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还以为儿子三斤狗手里搞的是一只气球，不过那只气球上的颜色有点子特别，我肯定冇见过的乳白色的那种，尾端还凸起一只圆点，忒有点子像妇娘子的奶头。我一想起妇娘子的奶头，心内就蛮不舒服，那东西离开我都有好几年了，掐着手指脑数下，都数不清了。
　　 那年，田坝村所有人家的西瓜都大丰收，马栏瓜长得像高炮弹，无籽瓜像大红灯笼，开一只啃一口，水滋滋的，在心内甜。唯独我家的西瓜刚遭了雨水，又遇了虫害，一丘一亩五的瓜田还爬满了白蚁黑蚁。结出来的西瓜也不大，而且瓜瓤还是红里带黄地硬硬的。我这个人是只矮矬子，走起路来八拤八拤的那种。田坝村有好些喙冇上线的鸟人一见到我，就欠名掉姓地说，矮矬狐狸，你家的西瓜忒像从你妇娘子的肚内钻出来的嗬，跟你毛娈用是一只模子出来的。我人老实，不晓得答喙。倒是我妇娘子肚内好火滚，气得面都痕烧火辣，说，你家的妇娘子才生西瓜呢。那些喙多的人就嗬嗬嗬地走掉哩。我的妇娘子转过脑盖突了我一眼，丢一句“憨包卵”，也走掉哩。
　　 我的妇娘子后来真的走掉哩。我的妇娘子是跟一只来田坝村收购西瓜的福建老板跑掉哩的，跑的时候冇带走家里一样东西，包括儿子三斤狗。从此，我在心内就与所有收购西瓜的人都不共戴天，我的一亩五地里也永远不种西瓜了。
　　 儿子三斤狗用他的小手撮稳那气球的口子，鼓着腮帮子吹着手上的气球，可儿子三斤狗人小气短，根本就吹鼓不起手中的气球。我哎咳哎咳地笑，说，三斤狗，拿过来爸爸帮你吹吧。于是儿子就把气球递到我手中。我把气球放到嘴边，哎足了气，使劲一吹，气球立马鼓涨得像我种出来的西瓜一样大了。
　　 我撮稳气球口子扭几圈，打只结，然后把气球丢给了儿子三斤狗。三斤狗高兴得直蹦，拿着气球在院落上自个儿玩了起来。我忽然觉着残留在喙边有一股怪味，而且那股怪味道还有点子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我纳闷，于是就问儿子，三斤狗，你搞的什么卵气球啊？三斤狗说，我不晓得喔，我在太舫家后背捡的哦。我懵，又问，你从哪儿捡的啊？三斤狗说，就是太舫他家背后的光窗背，一天有一只。我还是纳闷，太舫家哪里来那么多的气球啊？这个好象不是气球喔。不是气球是什么？儿子三斤狗就好奇地问我。我说，不晓得，总之爸也冇见过。
　　 前几年，田坝村家家兴种甘蔗，每年都看着别人的甘蔗摇曳多姿，我家的甘蔗个子却连它们边上的草都超不过。我是彻底死心了，对那一亩五分的地就彻底失望了，就像我对我家的妇娘子彻底失望一样。失望之后不久，我脑盖上又忽然有了灵感，估摸着在那一亩五地里种点子矮矬子农作物，比如淮山、芋头，或者说马荠子都行。
　　 自从脑盖壳内有了灵感以后，我就在我那一亩五地里栽上了马荠子。马荠子长势不错，马荠子苗不留缝隙地青青葱葱好大一片，远远看过去那形状特像我家妇娘子给我扣戴上的那顶绿色帽子。看着马荠子苗的长势我就想象到了在它们地壳底下的那些枣红色深栗色的马荠子。有了马荠子的启发，我又想起了我的妇娘子，妇娘子那白花花的大腿白花花的奶子，简直比削了皮的马荠子还要白。因了这白，致使我以前夜夜都要双手握住那对大马荠子才能欣然入梦。我娘生前就经常扯着我的衣角说，毛娈用，你的妇娘子生得太标致，同你不相配喔，你要歇眼都莫眯完眼喔。其实这道理我老早就晓得，田坝村有句俗话就这样说：标致的老婆人家用得多。所以我每天也总是天不亮不出门，天不暗早到家。
