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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手镯


作者:冰翡冷翠 秀才,1020.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860发表时间:2013-01-02 14:23:56

那只戴在母亲的手腕上的翡翠手镯,斑驳的手镯也失去了它原有绿幽幽的光泽……
   外婆年轻时,穿着一身的粗衣黑裤,头系一巾黑色的毛巾把如云的秀发盘住,是个中年的妇人。结亲的那天,外公送外婆一只泛着绿幽幽上好翡翠的手镯,戴在她的手上,把她娶过门。
   那天,外婆全身洗得干干净净,换上一身红衣红裤红色的鞋,盖上一张很红的头巾,让外公把她背起出屋,迎上轿子。外公牵了一匹戴着红花的高头大马在几十号人敲着锣打着鼓昂首阔步走出外婆居住的巴麻村,赶上那一道道黑不溜秋的山梁。外公戴着红花骑着高头的大马目视前方,天庭饱满,身材魁梧的汉子。一路上敲敲打打过了一片的玉米地,那片成熟的玉米棒子乘着风儿吹来阵阵诱人的玉米清香,鸟儿自由的飞翔。过了一处山坳,便到了外公居住的那村——印茶乡的派腊屯。
   派腊屯是个很大的村落,茅屋错落有致,村上飘起袅袅的炊烟。到了村口,外公下马缓步走进本村西头的一户过得去的人家。那户人家的门前张灯结彩,屋外挂着几个大灯笼,张罗十几桌宴席,三姑六婶,三里八乡的叔婶齐来捧场。
   轿子停在屋外,外公把轿子的门帘掀起拉着他的女人的手缓步走出轿子,这是刘家的媳妇!
   外婆娇滴滴地迈开小脚跟着外公后面默默地走着,走着,前面不远处燃着一堆的麦秸杆儿燃烧着,婶让外婆跨过去,这样的仪式,算是壮家娶媳妇过门的习俗,成了这家人了。
   外公牵着外婆的手到了厅堂。厅堂上挂着壮民先祖的布洛陀画像和刘家列代列宗的牌位,香炉烟火缭绕,两个老人端坐上方,慈眉善目看着他们的儿子娶过门的媳妇。外公和外婆同拜天地,再拜高堂,夫妻交拜,喝交杯酒。
   两个婶牵着外婆的手进入布置一新的新房,新房里的物件焕然一新,床上新棉被、新被单、雕刻鸳鸯戏水的“新人床”。婶出去了,留下了外婆一个人在屋里,静得根针掉地上都听见,她听见自己的那颗心扑扑直跳,脸上一片燥热,在那红头巾下泛滥红晕……
   闹腾半宵,酒席的客人纷纷散去。几个不安好心的青年拽住外公的手进入他的“洞房”,戏耍他的新娘子,才肯离去。
   洞房花烛夜,外公看着他的女人白腻腻光滑的身子,不由欲火焚身,抱着他的女人喘气抚摩那丰腴的奶子,在他的女人身上折腾尽显男人的激情,尽享女人初夜的温存。
   外婆嫁过去每天都起得早早的,穿着粗衣黑裤系上黑色的头巾,到磨坊推磨把玉米压碎拿去和水煮食,供给全家人的一天饭食,是个勤俭持家的女人。她平日里到田埂施肥,整理农田干活,是一把干活的好手。
   外婆在田间地头忙活着,不久她的肚子日渐窿起来,十月怀胎,便有她的女儿——母亲。
   母亲的到来,外婆欣喜不断,也给这个家添加不少的烦忧。外公娶上外婆,染上赌博耍钱的陋习。村上几个不务正业的年青人在村里玩数玉米仔或玩牌九时,几个年青人见外公到来,说:“刘三,过来,玩玩这个,很好玩!”外公说:“玩什么啊?”那个年青人说:“牌九!会玩吗?”外公说:“不会!”那年青人说:“很简单,来,我教你!”他手把手的教外公。没一会,外公就学会了,玩着,玩着,上瘾了,也输掉身上几块辛劳得来的大洋。外公回到家里,被外婆骂了一通。
