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散文】狗狗和一对旧人
1、
听着歌曲“云朵”,我的眼泪又一次流下来。瓦力(我喂养的一只吉娃娃)不在已有五月有余。时常,它还会跑来我心里,让我的心揪紧,隐痛,又难过。
它和我一样,喜欢云朵,喜欢云朵一样的歌。我们互是彼此的小孩,自此也就有了不断袭来的挂念。
那晚,故意让自己醉到天旋地转,然后就哭,对着麦子摇晃,我想瓦力。
难受不止是我,麦子说,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清晨,你是怎么哭着抱瓦力回来。那时,它的身体还是温热的。
我的泪越流越凶,麦子也哭了,我是看见的。他边掉泪边为瓦力清理鼻口及耳朵的鲜血,之后把它放进暖暖的窝里,任由我摸着它残留的体温,不愿放手。直到哭累了,口渴了,直到把瓦力掩埋在一片桃树林。
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已经洗过脸了,不愿意再让别人看见我流泪的脸。可是,湿巾就在我手里,对着眼睛,擦了再擦,眼睛还是潮湿不断。
瓦力是怕冷的,走的时候,身上穿了件小夹袄,因为它身形小,我用针线又重新缝制了一遍,穿着才可体。它也是怕黑怕孤单的,不知那样的夜,独自栖息在桃树林,是否会冷会抖会孤寂无援。
它大大又让人疼惜的眼睛,清澈的眼神,时常在我眼前晃,它蹦蹦跳跳的小身影,它倔强又任性的小脾气,和我一样,让人气又让人疼。
2、
由瓦力不由得就想到我的孩子。那时孩子受了很严重的伤,我们险些失了至爱。情感的重创才刚刚恢复了些,孩子也重新走向学堂,我们又有了新的希望和寄托。
那天恰逢孩子生日,我的预感一向是准确的,惶恐中似有事情又要发生。我想,是瓦力,是它勇敢而活泼的冲力,挡住了孩子的又一个劫难。我至亲的爱。孩子无恙,瓦力却在车轮下进了天堂。
如果之前那次,孩子伤到致命的地方,失血过多,得不到救治。许许多多的如果我都不敢去想象。看着孩子额头那深且长的伤口,看着那流淌一地的鲜血,看着孩子不喊疼也不叫苦接受缝合,我的心在抖动,但我没有哭泣,也没有晕倒,因为孩子还活着。
而瓦力,就这样突然走出我们的视线,丢下一切,自由到另一个天地。
之前我总是抚摸着瓦力窃窃私语:终有一天你会离开我,我也做好了一切准备。这天真正到来,我却又难以承受,无法掌控的疼痛和不舍就在我体内乱撞,我是丢不下那些感情的,我也做不来绝决的分离。
虽然瓦力只是一条狗。如果是孩子,我们该如何活下去。瓦力的餐具,衣服,以及玩具。又看看孩子的卧室,床,书桌,衣物。我的眼泪就不受控制,流淌不尽。幸亏不是孩子,一千次一万次在心里祈祷,孩子是安然的。
如果可以减寿,让孩子寿命长久,我们会毫不犹豫付出,就像当初孩子出世,即使是自己去了,也要保全孩子,想法一直没有改变,孩子是我们的命根。
3、
瓦力出事的第二天,车主送来一只小狗。她是看我抱着瓦力哭得悲痛,也吃惊我爱狗狗爱到这种程度,很是不忍。大冬天的,四处打听,最后到得市里才寻来这只小狗。
看着这只小狗,想起我的瓦力,眼泪怎能止得住。我不断擦着奔涌的泪水,又要招呼车主,安慰她,不怨她,这都是瓦力的命。
小狗在纸袋子里瑟瑟发抖,我却不愿意伸手接过,我的心在排斥,我找着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可是瓦力是不会容许的。