　　 世下婆，终究还是跟着骚狗牯跑了。我这么想着想着，就又想起了儿子三斤狗正玩着的那只气球，紧跟着又想起了气球上那股怪味。我终于想起来了那是一股来自“阴山”的怪味。
　　 我晓得了那不是什么卵气球，而是避孕套子。关于避孕套，我以前只听过冇见过，记起来，避孕套的名字还是我的妇娘子告诉我的。儿子三斤狗出世后，我妇娘子就说，毛娈用，你去圩上买几盒避孕套回来。我一听脑盖转不过弯来，说，又不种甘蔗，买手袜子做什么？我家妇娘子气得差点子送急救。我稀里糊涂，没把这事放心内。之后我每次想与妇娘子赤膊上阵交战时，妇娘子就叭啦一下翻开我，怒瞪着我说，冇避孕套，我脱光衫裤你用电筒火照着看就可以了。这时我才用我低智商的脑盖壳弄清楚了避孕套是何方圣物，原来不是手袜子，也不是脚袜子，它是用来套咱男人下身那话儿的。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我套住才让我干那活儿。我妇娘子就说，我不想再生小崽子了。我就说，这不合理呀，你看这田坝村的老少妇娘子们，哪只不是生了男的生女的，生了女的生男的？就算是乡上县上的计划生育专职干部来了也只能拿竹篙弄天，他们却都跑到别处去坚持扩充自己的超生游击队。我妇娘子就说，我反正正反都不生了，你爱谁谁谁，猪婆牛婆狗婆随你。我哎咳哎咳地笑了，那些动物哪能搞嘞？你可以不生小崽子，但那事儿总得让我做下去吧。我妇娘子就伸出一只手，说，避孕套。于是我便往圩上跑，可到了圩上我又不晓得圩上哪儿才有避孕套卖，也不好意思问别人。我就回家问我妇娘子，在哪儿卖？我妇娘子就长长地叹气，中药房西医堂都有。再赶到圩上往每家药店里瞅时，哟，咋每家都是细妹子掌柜呢？！于是我不敢进去买。思来想去，就在店外，往自己心内喊着“一二三、就位、躬鞠预备、冲……”地走过来走过去，这样走着走着竟走回了家。我妇娘子见我空着手回家，就黑面黑鼻不说话。夜里我又要往妇娘子身上爬，妇娘子兜一脚过来，差点子让我那话儿骨折。
　　 妇娘子又说，不戴套也可以，但你莫向我肚内射。我就问，那我向哪射？壁窟眼，老鼠窿，随便你。我实在是太聪明了，我想到将一只我从县上捡回来的，瓶口大大的，上边写着“XO”的酒瓶拿到床上候用。可恶的是，我只在妇娘子的身上做了三分钟，可妇娘子舀水洗了后还要在屎坑边蹲上三十分钟。就这些，我想想都眼涕咄咄跌。
　　 食过夜饭后，看着儿子三斤狗还在搞那只卵屎气球，我就一把夺过来戳烂了它。儿子三斤狗见他的气球毁了，就大哭起来，哭了一会就自言自语地说，明朝清早还有，我再去捡。儿子三斤狗说着说着就爬到床上歇着了。
　　 我突然想，太舫家光窗背咋会有这么多的避孕套呢？！
　　 太舫在广州打工，一年到头只有端午节、八月节和春节回家，这田坝村人都知道。太舫不可能夜夜同他妇娘干那活儿。不同太舫做，那太舫妇娘会同哪个做呢？我总觉着事出蹊跷，于是一点子歇意都冇哩，想着想着太舫家的事我心内就有了一股子莫名的兴奋冲上脑盖壳内。我觉着我发现了太舫家的秘密。
　　 我在明亮的月光下面努力地贴着我家的与别人家的围墙根朝太舫家摸去。趁着青蛙们与蟋蟀们的兴奋美妙欢送，我摸索着到了太舫家屋背的光窗下面，然后用我五短的身材将我的脑盖顶到光窗台上，屋内的事与物绝对超过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的情形与兴奋。我始终没有想过太舫家的妇娘子水英居然会有习惯喜欢裸睡。借着月光看着屋内水英那对晰白晰白的奶子我直吞口水，再看着水英两腿之间那丘小小的长满“黑麦草”的三角坵，我的下面就立马挺身而起。可惜今晚没有男人睡在水英的身边。水英的那丘三角坵使我联想起这些日子儿子三斤狗手里搞过的那些避孕套，竟然都曾经到过水英这三角坵，而且那些套里都曾套过某个或某些男人的那硕大的话儿。更让我恶心的是那套的里面装过精水外边粘过淫水，我与儿子三斤狗居然还拿来放喙上当气球吹。儿子三斤狗人小不懂事，不能怪他；可我……