   一天,外公扛着一把锄头下地干活,到了村口,看见几个游手好闲的青年在斗蝈蝈,谁赢了就得了庄家的大洋、物品。庄家的蝈蝈是雄性的,打架非常勇猛,把几个青年手里的大洋都赔得清光,输得一塌胡涂。庄家是个中年的汉子,身材高的人儿,脸上全是麻子,让人看了几分害怕,屯里的爷们都叫他麻二。麻二看见了外公扛着锄头从村里出来,迎上去,说:“刘三,不想玩玩?”外公看见麻二赌摊洒下几锭白花花的光洋,眼馋。那几锭光洋足够让他和外婆攒够几年全家的收成,买了几亩地和几头耕牛做个老实巴交的农民,那几锭光洋也足够让风流成性的花心男人逛窑子,嫖几个漂亮的女人,和她们睡觉。
   外公说:“不啦,改天再和你玩玩,斗蝈蝈。”嘴里虽然这样说,但他的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现在有一只雄性非常勇猛的好斗的蝈蝈。替他把那几锭光洋给赢回来,到县城的窑子去嫖几个女人,发泄他的私欲,人生在世,吃喝嫖赌,不枉来尘世的一遭。
   外公到地里没心思干活,成天在田野里寻找好斗的蝈蝈,蝈蝈非常的难找。三四月的南方,莺飞草长,外公循着长满野草丛生的小路跑了离屯子三十里地的山坳,那里的蝈蝈肥大,打斗有力。外公捉了好几只好斗的蝈蝈,找村里的麻二耍钱去了。
   外公说:“麻二,敢不敢和我赌?”麻二说:“赌什么?刘三,穷鬼一个。”外公从裤兜里取出一根钗子,镶了一层镀金,很贵重。他与外婆相亲那天托媒婆赠送的定情物,现在他瞒着外婆偷偷拿来做赌本。麻二受不了外公的激,把几天前赚得的光洋洒在地下,说:“刘三,我跟你赌!你输了,这支金钗是我的,我输了,这几锭大洋是你的,这么定了。”外公说:“好!一言为定。”
   两人掏出蝈蝈,摆开阵势,双方的蝈蝈斗得正酣,互不相让。一会儿,外公的肥大好斗的蝈蝈渐渐占了上锋,越斗越猛。麻二的蝈蝈败势已露,像染病的荷叶蔫了下来,心不甘的把那几锭大洋交出来。说:“刘三,你的蝈蝈这样厉害!”
   外公收了麻二的大洋到县城的窑子嫖几个漂亮的婊子,跟婊子睡觉,满足他男人的私欲,顺便买了一袋米和牛肉给屋里的外婆和饥饿的母亲。外婆看着她的男人手提一块牛肉肩扛着一袋子的米,诧异万分,说:“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是偷来吧。”外公大声嚷:“偷?是老子和麻二那里赌来的。”他把剩下的一锭大洋交给他的女人,回房睡觉去了。
   九岁的母亲在外婆手里挟一大块牛肉的排骨默默地啃着,好久没得吃肉,油盐不进,肚子寡了很多油水,身上穿着破烂的衣服,补钉很多,可怜的孩子。母亲说:“娘,多吃些,这是爹从田东镇里买的牛肉,娘!吃吧。”外婆静静地望着母亲,这世道穷人是没活路的,叹息说:“我苦命的女儿啊!娘不饿,孩子你吃吧!”母女推让着,分了吃那块牛肉……
   自此,外公的陋习的“嗜好”把家里都赌光了,他的父亲活活被气死。临死前撒下一句话:“刘家出了不孝子孙,把家里的值钱东西都败光,我刘万才拿什么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啊!”说完,咽气死了。出殡那天,外公和几个亲戚把他的父亲灵柩抬到很远的乱石岗安葬。
   那一堆新坟茔插上白幡撒下纸冥,外婆和母亲在坟茔前叩三个响头,哭得鬼哭狼嚎的。弱小的母亲烧了几张冥纸点了三根香,说:“爷爷,走好!”
