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沙田听渔歌
　　 吕智锦
　　
　　 渔歌是我国民歌的一种，多为世居在沿海，以及江河湖泊、港湾一带的渔民所传唱。从其形式来看，其篇幅较短小，近似于诗经。其内容多以抒情为主。多为歌颂水上作业，打渔织网，或男女爱情。也或是撒网，拉网，拉牵的号子。我个人认为它有别于木渔歌的，就是前者主要是抒情，是民歌的一种，而后者主要是叙事，是曲艺的一种。
　　 今年夏月，有幸参与了由沙田镇举办的中国首届水上民歌展演活动。当夜，主办单位在水边布置了一个水上舞台。有拱桥、榕树、芭蕉、水棚、荷花和三条船。引领着你来到颇具水上民居特色的现场。同时又将国内十多个省市的16个水上民歌节目，集中在一起展演。让我饱尝了一顿水上民歌的盛宴。观赏归来后，那早己在脑海中淡化了的，优美、纯朴、高亢、凄烈的渔歌及川江号子，又从脑海里浮现出来，久久回响。激动的思绪让我夜不能寐。为了纪念此次盛会，我习惯地拿起笔来，抒发个人的感受。
　　 在此次晚会上演的节目中，我个人以为，还是以短小精悍的抒情渔歌为主。如歌唱爱情的有，靓仔哥啊咧，撑住只花艇来娶老婆，娶个老婆归家去啰，幸福恩爱乐呵呵……
　　 女：水悠悠水长流，我家啰住在珠江口，河涌相隔十九呀里啰，荔红颗颗满枝头呀咧。
　　 男：水悠悠水长流，我家啰住在珠江口，与妹相隔不过十呀里啰，撑住只艇仔邀你水上泳。
　　 女：哥啊啰你划扁舟。
　　 男：妹啊啰你坐稳船头。
　　 合：日照海天连一线，白浪飞花岸边兜。
　　 女：哥啊啰你勤劳嘅一双手，撒下渔网把鱼收。
　　 男：妹啊啰你天生嘅靓歌喉，勤俭乖巧人品优。
　　 合：幸福嘅生活我地努力追求。
　　 女：哥啊啰水乡疍家妹无乜讲究，只求你有情有义似水长流。
　　 男：妹啊啰你咪个担忧，海枯石烂我地都风雨同舟。
　　 合：并肩创业齐奋斗！
　　 女：水悠悠水长流，我家啰住在珠江口，万顷沙田如金闪，芭蕉吐蕾兆景好年头。
　　 男：水悠悠水长流，我家啰住在珠江口，十里基围银铺面，鸳鸯戏水虾跳鱼翔游。
　　 合：水悠悠水长流，我地啰住在珠江口，物产丰富人欢笑，酿造美酒庆丰收。
　　 在轻快优美的歌声中，展现一幅两岸长满红荔与绿蕉，中间一条长流河，然后河中有两条船，船上各有一男一女青年在对歌，这是一幅多么浪漫的渔民爱情风俗画。
　　 又如：电白一带流传最广，最古老的一首《约会》
　　 早早出门到妹村
　　 见妹行路笑连连
　　 今日有缘来相会
　　 天生两人得团圆
　　 世上行云几十年
　　 共哥快乐得安缘
　　 远远望见佳娘子
　　 发子又高花又香
　　 头毛又青面又白
　　 发子云云花又开
　　 好留无有妹好流
　　 滴水头毛在两边
　　 如今无心来装整
　　 装整起来压广东
　　 还有两样未有落
　　 英姿水粉放了光
　　 同样是情歌，前者是男女对唱，后者是男声独唱，好一首古韵十足的咏叹调。有歌唱水上作业的如《鄱阳湖四季渔歌》：
　　 鄱阳湖上（呃）好风里个光（呃），渔歌呀声声（呃）满湖里个扬（罗），一网渔虾（呃）一把里个汗（呃），勤劳呀换来（呃）渔满里个仓（罗）。
　　 春季里来（哟）暖洋洋（呃），湖上一片（哟）水汪汪，鲶鱼成群斗水上，丰收个渔歌（呀）满湖荡。（喂呀喂呀喂子哟），丰收的渔歌（呀）满湖荡。
　　 夏季里来（哟）湖水涨（呃），千里湖面（哟）碧波荡，鲤鱼穿梭水上忙，一网个鱼虾（呀）一网粮。（喂呀喂呀喂子哟），一网个鱼虾（呀）一网粮。
　　 秋季里来（哟）秋风凉（呃），鄱湖滔滔（哟）好风光，鳜鱼条条肥又壮，渔家个儿女（呀）心欢畅。（喂呀喂呀喂子哟），渔家个儿女（呀）心欢畅。
　　 冬季里来（哟）雪茫茫（呃），白花点点（哟）飘湖上，鳊鱼水中斗寒浪，正是个渔家（呀）好撒网。（喂呀喂呀喂子哟），正是个渔家（呀）好撒网。
　　 歌声中表达了渔民一年四季，在水上捕捞到不同的魚类，但同样是祈盼丰收的欢乐心情。有用渔歌来歌唱今天新生活的如；特呈甜水歌，广州湾民歌（现代艇仔歌），（词曲：叶文健）
　　
　　 （合）：甜哟甜哟甜咧哎哟！
　　 （女）：是谁来俺特呈岛哎，
　　 是谁心头挂俺家哎，
　　 是谁帮俺打新井，
　　 苦水变甜热泪流哎。
　　 （男）：是他来俺特呈岛哎，
　　 是他心头挂俺家哎，
　　 是他帮俺打新井，
　　 他是亲人胡锦涛哎。
　　 （合）：啊咧啊咧罗！
　　 今日渔民生活大改善，这全靠党的好领导，渔民也用他们特有的韵味来表达他们的心声。
　　 在众多的渔歌中，为了烘托气氛，加强旋律的优美，及众人唱和的亲和力，常常运用了大量的衬词如：
　　 女：啊咧......