　　 我继续往下想的是太舫究竟为什么会把这么好的资源放在家里浪费，一个人跑外边去打什么卵工，打工很好咩？一年到头又赚不了几个小钱。我估计太舫要等水英把屋背后光窗背都堆满避孕套才会有点子反应。我想太舫也活该戴绿帽，俗话说“耳朵久了不掏都会痒”嘛，何况做那事还会上瘾的。我毛娈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守着我的妇娘子，最后她还不照样跑？何况你太舫一年四季才回那么三两次，别说一个身体健康心理生理正常的妇娘子，就是一只女鬼也憋不了那瘾哪！想着想着就被自己那一股股的冲动劲促使着我要从光窗上爬进屋里去。但我很快用我的理智遏制住了我的卑鄙下流无耻的思维。我想，我要是爬进去了，我那是违法乱纪违背良心，那是败坏社会风气败坏人伦道德，那是觉悟不高警惕性不高不是新中国的好孩子没听毛主席的话……；我将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社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亲戚朋友对不起田坝村的村人们，尤其是对不起我的儿子三斤狗。于是我带着我的冲动与遗憾摸索着回了家。
　　 回到家我依然歇不着。于是我便开始分析是谁家的萝卜种在了水英那丘三角坵呢？我把留守在田坝村的老少爷们一一排了个遍，然后我又以各式各样的理由一一推翻了我的猜测。我想着想着就歇过去了。在梦里我也裸着身子与喜欢裸睡的水英粘在一床了……
　　 第二天醒来时，就有一股熟悉的冲鼻的怪味逗留在房间里。儿子三斤狗却站在床前说，爸爸，你的内裤湿湿的，爸爸你尿床。我脸一红，骂道，细屁孩，晓得个卵，滚，滚一边去。
　　 我与我的儿子三斤狗从此成了田坝村两道转瞬即逝的特殊的风景。一到夜里，我就蹲在了太舫家屋背后的光窗背；白天一来，我儿子三斤狗就在太舫家屋后背的光窗背寻觅一会儿。儿子三斤狗是为了取得他的“气球”，而我呢，一方面是为了弄清楚到底是谁经常在水英的三角坵上种的萝卜？一方面是为了去体验田坝村男人们一直流行的口头禅：“男子牯与妇娘子做的那事儿，那可是做不如看；看不如想；想不如听。”
　　 终于在我第三次去太舫家屋后背的光窗背的那天夜里，我看清楚了趴在水英肚皮上的那只男人居然是我们田坝村的村委党支部书记田径。等田径与水英快做完那事时，我就离开那表演现场回家。一路上我就边走边骂水英，烂货骚货不要脸，太舫家祖宗八十代的脸都给你这婊子水英丢光了，太舫你那傻屄还在外边拼死拼活挣钱给水英那骚包偷养汉子，你活该戴绿帽子。说着说着我就不小心被路上一块该死的石头给绊了，摔得我上边门牙都少了两颗，以后说话都有点子漏风了。于是我发誓不再上太舫家去看这A级黄色电影了。
　　 回到家以后，我就开始预谋着怎样跟水英来上一腿。
