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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江南小说】一个陌生男人的艳史与情杀


作者:爱在无言 进士,8962.6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553发表时间:2013-01-09 18:44:18

我认识那个男人;哦,其实应该这样说,我见过那个男人;当时,正值上午九点多,他背着个浅蓝色旅行包,就是那种圆鼓鼓的旅行包,上面印着李宁的标志,背带斜挎在他胸前,就象个陈旧褪色的绶带;他满脸浸着汗珠走进屋子,带进一丝炎热,礼貌而焦急地向我们挨个儿扫了眼,就象在找什么人似地;看得出,他扫过一圈,很失望,我们这间办公室里似乎没有他想要找的人。
   “什么事?”黝黑肤色的张志全偏下脑袋,眼睛一斜,蛮横道。张志全慵懒地陷在椅子里,一只脚搭在办公桌上,腹部放着键盘,一只手还夹着冒出袅袅烟雾的香烟;窗户大敞四开,一阵阵微风轻轻拂过,将办公桌上的纸张吹散开,也将张志全桌上的烟灰吹散,轻絮絮地刮到我这边,弥漫在办公桌上,键盘上,甚至是我的衣服上。
   尽管是炎炎夏日,我们办公室很少开窗,原因就是张志全怕风,更怕那些飞虫儿:苍蝇,小咬,或者扑蛾儿;只有他不在时,我们才敞开窗透透风;有一天,下班时忘记关窗,一群扑蛾儿飞进来,它们在墙壁上和天花板上逗留,产卵,就象这里是间幽黑而天然的洞穴;次日一早,张志全看到满世界的虫卵,不禁深恶痛绝,特地买来灭虫剂,关上门窗,消灭了一上午才罢休;一连几天,屋子里充斥着汩汩挥之不去的刺鼻的灭虫剂味道,令我们头痛不已,也使我咳了几天;我似乎比那些飞蛾卵儿还要脆弱,抵抗不了化学毒素的侵袭。自打那以后,我们更不敢擅自敞开窗户;可今天是个例外,他一到办公室,主动敞开了窗,说要透透风。
   “没……什么……”那人立刻收住脚步,疲惫的面容上现出丝缕的怯懦,迟疑下,面部肌肉不易察觉地抽搐下,然后匆匆离去;也就在那一刻,我看到他手里似乎握着张东西,纸,或者相片,抑或其他什么东西;总之不是钞票。
   “这个人准不是什么好人!”张志全喷吐口烟雾,乜斜眼门口,断言道;这个时候,隔壁公司隐约传来一阵争吵,涛音般扩散。
   每年年底,这座城市都会发生几起入室盗窃案,或者拦路抢劫案,那些劳碌了一年,却没攒到钱的人,总会铤而走险。但这个人是不是,我不能确定;而且现在正值夏季,不是隆冬季节的年尾。不过,我敢肯定,他不是推销什么商品的;到这楼里推销商品的就那几个人,面孔都熟透了:推销笔的,推销镜泊水产品的(湖虾,白鱼,鱿鱼丝),推销笨鸡蛋和笨玉米面的,以及推销美国大杏仁、新疆葡萄干、家核桃、大榛子的;他们每个人在这楼里转一圈,都会卖出不少东西,也得到不少白眼,似乎他们和我们不在同一阶层,比我们低人一等。只是这些推销者,从没在我们这间办公室里开过张,每次他们来,张志全都会厌烦地将他们轰走;偶尔我在想,也许那些推销者都会憎恨张志全,恨不得哪天晚上,趁着风高月深,给他套上麻袋,一顿暴打;不过,话说回来,我从那些推销者的眼神里,看不出有那么大的胆量,他们不过想挣点钱儿,养家糊口罢了,没必要做个复仇者。
   “这些人,明着卖东西,敲开门,看屋里没人,说不定会拿什么呢!”张志全眼珠一翻,断言道。
   这事儿不难理解,张志全的家就这样被盗了一次;几年前,他正坐在家里上网,老婆临时出门,到楼下买酱油,一个男人趁机走进来,肆无忌惮地扛走了他家一袋大米;这让他好一顿恼火,埋怨老婆出门不锁门,结果两口子吵了架,使得十二三岁的女儿茫然无措地站在客厅里,不知怎么办才好;如今张志全的女儿已经二十三了,却依旧记得当时的事情,一次在电话里还把这事儿当作笑料来数落张志全。
   “我那傻媳妇儿,”偶尔,讲述那桩事,张志全的臀部在椅子里稍微挪动下,眼睛向一旁一斜,忿恨道:“要不是我女儿,当时我就骂她了……你说,她上楼时,还碰到那个贼,看人家扛着大米,还替人家开门洞的大门呢;见过傻的,没见过那么傻的,这真是人家把她卖了,她帮人家数钞票呢!”
