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小说】医眼睛
这也是文革时期杭州里弄间流传的一个故事。
王阿孝是一个玻璃厂的工人,妻子胡杏妹是火化场的一个合同工。两个小孩在读书,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日子如此紧巴,阿孝的母亲在乡下却突然双目失明,因无依无靠,只得来城市与儿子一起居住。
一般来说婆婆和儿媳妇总有些水火不相容,阿孝的母亲又是个特别难侍候,特别会唠叨的婆婆,时间一长,特别是半年后阿孝的母亲全身瘫痪,卧病在床之后胡杏妹再也容不下这个婆婆了。
她在阿孝面前百般抱怨,非要撵走婆婆不可。阿孝虽然长期来一直怕老婆,但这次却居理力争:我是独子,乡下没有任何关系可依靠,母亲不靠我叫她到哪里去?
无奈胡杏妹天天吵,夜夜吵,吵得阿孝没有办法,只得同意凭胡杏妹去处理。
虽然如此,但真要逐出失明的婆母也没有那么容易,舆论的压力,法律的压力,他们都是禁受不起的。于是胡杏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并与丈夫多次协商完善,准备择机实施。
胡杏妹因为在火化场工作,对那里的工作流程比较熟悉,所以决定把婆婆直接送去火化。要把一个活人去火化掉当然并不容易,但胡杏妹对每一步都作了精心的设计:首先骗婆婆说给她医治眼睛,并告诉她是向医院开后门得来的机会,所以沿途切不可出声。接着阿孝去报告居民委员会,说自己母亲死了,开出死亡证明书。阿孝一向忠厚老实,母亲也年事已高,长期卧病在床,这些居民委员会是知道的,而且也没有人会设想有人谋害自己的亲生母亲。因此这一节没有人会怀疑。然后给母亲戴上帽子和口罩,用棉被裹得严严实实,自己用车子拉到火化场,那里是胡杏妹的天下,她早就申请下了火化序号,到时候把婆婆转换到直即送火化室的车上,号码一到,火化工人就立即把“尸体”倾倒于火化炉内,一千多度的高温,任何人到这里也都无法腾挪了。
胡杏妹怕丈夫有思想顾虑,就一再做思想工作:
“你母亲长年病在床上,全身疼痛,连大小便也不能自理,自己也是活受罪。这样一来,不但我们可以减轻负担,对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以后祭请的时候,我们酒菜丰盛一些,元宝多烧一些,她会原谅我们的……”
阴谋执行的日子到了,一切都照胡杏妹预期的进行,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王阿孝拿到了母亲的死亡证明书,胡杏妹也申请到了火化的序号。清晨两夫妻把母亲装裹得严严实实,用车辆拉到了火化场。胡杏妹去火化场各部门作进一步打点,王阿孝则守着母亲等候火化室的报号。
这一天大概是阎王爷的什么节日,赴阴司道贺的人特别多,王阿孝排了半天队还轮不到自己,前面还有许多待火化客户,他肚子实在饿极了,估计一时还轮不到自己,于是悄悄地在母亲耳边说道:“阿妈,我去吃点早饭,你不要作声,我马上就回来。”
早餐店也特别拥挤,王阿孝又排了半天队才吃上。他急急忙忙吃着,要赶快回火化候化室。
而火化场子因为今天要火化的人特别多,临时加开了二个火化炉,因此速度突然加快。不一会就轮到了王阿孝。调度员高声叫号:
“108号,王阿孝!”
叫了几声,没有回音,调度员又提高声音进行连续呼叫。
王阿孝的母亲虽然全身瘫痪,双目失明,但耳朵却不聋,她一开始就听到了调度员的呼叫,但儿子嘱咐过,她不敢出声,后来实在呼得急了,她终于忍不住,答应道:
“我们阿孝吃早饭去了,马上就回来的。”
“尸体”突然说话了,全场都吓了一跳,大家都纷纷探究和议论这是怎么一回事,一会儿警察也加入了询问和调查。
当然,结局很明白,胡杏妹和王阿孝的阴谋宣告全部破产,王阿孝的母亲虽然病痛缠身,但这次总算逃过一劫,而居民委员会却以此为实例展开了全面的尊老爱幼运动。
胡杏妹受到了居民区严厉的通报批评,王阿孝在广大居民的心中变成了王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