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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连载】无处可逃之十九(修飞机)

作品名称:【江南连载】无处可逃      作者:特快专列2011      发布时间:2013-01-02 20:43:33      字数:7429


一大早,我还在睡梦中,就被于大航叫醒了。
  我揉揉眼睛坐起来。屋里的光线并不太明,我准备坐起来,身子往上一抬,就撞到了放在沙发一侧的桌子角。
  我有些吃痛。疼痛让我有些恼火,一时不明白为什么睡在了沙发上。揉了揉脑袋被碰痛的地方,渐渐明白过来,春雪霸占了我的床。晚上睡觉,我喜欢翻来滚去,为了防止从窄窄的沙发摔下来,我用一张桌子挡在沙发边。
  我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探身往楼下看。
  “快下来,帮我一个忙。”
  “帮你忙?帮什么忙?”我揉揉布满眼屎的眼。
  “什么事?”春雪也起来了,站在我身侧,也从我身后伸长脖子往外看,“哎呀,帅哥!”春雪在我身边激动地说。
  “哎呀!不知道你这里有人。算啦!我找金贵均去。你呆在家里吧!”于大航转身就准备走。我明白他说话的意思。我一下急了,就喊,“等等,等等,于大航,我马上下来。”
  我快速地把衣服套上,就准备出门。
  “他喊你干什么?”
  “帮忙。”
  “帮什么忙?”
  “我也不知道。他还没来得及说呢?”
  我急忙奔跑着下楼,追上了准备去后面那栋楼找金贵均的于大航。
  “什么事呀!一大早的?”
  “我的飞机不行了,帮我一个忙,帮我弄一下工具,再帮着找一下零件。我一个人修,忙不过来。”
  “你不是有人的吗?”
  “说要罢工。”于大航笑了起来,“请假走了。哦,对啦,你怎么就和春雪住在一起了?你和她结婚了吗?”
  “没有。”
  “没结婚住在一起,可能不太好。我劝一下你,在这种事上不能太随便了。”
  “不是的。”我急忙摇手。
  “不是什么呀!”于大航问。
  我一想,不能把春雪的事告诉别人。我就放下了摇着的手,尴尬地笑笑,“男人嘛,就那么回事。”
  正好就走到金贵均家楼下。于大航喊金贵均。喊了两三声,吴霞从门口探出头来,“金贵均去上班了。”
  于大航就朝吴霞摆摆手,转过身来,“走吧,你去帮我。”
  我们一起到于大航的飞机库。飞机安静地停在那里。于大航换了一套工作服出来,指挥我帮他干这样干那样。我完全就是一个牵线木偶。
  对于飞机有什么毛病,我就像在雾里看花一样,毫无所得。于大航的兴趣很浓,在飞机下钻来钻去,不时的要我帮他拿一下什么工具,或者什么零件。
  “于大航,其实你蛮行的啊!”
  “行什么?”于大航在飞机下面,可能没太听清我说的话,一边忙碌着,一边回应我说的话。
  “你什么都会干。汽车、摩托、飞机会开,甚至还会修这些玩意。”我们大声地说,免得他在里面听不太清楚。
  “我这个人闲不住。”于大航用棉丝擦着手上的油污,从飞机下走出来。“回到嘎吱矿,没有生活上的忧愁了,就想弄点什么事做。一个人总是闲着,会退化的。就像机械,只要不用,就会锈蚀,很难再有原来的功能了。”
  “我还是很佩服你的。”
  “来,坐下喝杯茶。”于大航带着我到一旁的桌子边坐下来。
  我手上没什么油污,我赶紧提起桌子上的茶壶,给于大航倒了一杯。于大航坐下来,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找了身旁的一张凳子,也坐下来。
  天上的太阳将金黄的光线照射到我们身上。阳光也沐浴着飞机。头天晚上下的雨,雨水还潮湿地铺在地面的一些小凹里。四周的植物,因为雨水的充足,散发出一种浓烈的香味。
  喝了一口茶,我问于大航,“听说你想离开这里?”