   外公染上耍钱的恶习,外婆值钱的首饰都被她的男人败光了,惟一的只剩戴在手腕子的那只翡翠手镯,那只翡翠玉镯是出自云南腾冲上好的翡翠玉石经能人巧匠雕琢方能成为手镯,差点没给外公拿它去当。外公赌钱把家里穷的四壁,也差点把母亲押到市场去卖了。
   在紧巴巴的日子,外婆迫不得已到地主家里打长工,捡些残羹剩汁拿回给饥饿的母亲。母亲也到地主家帮她的母亲看牛放羊,看着与她同龄的伙伴哼着歌儿进学堂,家里穷啊,成了目不识丁的母亲。
   那个军阀混战的年月,母亲曾任的巴麻村里有几个热血青年出去参加百色起义、龙州起义,跟随韦拔群、李明瑞他们到江西苏区投身革命,融入滚滚大潮洪流中。村里留下了一些农会组织青年,身处基层散发传单,唤醒穷苦的百姓与土豪劣绅坚持斗争。
   四一二政变后,国民党匪军掀起反共浪潮,大肆捕杀革命志士,有几个青年落在麻二的手里。跟随外婆一起长大的发小——胡兰,也被捕入狱。
   那天,外婆回到巴麻村,看见村口站着许多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走过去看。她惊呆了,看到了和她一起长大的发小——胡兰,打得遍体鳞伤,折磨非人样。胡兰大义凛然如钢丝般的站在那儿,被捕时也遭到强悍的匪军轮奸,衣衫褴褛,痛斥匪军残暴的行为,义愤填膺高呼口号,倒在敌人的枪口下,一滩血迹浸红巴麻村的土地上……
   巴麻村的乡民们被这血腥、恐怖、屠杀、惨叫的场面所震慑,茫然无助……
   外婆看她发小胡兰的离去,心里也震撼不少。她怎么也想不通是什么信仰可以让她的发小毫不犹豫地寻死呢?太吓人了。那些都是些什么人呢?为何他们意志坚定地去死?活像评书里的英雄人物,这些的疑问在外婆的心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麻二搏杀革命志士有功,当上了派腊屯的治安军大队长,穿上那身黑皮,更为非作歹,祸害百姓。他看到了有些姿色的村姑也把她抓来玩玩,玩了后把她奸杀了,成了十足的恶霸。
   母亲看到麻二远远地躲着,以防麻二找上她。
   麻二看到了外公,说:“刘三,去哪呢?不进来玩玩?”外公见到了一身披着黑皮的麻二,不像当年好吃懒憜的小混混了,害怕胆惊惊地说:“不玩了!我走了。”麻二大声说:“不玩,我就弄死你!”掏出枪吓唬外公。
   那晚,外公和麻二玩牌九,不是他的对手。赌桌上,外公输得血本无亏。
   麻二指着枪抵外公的脑门,说:“你输了,把你老婆子漂亮的女儿抵债。”外公求饶说:“行行好,老总,饶了这次吧。”麻二说:“什么?饶你。没这好事。兄弟们抄家伙,他不听话就一枪崩了他。”外公站起来立马往门外方向跑,仓惶跑回家通风报信。
   外婆听到外公的报信,立马让母亲一人逃往公鸡岭躲避,说:“燕儿,别让麻二捉住你,快跑!”母亲说:“娘,快跟我跑吧。”外婆苦笑了一下。母亲夺门而出。
   母亲瘦小的身躯消失在苍茫的低垂夜幕,不见踪影……
   麻二带着他的弟兄们到外公家里,不见外婆和母亲,只有外公在家,说:“刘三,你的女人呢?”外公小声说:“跑了!”麻二讽刺说:“咦,你怎么不看住你的老婆呢?怪了,看你不怎样,讨个漂亮的老婆,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他到鸡窝抓了一只鸡,大摇大摆地走了。
   不几年鬼子打到家门前,驻扎在田东县城一个日本人的中队,时常出动到巴麻、派腊屯扫荡。他们一出动就是十几个日本兵,手持三八大盖上明晃晃的剌刀步枪,进村屠杀,见人就杀,不分老孺妇幼。一时间,巴麻村血流成河,哀鸿遍野。外婆的叔婶家人都倒在鬼子的刀下,她得知家人的不幸,悲痛万分,自从鬼子来了以后,日子也过不下去。