   当然,张志全只是发发牢骚,或者只是确定自己非凡的判断力,又或者只是为了缅怀过去美好岁月;在这家公司,他就象一位最终裁定者,凡事儿都喜欢下个结论。据张志全讲,他年轻时,这座小城相当安全,家家户户出门都不用锁门,直到后来,他从葫芦岛当守岛兵回来,陡然发现外地人多了,治安才转坏了,抢劫的,盗窃的,诈骗的,杀人的,什么事儿都有了;也许正是在那段日子,张志全的肤色才被太平洋上空的太阳晒黑的。不过,那个无意间闯进我们办公室的男人,即便不是推销者,也许也不是坏人,或者从面相瞅不象个坏人。接近中午时分,我和朋友到附近那家兰州抻面吃饭地时候,又不期遇到了他。
   这家面馆开了五六年了,却一直都干干净净,桌面白的一尘不染,地上也同样一染不染,哪怕是阴天雨雪天;老板雇的每位服务员都特勤快,虽然五六年间换了N位服务员,但每位服务员都竭力将面馆擦试得干干净净。
   “你看到没,坐在前面那家伙,”大明,我的朋友下巴向上抬了抬,示意道。
   回过头,我又看到曾经走进过我们公办室的那个男人,他闷声不响地坐在那儿,一手捏着筷子,仰头向我身后的电视瞧去;他身后就是吧台,兰州抻面老板娘坐在吧台里,隔着褐色吧台漠然地瞥了他眼,又继续盯向吧台里侧的电脑屏幕。这个时间,十点半左右,尽管街面上人声鼎沸,店里只有我们这两桌顾客;甚至那个戴着女仆式白帽子,扎着白围裙的服务员也偷闲地站在老板娘身后,瞪大眼睛盯向电脑屏幕;刚才点菜时,我瞥了眼那个电脑屏幕,老板娘在玩斗地主;天知道为什么一个地方性扑克牌游戏会风靡全国,让许多人津津有味沉迷其中。
   这个时候,因为人少,面馆里也不那么闷热,所以我和大明选择到这里吃饭;要是到了中午饭口,面馆里挤满了人,就会闷热的,连吃饭都没了胃口。
   “他呀,我见过,上午去过我们公办室……”我说。
   我眼前的这张桌子上摆放着两碟鲜族拌菜,辣猪皮,和豆腐皮做的摇钱树;今天大明请客,改天会是我请客;我们总是这样轮流请吃饭。我们几个,我,大明和老张;今天一上午没看到老张,不知他做什么去了。我和大明相识五六年了;头两年只是熟识,后来慢慢成了朋友,成了酒友,常常下班或者午休时到附近小饭店喝上两瓶啤酒;我们很少喝白酒,觉得那东西太邪门儿,宿醉后会头痛不已。不过,我们绝不仅仅是酒友,而是朋友,那种遇到事情能相互只用眼神就可以会意的朋友。
   “哪里是光去你们办公室了,他哪个办公室都去了。”大明笑了起来,迅即又叹息声:“唉,瞅着挺可怜,人哪,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情,这都是怎么了……”大明笑起来,眼睛眯得更小了,几乎就是一道缝,抬头纹也出来了。最近两年,他头发由团乌黑演变为灰白,体态也随之悄然变化,因为应酬不断,肚子微微隆起,就象怀胎六七个月的娘们儿。