  “这是苏甜的建议。其实我舍不得这个地方。我是想来这里躲藏着,过一种悠闲而舒心的日子。遇到苏甜,原来那种感觉慢慢在变了。”
  “是因为爱情吗?听说爱情可以改变一个人。”
  “我也把握不准。老气,我有时候真的感觉心里空空的,对自己的明天,对自己的生活,总有些不稳定的感觉。”于大航将身体对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期待,似乎我能给予他一些信心或者帮助他解决这个难题。
  “你有那么多钱,你怕什么?像我这样没钱的人才会那种感觉。钱就是一个人的勇气,就是一个人的力量源泉。”
  “钱。人人都在追。”于大航叹了一口气,将身体往后一仰靠,身子很倦的感觉。也许他觉得失望,没有从我这里得到一些鼓励。“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钱、钱、钱。每天劳累着,只能得到很微薄的一点钱,那时候的心里,也是绝望的。我爱着苏甜,我也知道苏甜在哪所大学里读书,但我不敢去找她。我在心里想,我太穷了,我配不上苏甜,我不能给苏甜带来一种保障,那种爱情也是不可靠的。等我能够给予苏甜一种体面的生活以后再去找她。我拼命干活,然后有计划地把一小部分钱用来买彩票。我认为,只有买才会有机会,不买就永远都没有机会。彩票就像一个彩色的梦。我为梦想在努力。”
  “买彩票的人,都有这样一种梦幻般的心态。我也想去买的,但是每次都被理性拦住了。能得奖的几率,实在太低了,就像流星砸到头上一样不可能。”
  “你的理性是对的。我身边很多人,对彩票很狂热。越是穷的人,越是挣钱少的人,买彩票越激动。看着他们啃着馒头,等待公布中奖消息的情景,真的有些不忍。在那一刻,我就感觉彩票像一台绞肉机在疯狂绞着人的手指、肌肉、手臂、大腿。心真的很痛。”
  “但是你中了。而且是大奖,你就是被流星砸中的人。你不高兴吗?”我说。
  “既有高兴,又有担忧。当时真的很害怕。我耳朵中充斥着各种各样关于意外之财而意外死亡的事。那罗矿的朱国瑞,在回那罗矿的路上,被人绑在一棵树上,身上戳了十八刀。市中区的沈宏达,晚上在家里,一家三口都被毒死了。还有……”
  于大航神情很疲惫,眼睛微闭着。我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我以为有钱就能消除痛苦,实际上并不一定会这样。在心理上,可能因为钱而带来了意外的压力和负担。这种心理可能是我这样的没钱人无法想象的。
  “也可能是某些人编造出来的。社会上什么人都有,你不要相信。”
  “我确实不相信。你知道,这是一种心理作用。我当时就想,怎么办呢?我去找苏甜,才打听到苏甜已经爱上了别人。我很灰心,就觉得回嘎吱来。一是想躲藏,二是想糟蹋完钱。”
  我忙给于大航又续了一杯水。于大航冲我感激地点点头,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茶水滋润到肚腹里,于大航的感觉似乎要好了很多。
  “有钱人,没钱人,都要活着。活着不仅是时光一点一点的流逝,而是一种自由,一种舒畅,一种快乐。我就想丢弃一些,然后寻找一种新的可能。”
  “我觉得有钱人很难做到舍弃什么。一旦到了手里,就害怕着再失去。”
  “你说得对。”于大航点点头,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
  我们都没再说话。眼神看着飞机。庞大的飞机躯体,就是眼神里的全部。
  “飞机必须经常维护保养。我请的那几个人,有人对我可能不满,罢工了,集体请假。请就请吧,我自己来维护保养。我如果和苏甜去阳城的话,我就把飞机卖了。”
  “谁能买得起你的飞机呢?”
  “能买得起飞机的人很多。这个社会,有钱的人越来越多。通过各种办法各种途径富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对于这些富人来说,他们通过金钱的作用,在逐渐地掌握权力,他们不会像我一样感到害怕。他们更多的是一种因为害怕失去财富而异化为一种嚣张。”
  “不。”我说,“他们比你更害怕。只是表现的形式不一样。他们害怕失去金钱,失去所拥有的一切,想要采取一切手段去巩固自己永远掌握财富的可能。”
  “我也害怕。但又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面对,我觉得我的心理真是矛盾。我是一个矛盾的人。老气,你理解我吗?”
  “患得患失吧!”
  “有。肯定有。你有这种感觉吗?”