麦子伸手接过,把抖动的狗狗抱在怀里暖着。我却愤愤地吼着,都是它,是它夺走了瓦力的幸福。它代替不了瓦力。
狗狗可怜兮兮眨巴着眼睛看我流泪,我是多么的不忍,我想抱它,却又怨恨它这么快就替代瓦力活在我们的生命里。
我不知道狗狗是经过了怎样的辗转来到这里。冷,疲累,又饥饿,都在折磨着它。
它黑亮瑟缩的眼神终于让我的心软了下来,就让它贴着我的脸,也沾了我的泪。热了点牛奶,看它狼吞虎咽添干净,身子也不再抖动,满足又老实地睡着了。就想,瓦力饿不饿,吃没吃过,睡觉了没有。
来到卧室,麦子在整理瓦力小时候的衣服,找出来几件最小的,让我给狗狗穿上。我又在那里嚷嚷,它才来到,霸占了这个家不说,现如今还要霸占瓦力的衣服。
麦子深深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着疼惜也有着温柔,还有对狗狗的怜惜。这些纠结的情绪,时不时都会让我的眼眶热起来,他知道,我比他还痛。
衣服还是穿在了狗狗的身上。大小肥瘦正合适。之前瓦力穿着肥,因为瓦力挑食,不肯好好吃东西,身体偏瘦,也娇贵,我就戏称瓦力为贵族公子哥。
代替它留下来的狗狗却是布衣小哥,太好养活了,吃喝拉撒都那么省心省事。
瓦力的厕所买来时晚了些时日,我再怎么费尽心机训练它,它都不在那上面撒尿。
这小哥笨有笨的福气,从小我就训着它,几次之后就习惯了使用自己的小厕所。挺聪明的。
我对麦子说,幸亏它性格一点也不像瓦力,也算它聪明,不是别人的影子,也不是别人的替代。
为给它起名字,我还是费尽了心思,也想不出个中意的。看它笨笨憨憨的,叫小熊,不好,总感觉那样随便的名字,对不起车主的一番好意。叫哈利,毕竟是瓦力的弟弟,也不太好。麦子说就唤它哇噻吧,感叹词,也算是另类了,好歹也沾着点瓦力的一个wa音。
4、
那些天,麦子对我,对哇噻都好的不得了。每回我都感动的一塌糊涂。就问他什么原因。原来是怕瓦力的离开,我情绪激动伤感,额外给我补充着温暖。
我却不敢对哇噻太过疼爱,怕一旦失去又会伤心欲绝。
我又总是拿哇噻和瓦力做着比较,似乎这么快就忘记了瓦力惹来的麻烦,瓦力的坏脾气,任性,顽皮,多动,挑食,依赖,这些不由自主都让我主动过滤掉,剩下的都是它的好。对着哇噻说,你瓦大哥在时怎么怎么着,你怎么就这样。哇噻可不管那些,依旧是我行我素,调皮盛过瓦力。做错事,动手打它,它还跟我吵吵,打过几次也不改,脸皮相当的厚。而瓦力,说说他,他就躲在自己窝里闭门思过,很要脸,也很懂事。
我和麦子就相互感慨了,狗狗就让我们如此这般,那要是人呢。如果我们一个先离开,另一个不能不再找个伴吧。就是找个很好的,一样要和之前的比较。往往是拿着新人的不足来比旧人好的一面。似乎旧人的所有缺点都没有了,被过滤之后的好又是那么的让人留恋和怀念。新人注定要输掉。而旧人,再也不会醒过来,彼此安抚的话再也不会听到了。
生命如此的不堪一击,我们已经是活过半世的人,还有多少时间争吵,又有多少时间来酝酿一场甜美。不要等对方不在了,才想着他们的好。爱要趁早,别等老了。趁着现在能爱,就多爱一点,不给新人留机会,好好活着,我们愿意是一对永远的旧人。
瓦力离开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发出此文,我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原来所有的情感自始至终都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