   外婆对她的男人说:“你怎么不抗日啊?鬼子都杀到家门口了,还晓得赌,不干正事,真是窝囊的男人。”外公说:“你只会凶!我拿什么抗日啊。”他想到家里有一支“鸟铳”以前上山打猎用的,现在用它杀鬼子。他脑门一热,到上房杂物堆里找出那支“鸟铳”,擦拭了几下,那支“鸟铳”发亮,枪管上发出黑幽幽亮堂堂的光。
   外公背着那支发亮的“鸟铳”巡视屯子外,下地干活都要带着它。
   一天,外公照往常那样的下地干活,到了尚午时光,他放下手中的锄头到田埂边打开篮子舀取一碗玉米糊成干皱皱的粥,咬了一根大葱正吃着,吃着。远处传来女人的救命声。
   两个日本兵在追赶一个村上的女人,嘴里发出令人憎恶淫荡的淫笑声,像是两个发情的公牛追赶想要交配的母牛。那年轻的女人衣衫不整敞开几颗扣子,隐约可见一对雪白的丰满的奶子,奶水充足,是刚生小孩的少妇。她慌不择路,神情惊慌失措逃到那片玉米地里。
   外公操起那支“鸟铳”对着追赶少妇后面的鬼子放了两枪,大喝道:“我操你姥姥的,敢欺负中国的女人,日你祖宗的。”话声刚落,手中的“鸟铳”发出它的怒吼——“啪啪”两声。那两个追赶女人后面的日本兵,应声倒下。那个少妇到外公的跟前“扑通”的一声跪下了,那张俏丽的脸庞满是耻辱的泪水,颤抖地说:“谢谢大哥,救命之恩!”
   外公看了那少妇一眼,目光触到她胸部那雪白的丰满的奶子时,他那下面的“东西”硬梆梆的,好想上去把那奶子捏破,吮吸她的奶水,尽情在她那下面干得撒欢!说:“妹子,是哪村的,兵慌马乱的,一个人出来,多闹心啊。”那少妇说:“我丈夫死了,婆婆也死了,一家七口人也活活被该死的日本兵闷死了,我的未满岁的孩子也死了。赵家庄百号人也倒在鬼子的刀下!”说着,已泣不成声了。
   外公良久无言,恨那残暴的日本兵在中国的大地上烧杀掳掠,奸淫残暴。他打发那无家可归的少妇,田也不种了,丢下外婆和母亲拉几十年旧日的好友上龙头山上扯一面抗日的大旗,落草为蔻,占山为王,尽干日本军车的票子,抢劫日本兵的军粮,做个傲骨铮铮的爷们。
   外婆在那老屋里默默让驴拉着石磨,擀着脱谷壳的麦子,那是一年的收成。这日子鬼子天天出来抢粮、搜物、掠女人,这些是外婆藏在地窖里不被汉奸麻二、鬼子们知道,偷偷拿出来做些糍粑给母亲吃,在艰苦的岁月,外婆都舍不得变卖那只外公赠送定情之物的手镯,日子很清苦。
   母亲替地主家看牛羊,到很远的山坡上放牛,野花遍地的绽放着。
   一天,母亲在山坡上放羊,远远地看到了麻二带着鬼子和伪军进屯扫荡。她丢下羊鞭,飞快地跑回家通知外婆和乡人上山躲避鬼子的扫荡,鬼子和伪军都扑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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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只色泽斑驳的手镯,将读者带进了主人公外婆的那个富有传奇色彩的特殊年代。为了已经飘逝生命的外婆,为了已经离去的人们,作者用饱含深情的文字,温暖着九泉之下孤独的灵魂,只愿他们永远在天堂微笑,得以超生。【编辑:上官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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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上官竹        2013-01-02 14:24:32
  欣赏佳作,问候作者,顺祝新年快乐!
联系QQ:10710864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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