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时间和地点约定好了，郑芳开始梳洗打扮。
　　 床上，郑小燕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依旧啃“乡巴佬鸡爪子”，时不时地还咕嘟喝一口床头柜上放着的冰红茶。看见母亲忙碌的样子，郑小燕只好偷偷地笑。此时，她心急如焚，巴不得母亲快点打扮、快点走。她虽然着急，但是这话还不能说出来，便在心里一个劲叨念：快点吧！快点吧！！——最后，她用余光看到她母亲开始涂唇红。她知道，这是她母亲出门之前打扮起来，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她便急着想拿起身边的电话给周斌发个信息，告诉他，母亲马上走了，快点来吧。但是，她又一想，千万不能让母亲发现端倪，还是再忍一下吧，快了，快了。
　　 其实郑芳也急，她开始打扮到结束，只不过10几分钟的时间。可是，郑小燕却觉得这时间特别漫长。她甚至想，如果母亲再多磨蹭半分钟，自己的耐力说不定就要彻底崩溃。
　　 幸好，这个时候，郑芳终于忙活完了，她临走时依旧嘱咐郑小燕：
　　 “好好在家待着，不许出去，更不许叫外人来。”
　　 这个外人是谁，虽然郑芳没说出来，郑小燕心里也十分明白，母亲指的这个外人就是周斌。
　　 终于，郑芳的身影在郑小燕的视线里消失了。她霍地从床上坐起来，给周斌打电话：
　　 “周斌，我妈妈刚走，不知是真走还是假走，交给你个艰巨性的任务。”
　　 “说！”周斌很简捷地吐出一个字。
　　 “尽快搞到她确实走了的情报，记住，千万要准确无误。”郑小燕下完命令，又告诉周斌：“当回事，弄出差错，我跟你没完。”
　　 “嗯，嗯，没问题。”周斌应着。
　　 水晶在一旁听完周斌和郑小燕的通话，立即给程大鹏打电话，她告诉程大鹏，见了郑芳马上往家拨个电话，通了你就挂断，什么也不用说。程大鹏问水晶，什么意思？水晶说，你照办就是了，哪来那么多费话。
　　
　　 2
　　
　　 水库大堤上，闲逛的人们越来越少了，最后，只剩下程大鹏一个人。他像猴似的蹲在一株倒下去的老柳树的树干上，又从衣兜里取出一支硬盒包装的“长白山”牌香烟，一边吸着，一边耐心地等着郑芳的出现。似乎在这个世界上，别人都急，就他不急。他每天做事总是慢条斯理、稳稳当当。
　　 月光依然很明亮，远处出现一个身影，从步态和身形，程大鹏一眼就看出，这道人影一定是郑芳。于是，他往家拨了一个电话，当他拨通又挂断之后，将手机收好，郑芳窈窕的身姿才从朦胧中，渐渐地清晰。
　　 郑芳行至程大鹏身边，他也站了起来，他们没什么都没说，两个人影就有力地拥抱了一起。此时的郑芳，两手死死地揽住程大鹏的腰，就像不用力程大鹏会跑掉似的。她的头枕在程大鹏的肩上，一副十分陶醉的样子。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程大鹏暗想：“这才几天没男人啊，就这样？”渐渐地，程大鹏的情绪也被郑芳如火的激情点燃，他的双臂也在向一起聚拢。在甜蜜的依偎中，他感到了异样，近似于快感的那种，他描述不清，反正这种感觉，这几年拥抱水晶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此刻，他想吻她，但是，他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前几天读过一个狗屁不通的作者写的一部书，叫《病态情缘》，其中里面有一段，写的是夜晚，孟一然在水库大堤上吻了英，这个英受到刺激，立刻犯了神精病，之后，跑得无影无踪，十多天才找回来。
　　 水面上一缕缕雾气袅袅地升腾，偶尔，还传来几声夜莺的嘶鸣，他们就这样依偎着，比彼享受着从对方身上获取的丝丝甜蜜。程大鹏的心，此时也乱七八糟。他用人格的魅力和翩翩的风度，同时赢得了三个女人的芳心——水晶、郑芳和香香。
　　 在感情的世界里，一个人可以赢得几十、几百、几千，甚至上万人的芳心。数量的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享受到芳心通过肉体给予获得者所需要的慰藉。
