眼朦胧,步履蹒跚,歪东倒西后,才有可能写出伟大的作品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2012年1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