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后半夜,她做了一个梦。
梦是母亲托给她的。
母亲对她说:“闺女呀,娘在这边好冷好饿呀,快要冻死饿死了。”
她模模糊糊看见站在面前的母亲,比活着时身子骨更瘦了,双手紧抱双臂,浑身瑟瑟发抖。她不觉流出眼泪,说:“娘啊,每逢烧祭的日子和您的忌日,我送您的钱呢?娘,您在那边不要仔细,该吃就吃,该穿就穿,攒钱有啥用哩?”
母亲泪眼婆娑说:“好闺女,你不知道呀,你每次送给我的都是成千上万的整票,我活着时哪见过这么多钱?我花不出去啊!”
“您只要舍得花,咋会花不出去呢?”
“我哪舍不得花呢?我给人家个整票,人家都说没有零钱找我。你也知道,我活着的时候,你给我成百的整票我还花不出去哩,就别说这成千上万的大票了。”
她听母亲如此说,想了想说:“娘呀,您需要啥就买啥,找不开咱就不要了,现在日子好了,咱不缺那几个零钱。”
“我也给人家这样说过。人家说,这边不比那边,买多少东西就收多少钱,认得真,人家不占咱的便宜。”
“您就说先存在那里,用了再拿。”她又给母亲出主意。
“在这边没那规矩啊,再说,这边卖东西的还是货郎担,来去不定。好闺女,你还是送些零钱,或者给我送些吃的穿的吧。”
女儿抹了把泪,点点头。
她看到母亲飘忽着身子要走的时候,又回过头:“还有一件事我不放心。你爹在那边过得咋样?饭咋吃的?老头子一辈子怕冷,穿得暖不暖和?你的几个兄弟不争气也不孝顺,你要多回去陪陪他,买不买东西是小事,陪他说说话,啊?”
女儿又抹把泪,伸手要拉住母亲,母亲像一缕轻烟,转眼飘走了。她扯破嗓子喊:“娘,娘……”
她醒来时,天已大亮。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外面雾蒙蒙的,高楼影影绰绰。偌大的房间里,空荡荡,冷冰冰的。翻开日历她发现,今天是清明节。
“早清明,晚十来一,”母亲是在给自己捎信回去烧纸啊。
丈夫又是一夜未归,打电话又不接。她只好自己租了辆车,买了好几捆小面额冥币,匆匆赶回老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