  “有。也有。但是比起你来说,可能要轻很多。因为我所得很少,能失去的就更少了。这种感觉可能跟财富的多少有关系。“
  “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我就想,什么时候把钱折腾完了,我再去干活,再去那样辛苦劳累地生活。”
  “你怕吃不了那个苦了。”
  “我真是那样想的。但是,钱要来的时候,居然很难阻挡。当时我是意外之中透漏我有钱的信息给我伯父的。我伯父就劝说我买下他的煤矿,那时几乎所有煤矿都在亏损,都想把煤矿丢出去。我觉得我在帮伯父,就买下来了。当时的价格很低,低到现在都不可想象,但当时就是那个样,卖煤矿的人对你还感激不尽呢!”
  “多少钱买的?”
  “五六十万。我不愿意买的,那时五六十万买一个煤矿,就像现在买一个白菜一样。我伯父拿到钱以后,相当兴奋,没想到……”
  于大航的神情又黯然下来。这就是别人说的他杀人的事?
  “有人说是你故意的。这么便宜的价格拿到煤矿,别人认为你是通过欺骗的手段得到的,而且还设计谋害了你伯父。”
  “我也听人这样说过。说什么的都有。有一段时间我很痛苦。那是我伯父,我没有那样的想法。真实的说,在当时的情况下,没有谁会愿意拿钱去买他的矿。他一直磨着我,我知道他在赌钱,生意做不走,就去赌钱。我没想到,给他钱不是帮了他,而是害了他。但有什么办法。我想,我手里还有点钱,就给他折腾去吧!钱走了就走了。我没想到他拿钱以后,就那样迅速的死了。最初没有谁说这样的话,包括伯父的儿子。过了大概半年,这种流言开始出现,因为经济开始出现一定程度的转机了。到经济情况最好,也就是煤价翻了几个跟斗的时候,这种流言几乎满天飞。”
  “你没有回应?”
  “找谁回应!在大街上遇到一个人就对他说,我没害伯父,那是意外。我不就成了一个神经病吗?”
  “也是。跟鲁迅笔下的祥林嫂一样了。”我笑起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任由他们去说。时间慢慢过去,流言就会逐渐消失。现在也有说这个的,但少了很多。”
  “你为什么会一下子成为最富有的人?你还是蛮聪明的吗?”
  “呵呵。”于大航笑起来,“聪明!这个怎么说呢?应该说也是撞上了。就像捡到撞上树桩的兔子,正好遇上。我回来以后,不敢说我有钱。伯父以前在矿上的多经公司,矿上垮台的时候,通过一些手段把公司开发的煤矿弄到自己手里。开始弄的两年,赚了点钱。伯父就学会养女人在外面,也学会赌博了。我是在一次喝醉酒的情况下,对伯父讲我中奖的事。伯父把这件事拿出去讲,给他那个圈子的人讲,然后从他那个圈子往外波及。对我的传说,什么样的人都有,知道真实情况的一个也没有。像伯父那样经营煤矿遇到困难的人,好多都上门要我购买。我不买,越是不买,要价越低。后来出了伯父的事,我就想,把手里的钱都丢出去吧!钱真是索命的小鬼。我就接连买了几个煤矿。买了煤矿,没有钱了,我就找银行试试,不想,银行因为听说过我的那些传言,把我当成一棵摇钱树,也很爽快的借贷给我。我感觉那时就像生活在一种谎言里,或者说生活在一个个肥皂泡里,我等着肥皂泡破了,然后就安心生活。”
  “给我感觉像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也说不清。有点一觉醒来,阳光明媚的感觉。我一直在嘎吱矿,我不关心外面,我不看电视。我就画画,看书,就在你现在住的那样的小屋子里。突然有人跑上门来,求着我卖煤给他们。我当时很迟疑,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我迟疑一天,价格就往上增加一些。我并不是存心这样,而是感觉到害怕。有人提着一箱子一箱子的钱来找我。我伯父的儿子也在帮我管理煤矿,他也来说,可以卖了。我就说,这些人为什么出这么高的价?煤里面是不是可以提炼出黄金?我派人到外面去了解情况。派的人借机去外面旅游,玩了两个月回来,我的门槛已经被踩平了。”
  “你就像一个美到极致的女子,吸引着媒人的脚。”我喝了一口茶。我看看于大航杯子里的水已经干了,又给他续了一杯。
  回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于大航说起他的故事。在于大航的嘴里,显得平淡而真实,而在感觉来,却是一种羡慕和嫉妒。这种感觉,和在赌场里看见一个运气暴强的人,不断往口袋里装钱的感受是差不多的。
  我不可能遇到这样的好事。而且现在也不会再有这样的好事了。煤价翻了几倍,价格已经很高了,往上走的可能也不大了。我想,李明军来这里,可能就没遇到这种机会,不然的话,也不会把父母的钱折腾完。
  “我感觉有些害怕。那段时间,我弄了几个煤矿,煤矿继续开着工,我想的是让工人有点活干,不能赶回家,让他们没饭吃。工人的工资,其他开销都是在银行里贷的款。派出去的人回来说,煤里哪有什么黄金,而是经济提速了,各个地方的煤奇缺起来了,价格高是因为市场缺。这个道理我懂,我一下子放心了。把煤卖出去吧,赶紧还银行的钱。我不喜欢欠谁的钱。”
  “钱来的时候,是不是有点山洪暴发的感觉?”