　　 这天吃早饭的时候，儿子三斤狗吃一口饭又拿起他捡的那“气球”来吹一下。我一看就来火，说，三斤狗，你还拿来搞，这东西有毒的，拿来拂掉它。儿子三斤狗反应快，还没等到我的手伸到他面前，他哧溜一下就顺着大门往外窜。见他拿着那避孕套要逃，我抄起门角背的扫把就去追赶儿子三斤狗。儿子一出围墙门就撞在了太舫的妇娘子水英身上，水英见我要打儿子三斤狗，就说，娈用大哥，跟孩子呕什么气呢？我就指着儿子三斤狗手里正拿着的那只避孕套，说，水英妹子，你看看嘛，他这小小年纪，就什么不好搞，竟然搞起那个还是人家用过了的东西。
　　 听了我说的话，水英就弯下腰去看我儿子三斤狗手里的那只避孕套。瞬间，不知道是因为弯了腰脸会充血，还是因为看到了我儿子三斤狗手中的那只避孕套，水英的脸涨红涨红的。水英在她的脸完全涨红以后，就什么也没说，抱着她那九个月大的女儿回家了。我则一把夺过儿子三斤狗手中的“气球”，然后撕毁它，再然后我还在儿子三斤狗的小屁股上边狠狠地扇了几巴掌，骂道，你个狗日的三斤狗，尽寻扇；哦不对，你是我日出来的不是狗日的。谁料想，儿子三斤狗哭哭啼啼地反骂我，你才是狗日的，怪不得全村人都叫你“冇卵用”呢，你买不起气球给我搞，还不让我去捡人家搞过的气球搞。我给这不肖之徒气得那真是无法比拟。儿子三斤狗见我又要揍他，哧溜一下就又跑没影了。
　　 自从水英看过我儿子三斤狗手上那只避孕套之后，我就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村支书田径闪进太舫家了。我不是想去看水英跟村支书田径那只老狗牯卵做那事，也不是想去看水英那晰白晰白的奶子、大腿与黑麦草田。而是在想，这么长时间，太舫没有回来，她俩憋得住不？要憋不住为何那么长时间都不聚聚呢？是她俩都厌烦了对方？还是水英或者田径意识到我发现了她俩的秘密？我想最后一种推理应该比较明确，可以成立。
　　 想到水英和田径那有了的意识，我有点子开始觉着后怕。我后怕水英就此事寻了短或者说出点子别的什么事。很快我肯定了水英不会去寻短了，因为她是这么地烂、那样地骚实在地不要脸。可我更后怕村支书田径会用手中的权力来报复我，因为他要整我，随时都可以。这样想着想着我反倒觉着我自己成了惊弓之鸟，终日地坐在我家围墙门边看着二十米外的太舫家，看看田径上他家去耕地没有；同时也看看田径什么时候上我家宣读我的罪状。那时，我实在是非常地特别地想着村支书田径快点子早点子出现在太舫家里，然后我就不用那样地担心着每天的日子。
　　 我正坐在我家围墙门边卷喇叭筒抽，村支书田径就凑了过来，说，娈用大哥，得空啊！因为村支书田径的到来，我手上那撮烟丝换了四张烟纸也还没能卷成一根烟。我就说，嗯，田上没有多少工夫做呢，所以清闲得很喏。田径见我准备撕第五张烟纸，就递给我一根金装“金圣”烟，说，娈用大哥，今年的马荠子长势不错吧？我说，还可以。田径还说，要不是我……哈哈，嘿嘿。我就说，我晓得，我晓得，要不是你，往年的事我搞不好，今年的马荠子种我也要不全。村支书田径就挥挥手，说，唉，不说这些了，今天我再帮你一个忙，你今年的马荠子我全要了，按市场最高收购价结算。我惊诧，说，书记，你能吃这么多呀。田径就笑说，看你说的，那是我家妇娘子她娘家老二不在县城开了个水果批发行咩，他呀，让我在这周边给他多瞄点家乡特产过去，说准备搞到广东去捞一把。我说，田书记，实在太感谢你了。田径就说，不客气，你心里揣着明白，我就装糊涂好了。说着就塞给我一大沓子钞票，说，定金，你收好，收了马荠子付清余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