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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联盟★散文』李老太(外两篇)


作者:霜月知我 童生,612.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587发表时间:2013-01-04 21:29:02

☆李老太
  
   记得李老太死时是前年11月份。
   她躺在床上,伸手去拿东西,却一下子摔到地上,结果摔骨折了,当即就被儿子媳妇送去医院;没两天,听到她去世的消息。送葬那天,她媳妇哭得哀哀切切,连我都为李老太伤心。
   认识李老太时我刚结婚一年,年底才搬到新楼上来。那会李老太正带着刚一岁的一对重孙子,跟着二儿子媳妇住在一楼。那会她78岁,背微驼,身体还比较硬朗,两眼清澈光亮,颧骨那的两酡红很有光彩。她将她的灰发,在后面挽上去用一个卡子夹住,每天早上梳好头还用清水往头上抹两抹。李老太洗头最用心:先将头发在脸盆里浸了,浸湿,再用梳子梳通,然后打上洗头膏,一点一点搓出泡泡来,双手揉揉,转转,再浸到盆子里洗净,涮得没一丝沫沫儿才拔。自己的衣服被褥都是自己洗,是个很干净的人。
   除了带孩子,李老太还要帮着媳妇干不少家务活:择菜,包豆子,打麦子,抠玉米,打绿豆荚,包棉花桃儿之类的,儿子媳妇在院子外开了一大片荒,什么都种一点。和她熟识后,有时就和她聊几句(年轻人里,就我和她说话最多)。她说:老家在安微,和河南交界处,老头子死得早,自己拉扯三个孩子长大。后来二儿子单位从江苏扬州搬到河南,她就在家里带着她的几个孙子,种着一点地,养着几只鸡。孙子好几岁了还馋奶,就搂着她已瘪的乳房啃,硬是吮出血来,她心里也跟着一疼一疼的。孙子们大了,她也跟到河南来(大儿子得病死了,女儿家是不能去的)。
   李老太只有背着媳妇才敢和四邻说话,说话前先四下里看看。要是被媳妇看见了,一准挨吵,要不就是被拉回家去,儿子最怕媳妇,啥都不敢吱声。媳妇很能干,长得白胖,年轻时应该很好看。媳妇信耶稣,非常虔诚,每每说起上帝,她总是神采飞扬,宣传教义,说信上帝的种种好处,说半小时都不带停的,每个人都佩服她的口才。但李老太背后从不说媳妇好:怎样大声地吵她,怎样拧过她的胳膊,还偷过她私攒的几百块钱,吃饭在院子的小屋子里单独吃,从不上桌,冬天也没有炉子,连尿盆里的尿也是趁一早倒在外面的下水道里。她看着一对重孙,可孙子媳妇进门出去从来不和老太太说话,几个孙子还算不错。有时儿子媳妇种菜去,十点她还没吃早饭,我和别的老太太就会偷偷给她拿点馒头、包子、面包的填填肚子。李老太急忙吃起来,大家怕她咽着嗓子,还给她水喝。李老太人极瘦,却很少生病,如此多年矣。
   我常对老太太说自己难看。她说道:”丫头啊!脸白白的,红红的,头发乌乌的,不难看哇。”我就瞅着她笑。她也乐呵呵地咧开嘴,露着掉了好几颗牙的牙床,喜喜的。有时逗她:“老太太,想回安徽不?”她就半晌不说话,沉了好久回答:“还能去哪儿啊?儿子死了,闺女是别人家的人……我这把老骨头,不挣钱,命贱啊!”我便陪了她抹眼泪。我从小没老人疼,很喜欢在她跟前说说话儿,说说岁月里的那点人情温暖,与她共享。
   李老太92岁时,背更弯曲,脑子也早糊涂,有时连上下午也分不清。她拄着拐棍走路好几年了,走路也不那么力量了(河南话,没劲,不利索的意思)。儿媳那几年夏天将她的头发削成很短状,这样好洗些,李老太说她是被迫着剪掉的,她不喜欢短头发,乱蓬蓬的,乱糟糟的没个型。那时,一对重孙已经上初中了,而她眼光浑浊,她的两腮更深进去,显得颧骨高高的,一米五几的个子体重大概还不到八十斤,那一付骨架风一吹就倒似的。十多年间很少见她家姑娘来看她,听说住院后来看老母亲了。
   李老太:不知其名姓,以其夫家姓称之。
  