   “我们经理说他是贼……”我向前倾下身子,压低嗓音说。幻想里,我似乎看到那个人风尘仆仆地下了火车,挟在人群中,胆怯地汇入这个陌生的城市。
   “他可不是,你这么说不对……”大明摇摇头,身子向后一仰,眼睛左右顾盼着,小声道:“人家是来找他女朋友的,瞧着挺可怜的;到你们办公室,没拿出张相片给你看吗?”说着,大明的身子左右摇晃了下,他的笑靥里瞬间羼杂进丝丝缕缕的淫荡:“相片上可是美女呀;你没看着,肯定没看着;反正我看到了,当时我就在想,难怪人家跟他黄了呢;我要是女的,长的那么漂亮,也不会喜欢他……”大明瞧着我,目光飘过我的肩头,笑出了声,似乎已经将那个人的女朋友意淫了。
   大明笑起来,眼睛眯成一道缝;也许,正是他这幅笑容,才吸引昭昭的,才有了诸多的绯闻。
   “哎,哥们儿,找到了吗?”大明忽然抻长脖子,抬高嗓音,向那个人问道。
   我回过头;那个人羞赧地摇摇头,手里依旧捏着筷子。
   “他和他女朋友是同学,”大明又压低嗓音,两肘压在桌子上,抑制不住地笑了,轻声道:“结果大学毕业了,他没找到工作,他女朋友找到了工作,就把他甩了;”刚说到这里,一阵音乐铃声飘荡在这家兰州抻面里;大明掏出手机,‘喂’了声;他在我面前,从不避讳自己和昭昭之间的关系,似乎我是空气一样。
   昭昭是隔壁公司的会计,常常因为工作和出纳陈慧娜争吵;每次争吵,昭昭都会向大明絮叨一番;而且和大明熟悉的朋友都知道他和昭昭的亲密关系;昭昭三十四岁了,她的老公常年出国,据说在国外也金屋藏娇了个俄罗斯美女,还暗然生养了个中俄混血女儿,这让昭昭很是气恼,却又无奈;不过,那都是传闻,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更有人说,实际上,昭昭已经离婚了;可又有人看到她老婆婆替她接儿子,还有人在中秋节那天看到她和刚从俄罗斯回国的老公逛超市。两年前我没参加的一次聚会,大明突然和昭昭走得很近,以至于昭昭的几个朋友都和她反目;而且,随之而来的是同事间的龃龉,陈慧娜每天都和另一位男同事私底下议论,试图将昭昭取而代之,这更增添了她的烦恼。就在上午,昭昭和陈慧娜还在隔壁办公室发生了争执;隐隐约约,我听到陈慧娜骂了句‘婊子’;这下戳痛了昭昭,她立刻恼怒地大声骂起来,使得陈慧娜不得不离开办公室,微红着眼圈站在走廊。
   “怎么了?——”大明身子向后一仰,严肃起来:“哎呀,这点儿小事上什么火,谁干多一点谁干少一点儿能怎么,跟她计较这些干什么!——行了,我吃饭呢……在什么地方,在外面,和朋友呗……行了,等下午上班再说……你就记住一点,咬人的狗不叫唤,你别在那儿什么都说,什么都讲!”说着,他不耐烦地挂断电话,眉头紧锁,解释道:“昭昭的电话,她和陈慧娜又干起来了,又是两个人因为干活,吵起来了;唉,女人,真麻烦,没办法;今天上午不知道你听到没,她俩又吵起来了!”