  “有。头一天听财务的人给我说帐上有多少钱,第二天就变了,而且是大幅度的变。最初的一两个月,我还喜欢他们给我讲这些数据,后来就觉得那些数字如嚼蜡一样,实在无味。”
  “无味什么?那可是钱,是各种各样的欲望。可以实现各种各样的梦想。钱,有些人眼睛里只要不见了钱,就睡不着觉,甚至死的时候,都落不下最后一口气。”
  “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一个人。”于大航笑起来,“我在城里打工的时候,我们那个老板,只要人一闲下来就要摸出身上的钱来数。钱也不多,慢慢的,手指沾点口水,一点一点地数,那个样子真是认真极了。”
  “都在什么时候数?”
  “我们在街边的花坛边干活,休息的几分钟。吃饭的时候,他先放碗的几分钟。坐车外出干活,大家在车上吹牛聊天,他就数钱。他从不和我们说更多的话。”
  “有意思。”我也笑起来,眼前就浮起一张干瘪的脸,戴着一顶泥黄色的帽子,眼皮耷拉着,手上沾满了干裂的黄泥,指甲缝里塞满了黑垢,专注而安静地数着手上的钞票。肮脏而黑乎乎的钞票,皱缩或者发毛卷边了。毛票、块票、十元的,百元的。一张一张,嘴里低声地喃喃着数字。
  “他不怕被抢?”我笑着问。
  “有一次一个精神病人冲到他前面,一把抓住他手里的钱。一般来说,在那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钱是很难拿得很稳的。我们都以为他的钱会被抢走。我们看不惯他数钱的行为,我们一直都梦想出现这一场面。谁知那个精神病人没有抓走他的钱,钱在他手里牢牢的。边上的有两张在这种莽撞的抓扯下,撕烂了。我们那个老板,跳起来就往那个神经病人身上猛踹。我们没想到老板居然那样神武。等我们从梦幻一般的迷惑里醒悟过来,我们忙把老板和那个精神病人拉开。精神病人脸上已经挂花了,可能是鼻子流血了,身上有什么伤,看不出来。精神病人居然没有发狂,挨了打也没有办法说,我们只得赶紧把那病人弄到远远的地方,让他走了。”
  “你们老板真狠。”
  “在钱面前,都像一只刚下崽的母狗,随时准备亡命地撕咬。这个时候,幼小的崽和手中的钱,是一样的。人和狗,也没有任何的区别。”
  又喝了一会儿水,于大航站了起来,往飞机走过去继续干他的活。我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于大航也没有喊我。我懒得过去,看着于大航忙碌的影子,我陷入一阵沉思。金钱,金钱,像一根细细的鞭子,在抽打着我。
  于大航的发迹,似乎那样轻易。不落痕迹的随意。不像真实存在的,而像一个描述的很拙劣的故事,或者说一个了无痕迹的春梦。
  无论怎样拙劣,这个在我面前晃动的人,实实在在拥有着上亿的财产。他可以随意地安排自己的生活,他可以享受生活中那些美好的一切。好像,又不是那样,和我感觉中的富人不一样。富人忙碌着追求更多的财富,忙碌着把吸血的管子,插到更多的人身上,去吸血,去看那些劳苦的蚁民挣扎在贫困线上。
  “于叔,”我听到一个怯怯的声音,我忙把头转过去,就看到门边站了一个小小的孩子。孩子瘦瘦的,有些黑,眼睛大大的,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抑郁。他喊的声音不够大,像是一种嗫嚅。在飞机旁忙碌的于大航没有听见喊他的声音。
  “于叔!”我帮孩子大声地喊了一声。于大航抬起了头,往这边看过来。孩子的眼神有些怪异地划拉了我的脸一下。我自己的感觉却不错,带着些得意的神色对于大航说,“有个孩子找你。”
  “进来吧!”于大航用棉丝擦着手,往这边走过来。“这就是那天晚上去划别人车的孩子。”于大航走过来的时候说。
  “他这么小,能拆卸汽车的轮子?”我有些奇怪。
  “我在修车店干过。”孩子细声细气地回答。
  “在修车店干过!”于大航学着孩子的说话方式,不由开心地笑起来了,“你才多大呢?小鬼,就闹起了革命!”