　　 （啊里）南海水面哦哦
　　 映（阿啲）霞（阿啲）光（阿啲）海风阵阵（啰）......
　　 掀起（阿啲）浪（阿啲）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香
　　 男：站在船头哦哦紧（阿啲）拉（阿啲）网（阿啲）渔家世代（啰）......
　　 向海（阿啲）洋（阿啲）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香
　　 白：顶住风浪加油！
　　 伴：嘿啰嗬哇嘿啰嗬嘿啰嗬哇嘿啰嗬
　　 嘿啰哟嗬嘿啰哟嗬嘿啰哟嗬嘿嗬嘿
　　 嘿嗬嘿哟嗬嘿嘿啰嘿啰嘿啰哟嗬嘿
　　 鱼呀来，虾呀来，海豚海蜇不要来
　　 鱼呀来，虾呀来，海豚海蜇不要来，不要来
　　 嘿啰哟嗬嘿啰哟嗬张张银网放落海
　　 嘿嗬嘿哟嗬嘿满船鱼虾金灿灿
　　 汗（阿里）水，换（阿里）来，
　　 汗水换来喜和乐
　　 勤（阿里）劳，渔（阿里）民，
　　 勤劳渔民当呀当自强(啰)。
　　 黑龙江省参加中国首届水上民歌展演《江上赫尼那》歌词
　　 说：赫哲人来呀
　　 一起来唱吧、跳吧！
　　 欢庆我们的丰收。
　　 江里的鱼儿越来越多，
　　 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
　　 赫尼那那赫尼那，
　　 赫雷赫雷，
　　 赫尼那那赫尼那，
　　 赫雷赫雷，
　　 赫尼那那赫尼那，
　　 赫雷赫雷，
　　 赫尼那那赫尼那，
　　 赫雷赫雷，
　　 赫尼那那赫尼那赫尼那那赫尼那，
　　 赫尼那那赫尼那，
　　 赫尼那那赫尼那。
　　 哈渔岗边江水流，
　　 多少悲伤多少愁，
　　 穿鱼皮呦吃野草，
　　 枯井里面盼日头。
　　 乌云散去见太阳，
　　 江山秀美换新装，
　　 赫哲人欢唱赫尼那，
　　 幸福生活赛天堂。
　　 赫尼那那赫尼那，
　　 赫尼那那赫尼那，
　　 赫尼那那赫尼那，
　　 赫尼那那赫尼那，
　　 赫尼那那赫尼那，
　　 赫尼那那赫尼那，
　　 赫尼那那赫尼那，
　　 赫尼那那赫尼那，
　　 幸福生活赛天堂。
　　 我记得，当时在我旁边有位观众问我，真不知道这些演员，“尼尼那那”在唱什么。其实人有的时侯，到了感情最激动时，是无需用具体的语言去表白的，不是常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吗？此时无言胜有言。它只需用一些日常生活中的虚词，衬语，通过一些旋律，来表达某种特定的感情就够了。正如最近很走红的歌手龚琳娜，他那首著名的《忐忑》，你能从中听得明白歌声中向你讲的故事吗？
　　 在句式上有用排比句式的。如广西藤县节目“疍家谣”中；
　　 又来唱，唱到鲤头红彤彤，细纹莫说老人穷唔信看道理上，桃子开花仲有几朝红；又来唱，唱到鯉鱼牙，做人媳妇，洗米要淘沙，沙公沙乸淘出去，莫比沙儿弹坏老人牙；又来唱，唱到鯉鱼眼，细纹学勤仔莫学懒，学勤一日仲有三餐饱，学懒今朝就要饿到今晚；又来唱，唱到鯉鱼心共肝，老乸睡湿仔睡干，睡到三更鼻又出、唸唸无奈大手笔；又来唱，唱到鯉鱼尾跨丫，做人媳妇莫果贪外家一日外家三餐饱，归家日落，得修悠。
　　 用比兴的手法，借用鲤鱼来作例，从鱼头唱到鱼尾。将为人的道理讲得有声有色，真实生动，夸张有序，充分使用当地方言俚语，贴切信服。独具渔民特色。
　　 还有此次沙田演唱的《猜花名》。
　　 乜花生得朵朵青啊，乜花生得甚精精灵，乜花就话摆出街头上卖也咯。乜嘢如花啊，点火甚是光明。乜花开花红绿现，红绿现咯，收花结籽好似鈎镰