　　 夜风渐凉，程大鹏身上洁白的汗衫已经显得单薄。而郑芳恰好能够更多地感受到他散发出的温热，然后飘然欲仙，无所顾忌，红唇的印迹像两片花瓣绽放在程大鹏的肩头。但是，郑芳不知道，程大鹏肩头留下她红唇印迹的地方，曾被水晶吻过，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也被香香吻过。这三个女人，此刻在程大鹏的心里，已经有了形象的定义。水晶，就像一朵开放已久的百合，在烈日下瓣萎、香消，郑芳就是清晨刚刚开放，带着露珠的一枝野花，清新、却不够典雅，而香香，恰似一点梅花，在雪中初吐新蕾，暗香缕缕、妖娆妩媚。
　　 所以，程大鹏依着郑芳，却在想着香香脉脉含情的双眸、微微颤抖的双峰和窈窕的、半裸的身段。想着想着，他的意识里，香香的影子越来越清晰。于是，迷蒙中，他竟然喃喃地轻吟
　　 “香香，香香——”
　　 听到程大鹏的呼声，郑芳愣愣地问：“你说什么，香香，怎么这么耳熟啊？”
　　 “啊！啊！不是，不是。”程大鹏好像从梦中刚刚被惊醒，茫然不知所措，但他必竟有极强的应变能力，马上从无措中挣脱出来，冷静地向郑芳解释：“我是说，依着你真香甜，我兴奋的不知怎么说了，就使用了娃娃说话的语言逻辑，来，再香香一次，然后回家觉觉去。”
　　 “去你的吧，难怪水晶说你，如果有花花肠子，能生小孩。别人也说你鬼点子多，今天我算领略了。”郑芳用食指点着程大鹏的脑门，句句切中他的要害。
　　 月上中天，水面腾起的雾气也越来越浓，水鸟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从巢穴飞到空中，盘旋着不肯栖落。
　　 郑芳的话越说越多，而且字字如刀，剌向程大鹏的心窝，他无言以对。又伸手去拉郑芳，可是，郑芳却一甩手，丢下程大鹏跑开了，片刻之间，身影就消失在雾气之中。
　　 看看郑芳已经没影了，程大鹏愣了好一会儿，他往后一靠，有气无力地依在那棵倒下的树干上，开始琢磨：这又是她妈的怎么了，一会风一会雨，一会脸一会屁股的，啊？接着她又想，是不是因为说了香香，还是夜太深了？不是，都不是，是想起了郑小燕了吧？程大鹏绞尽脑汁，百思不解。最后，他把脚下脑袋那么大的一块石头，从大堤半腰，一下子踢到水里，高喊着：“滚！别再来找我！”
　　 大概他用力过猛，石头被踢到水里，咕咚一声。可是，他的脚好像是撞伤了，他立刻坐在地上，嗷嗷地叫：
　　 “啊呀妈呀，啊呀妈呀，疼死了，水晶啊，你快来吧！”
　　 3
　　
　　 这个夜晚，水晶的心里更是矛盾重重。一方面，她在为儿子和郑小燕的接触创造机会，但是，她同时也在制造着另一种机会。思来想去，她终于想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儿子婚姻的胜利，她却成了牺牲品。
　　 可怜天下父母心。看见和周斌同龄的男孩子们夫妻成双、儿女成对，水晶心急。她觉得儿子现在还单身，是一种耻辱，让她在人前抬不起头，让她在亲朋面前没话可说。所以，她想千方设百计，让程大鹏拿出看家的本领，给郑芳拿下，然后促成周斌和郑小燕的婚姻。
　　 在婚姻问题上水晶有她自己独特的理论，她也经常对别人讲过，女人这玩意，到谁手就是谁的，就算是别人得到了，也非常费力。就像郑芳和刘会，刘会那么不地道，可是，刘会在的时候，很多人都惦记郑芳，都想和她搞一把，有的人甚至当场出一千元一夜，两千的也有，可人家郑芳就是不干。当初，郑芳的母亲也极力反对郑芳和刘会的婚姻，结果郑芳和刘会到一起了，父母那股天大的气，也就自消自灭了。过后，郑芳的父母还姑爷长姑爷短的，对待刘会比儿子还亲。所以水晶认为，不管郑芳如何，先帮助儿子把郑小燕弄到手再说。
　　 水晶正想着这些事，突然，儿子周斌呼呼哧哧地跑回来。一进门就慌慌张张地告诉水晶：
　　 “妈呀！这下完了，”
　　 从周斌的神情和他这句话，水晶马上预感到，不是周斌就是程大鹏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她没等问，周斌又赶紧告诉水晶：
　　 “我和郑小燕正在去水库那条大道上那啥呢，也不知道啥时候，郑小燕她妈从水库大堤上下来，正好让她撞见了。小燕子感觉事情不妙，刚想跑，让她妈一个大嘴巴打得鼻口流血。”
　　 “现在人呢？”水晶急切地问。
　　 “还在那里呢，我说好话劝郑小燕她妈，可是，越劝越严重。我走出老远，也听不清她们娘俩谁说，跳河跳河的。”周斌着急地回答。
　　 “看见你程叔了吗？”水晶问。
　　 “没有。”周斌简单地回答。
　　 “都怪他，他死了咋地？”水晶气又上来了，骂程大鹏，然后吼叫着：“你还瞅啥啊，还不快去看看。”
　　 水晶说完，趿拉着鞋，拉着周斌向水库跑去。慌忙中，她把连衣裙的鸡心领穿到后背上去了，但她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