  
   ☆喜妮阿姨和老楚叔叔
  
   认识喜妮阿姨是97年春天,她41岁。那天,我带了快2岁的儿子在妈妈家玩。妈妈和楼上的阿姨正带了她和45岁的楚叔叔相亲。相亲那晚,听妈妈说两人就住在一起了。
   楚叔叔和父亲一个单位。原来在农场的时候,老伴就生病死了,他勤俭持家,辛辛苦苦自己拉扯三个孩子。楚叔叔长相很有趣:黑黑的瘦脸儿,平窄的额头,戴一副很不讲究的近视镜。他最喜欢抽烟儿(又舍不得抽好的),抽烟又过度,牙齿黑黑黄黄,门牙还往外突一点。他爱说爱笑,喜欢讲有趣的故事儿笑话什么的,一笑,眉飞色舞,这时候你再看他的长相,很逗,也很生活气。楚叔叔中等个,身形很瘦,头发卷卷的,走路也很随意,颇看像个庄稼人。
   从农场搬到现在的单位,楚叔叔在食品厂搞机器维修,认识喜妮阿姨后,两人就凑在一起过日子,连结婚证都没打。后来厂子倒闭,买断工龄后就在食品厂看大门,开了一小片荒儿,种点菜蔬。刚认识喜妮阿姨时他的三个孩子都还没结婚,两个女孩有了工作,小儿子从上小学到上初中,老贪玩捣蛋成绩不好,拖拖拉拉上了好些年,勉强毕业。喜妮阿姨老家在扶沟那片,原来种地,在夫家太受气,不得已离了婚,走时女儿12、儿子7岁。之后她来到这的姐姐家住着,当时在厂里做临时工。她对待三个孩子如己出,省吃省用,张罗着给老楚的两个女儿找了婆家结了婚,托关系找人把小儿子送部队上当兵了。
   喜妮阿姨干事麻利快,厂子散了之后就去医院打扫卫生,还去大学食堂给人家刷过盘子,反正没闲着过。买菜总是不多,做饭也简单,穿更马马虎虎,但她最关心老楚叔叔。他们家的二楼小套正对着妈妈家的一楼,没事她老来串门,和母亲攀话儿,和妈妈说话,总是“老宋嫂子,老宋嫂子的叫着”。尽管母亲觉得她说话有点露傻,诸如他们夫妻之间:老楚很疼她,没事总和她说笑,对她很温柔很怜惜之类的;母亲听了觉得好玩,也不说破。每每说到老楚快下班了,她就一刻也坐不住,急急地推开我家的纱门往外奔去(听妈妈这么说,我猜出她很爱老楚,这不需看内幕才明白)。饭后他俩常是一块散步,连到母亲家串门也是一脚前一脚后地相跟着。
   前几年儿子复原,他俩帮他成了家,买了一中套旧房。小两口去外地打工,孙子的吃吃喝喝和幼儿园接送爷爷奶奶都管得很周到,他俩外孙和孙子都带,孙子自是最疼的。前几年母亲生病,她还是守着母亲坐着,守着母亲说话,有了菜蔬便给母亲送一些。母亲去世,夫妻俩忙前忙后,让我直掉眼泪。
   见了我,喜妮阿姨总是喊着我的小名,十分亲切。喜妮阿姨身材瘦高,只有九十来斤,老是羡慕我的胳膊腿有肉,至少穿裙子可以撑起来,减肥不成的我只得苦笑下。喜妮阿姨长的很黑(那是劳作的结果),五官说不上端正,文化也不高,人是直肠子,不会拐弯弯,得罪了人也不知道。五十四了还留着过腰长发,只是把白的染黑,穿着搭配不算适宜,有时邻居们会背后说她。她身体不好不再打工了,老楚还在看大门:她给他送饭,去那摘点新鲜菜回家,他俩的日子简单而温暖。前年,喜妮阿姨的老父亲腿摔成骨折,两口子回老家看望。她的儿女见了她说:妈妈,你要是回来,俺们养活你!她摇摇头说:“我跟着老楚挺好的,你们不用操心……”
   后来才知道喜妮阿姨姓姜,喜妮是她的小名。
  
  
   ☆一只狼牙
  
   家里有一只狼牙:是孩子他爹去年从西藏那曲带回来的。
   狼牙用一根红丝线拴着:下端是银白的金属箍着,牙齿往上弯出一个弧度,齿尖儿有点钝,略直的那侧有两道浅灰的裂纹儿,戴了一年那裂纹儿又长了些。狼牙摸着不是很平:本身的牙釉光泽还算凑合,上端发白,下面浅黄带点灰。
   单位在那曲放大炮,连着去了两次,生活条件很艰苦。那的雪山在5000米以上,常年不化,夏天也常下雪,人还穿着棉袄。孩子他爹道:收工前买的,买了两个,另一个送给外甥,听人家说狼牙辟邪(队上还有别的人买)。狼牙一个100元,是从两个老藏民手里买的,人家说是开了辆摩托车把那只狼撞死的。
   小时候怕狼,是因为大人老吓唬俺:狼来了,狼来了,把你个死妮子连皮带骨头吃掉。中年喜欢狼,是因为了解了它们捕猎时的协同作战,还有对小狼的殷殷之爱和狼夫妻之间彼此的挚爱温情。现在草原上连狼也不多见了,为它们的生存担忧。以前的游牧民族把狼当作图腾,虔诚地对它顶礼膜拜,认为它可以保护家族和财产的安全。
   观察狼牙几回:看狼牙的钝,就知道是只老狼。一只老了的高原狼:我试图想象它的老态和苍凉无奈的眼神……它正跑在高原上找食物吃。也许天在下雪,雪很大,雪粒子砸在身上还有一点粗糙。它不停地跑着,寻找自己的猎物,可雪很大,它还没找到。或者天晴着,却很冷,它跑在寒风里,风吹着皮毛,吹得它有点打颤儿。可它却被人盯住了……却又难逃厄运,被人抓住了,伤口很疼,很疼。
   其实那只老狼它不知道:它死后,身上各处都能卖成钱啊。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啊,连吾家小子也懂点儿。今年夏,丈夫从西藏回来,又买了一只狼牙。
   于是,心里有一种隐忍随即散开来,散在夏天的炎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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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家长里短,仨瓜俩枣,说的都是街坊邻居的旧事,素描式的人物刻画很有韵味。李老太,喜妮阿姨……印象最深的是李老太的笃信耶稣的儿媳妇,居然凶狠的虐待婆婆,但愿上帝不要跟她过不去……人性中的善恶有时候真的跟信仰无关。不错的文章,拜读,推荐!【九曲旮旯】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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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男男        2013-01-05 05:32:05
  不错的文章。人性中的善恶有时候真的跟信仰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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