　　 菊花生得朵朵青啊，牡丹花生得甚精精灵，金花就话摆出街头上卖也咯。蜡烛如花啊，点火甚是光明。荷花开花红绿现，红绿现咯，收花结籽好似鈎镰
　　 乜嘢开花融又融啊，乜嘢开花结籽满天红，乜嘢就话开花啊浮水面咯。乜嘢开花啊，住在河边涌。乜花开花蝴蝶样，蝴蝶样咯，收花结籽尺二三长
　　 龙眼开花融又融啊，荔枝开花结籽满天红，菱角就话开花啊浮水面咯。蓢菜开花啊，住在河边涌。豆角开花蝴蝶样，蝴蝶样咯，收花结籽尺二三长
　　 用不同的花，来表现不同的场景，和人的不同心理状态，既巧妙，又贴切自然，这也是在我国传统民歌中，一种常用的手法。如；“数花”将一年十二个月中，哪个月开的什么花，从头数到尾。什么花与什么花相对，逐一来唱。通过花来表达人类对大自然的热爱，对生命的尊重与追求。因为花是大自然中，生命与轮回的象征。它没有贵贱、秩序之分。它只代表了自然轮回的规律。如北京人大会堂里，宴会大厅中，最高级的国宴宴席排位，他不是以1、2、3或甲、乙、丙、丁，更不是以A、b、c等。而是釆用了大自然中常见的牡丹、苿莉、兰花、月季等来取名。可见花在人们生活中的品位。
　　 渔民是水上一族，按常理，他们不具备栽花种树的条件。但他们原来也是陆地上的居民，栽花种树应是他们有生以来，本能的追求与权利。所以，只要你细看，在很多船只上，渔民都用一些罈、罐、缸、盆栽上一些花木，来点缀他们的生活环境，表示要与陆地居民同步，达到与陆地上的居民相近似的生活环境。所以此次由沙田演唱的《猜花名》特别受欢迎。
　　 本届渔歌展演，可谓集全国各地渔歌之大成，不亚于一台小型的“满汉全席”。因时间仓促，篇幅有限，我只举了其中一、二例而已。其目的是要告诉广大读者，渔歌是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中，难得、珍贵、濒临失传的一项。希望大家都来关心他，使他能继续传承下去。
　　 过去，在封建社会里，渔民这水上族群，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受到岐视。特别是江浙、福建、两广的沿海渔民，不能与陆上居民通婚，接受正统教育，被称为疍家人。疍家人一词原出自《太平寰宇记》，汉族人见疍民使用一种特殊形式的船只，船首尾皆尖高，船身平阔，其形似蛋，故称“疍船”又因其生活在船上，以船为家，故又称“疍家”、“疍户”或“疍民”。疍民往往以船为家，每只小船体长一般不过五六米，宽约一米二。因每只小船—般只住一家人，所以又称之为“连家船”。致于其“疍船”的外形如何，一时难以体验得很具体。
　　 前年我去了一趟越南，在该国沿海一带的城市或渔村，就看到当地渔民一直在使用着，这种用藤编成的“疍船”在进行海上作业。可见原称之“疍家”是以此为据的。
　　 我记得初次接触渔歌是在1959年，当时我尚在广西艺术学院学习。有一次我们下乡演出归来，一帮师生正在一个叫老口村渡口的地方，等渡船过河返校。当时沿江两岸尚未有电灯，渡船是一艘手揺木船。那夜江岸漆黑，只有一些靠岸停泊的船只上，点有几盏渔灯，天上闪烁着几颗寒星，给人以宁静神秘之感。这时，在河对岸忽然传来一阵阵歌声。开头我们以为是有人在唱粤语小曲。后来细听，是一对青年男女，用壮语来对唱他们特有的民歌。此时此刻给人感觉到的是雅致之极，真乃天籁之音也。等到我们的渡船也开到对岸时，在昏黄的渔灯下细看，在一些船头上，坐着几个青年男女，其中有一对男女在对晿，旁边几位青年，不时在随声唱和。时而又被说笑声打断，时而又继续唱起来，自娱自乐，其乐融融。这时老师对我们讲，这就是广西右江的渔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