  “十五。我今年就满十五。”
  孩子很坚决地回答。似乎十五是一个多么让人感觉了不得的年龄。我也站起来,“你还是很厉害呢!敢去卸车轮,还把汽车画成了一张渔网。放在过去,你就是一个小革命分子。现在嘛!不行啦,要保护私有财产不受侵犯。”
  “我父亲怎么办?”
  “你父亲?你父亲是谁?他是修汽车的吗?你怕你爸没有汽车修吗?”我很奇怪,问道。
  “我父亲不是修汽车的。他是挖煤的。现在不能挖煤了,躺在床上。”孩子的脸色一直很晦暗,像一直没有放晴的天气。
  “他还没起床吗?现在太阳……”
  我还要往下说的时候,于大航把我的话截断了。他说,“你有什么打算?”
  “我还想找金老板报复。”
  “这也不是办法。孩子。”于大航似乎知道的比我更多一些。我愣愣地听着,不知道后面有什么样的故事。
  “我没有别的办法。我爸起不来床,我妈跑了。”孩子呜呜地哭起来。这有点像久阴的天空终于落下了雨。
  “唉,确实很难。但是你还小,你去学校读书吧,读完书再说。”
  “不行。我爸在金老板的矿上砸断双腿的,他就应该给我爸一些赔偿和治好他的腿。”孩子抑制住哭泣,很坚定地说。嘴唇咬得紧紧的,有一种强忍住的愤怒,在等待喷发。
  “这个事,我也没有办法。你是知道的,金老板手下有几个如狼似虎的人,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能怎么办?我建议你,还是去学校吧,你家里的生活费,我来付。”
  “不。”孩子咬着嘴唇,仍旧很坚决的说,“于叔,你让我去你煤矿干活。我想多挣点钱。至于我和金老板的过节,不用你操心。”
  “你,你这么小就去井下?”于大航吃惊地问。我也睁大了一双很吃惊的眼,井下可不是一条大马路,可以随便逛的。
  “为什么不读书呢?”于大航还是没放弃他的建议。于大航的意志显得很顽强。我并不太赞同他劝阻孩子回到学校去的建议。对于一个衣食无着的孩子来说,坐在教室里能学什么?即或是能获得什么样的一纸文凭,又能改变什么呢?
  文凭不过是一个妓女,还不是为权势们所操弄。
  “我倒是觉得,你还是去修车比较好。”我在旁边插言。
  “修车的老板们,都不敢要我了。”孩子回答。
  我和于大航都不再说话。看来,那个金老板对这个孩子的绞杀正在一步一步地展开。我往于大航看去时,于大航也将眼神移到我这里,两人的眼神对视了一下。于大航像在探寻我的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可能,进于大航的矿井,是最好的一个主意。
  “我看……我看……”我嘴里的词句,真的很难吐出口去。
  “我去找金老板说说,你不再跟他作对了,他会让你去修车的。”于大航放弃了在我这里寻求意见的等待。
  “不。”孩子嘟着嘴。“除非我死了。”
  “孩子,你不能这样想,你父亲还要靠你去养呢!”于大航也有些吃惊孩子这样决绝的话,以及孩子心里的仇恨。
  “要不,你就让他……”我试着去说服于大航。这个孩子不会轻易放弃他心里的决定的。
  场面一时僵了下来。没人说话。
  过了好一会,于大航才长叹了一口气,“你去哪个煤矿?我给他们打电话。”
  孩子说他想去木须矿。那里离家近一些,上完班可以早点回来照顾他父亲。于大航点点头,拿出电话来,对着电话那一端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关了电话,孩子朝我们躬了一下腰,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走了。
  “这孩子是谁?”我看着越走越远的背影,问。
  “蒋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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