   “都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必要……”我笑了笑,含糊道,同时回想起那个人走进我们那间办公室的情形,似乎嗅到一股汗酸味儿。
   “咱这么想,可人家不这么想;哎,你说,人怎么能这样呢,当初经理都不想用陈慧娜了,还是昭昭给她说的情,可现在却弄成这样,人哪,真不能想象!”大明无奈道;瞬间,大明的脸色由阴转晴,笑了,他的两肘重新搭在桌沿上,脖子抻了抻,向吧台的方向招呼道:“服务员,给拿两瓶啤酒……拿三瓶……喝雪花,还是花荷?”接着,隔着桌子,他问我。
   “雪花……”我说。我想起两天前到隔壁办公室,只有昭昭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她突然要我去打听楼下一名铁路员工的电话号码;但过了会儿她又期期艾艾地收回这话儿,更没告诉我那名铁路员工是谁。
   “三瓶雪花,要冰镇的。”大明挺直身子,大声道。
   三瓶?——可我们明明是两个人。我狐疑地瞄了他眼,回过头。服务员一声不响地离开吧台,轻快地经过我们旁边,走到店门旁,熟练地从冰柜里抽出三瓶啤酒,踅了回来。但大明很快把她叫住:
   “拿一瓶给那哥们儿,”说着,他指指那个人:“他都叫什么了,我给他买单。”
   “一碗葱油面。”服务员简捷道。
   啤酒瓶子上挂满水汽,湿漉漉的,使瓶内的液体显得清澈透明,绿汪汪的,使我遐想起蓝天白云,手握上去,冰凉的,上面的商标也沿着瓶壁随之脱落下来。
   “哥们儿和我们一样,大家都有共同品味,怎么办,哥们儿,一会儿不用付钱了,我买完单了!”看着服务员扭动着臀部踅回吧台旁边,大明向那个人大声说道:“要不,来我们这边吧,一块儿喝点!”
   那个人抬下头,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
   “哥们儿,过来吧,唠唠嗑;”大明热情道:“正好,把你照片拿来给我这哥们儿看眼;我这哥们儿认识人多,说不定他认识你女朋友呢!”说着,大明含着叵测的笑,瞥了我眼。
   那个人显然不好意思起来;不过,在大明的热情邀请下,他还是端着面,抓着那个旅行包坐了过来,就坐在大明对个,也就是坐在我旁边。我也不好意思,听着大明的话,就象我认识他女朋友,或者跟他女朋友有一腿似地。瞟了他眼,我下意识地挪动椅子,抽动鼻孔,闻到一股汗酸味儿,也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天然的警觉。
   他抬起头的刹那,我注意到他额头上沁满的细密的汗珠。炎炎夏日,吃的又是面,当然会逼出一身汗了;他不仅额头上满是汗珠,就连胳膊上也油腻腻的。他又抬起头,往鼻孔里吸了吸气,瞟了眼大明,抻手拿过张餐巾纸,擤了擤鼻子,然后又继续吃面。
   “来,喝杯啤酒,别着急,别上火,哥们……”
   大明一边说着,一边为那个人倒上杯啤酒;啤酒的泡沫迅速上升,很快溢出杯子的边缘。那个人轻声说了句‘谢谢’,局促不安地挪了下臀部,似乎后悔坐到我们这张桌子前。
   “哥们,什么事,都事在人为,”大明又呵呵笑起来:“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一定会找到你女朋友,然后把她领回去;对不,哥们!”说到最后,大明的语调故意模仿起小沈阳,语音向上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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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中的语言,比较的平实,情节的发展,比较的有序,尤其是其中人物对话的精彩,让人眼前一亮,每一个不同的人物的出现,所呈现出来的语态,都是不一样的,由此,塑造的人物性格,以及所推动的情节的产生,都在一个相对合理的范畴之内。至于小说的故事,所折射出来的思索,我想,每一个阅读的人,都会有这不同的思索。但是,就人物的情感而言,这样的小说,这样的事件,这样的表述,无疑是非常的成功的。倾情推荐了。——履泽【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3011108】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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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履泽        2013-01-09 18:44:31
  与君再逢时,伊已做母亲。恨不相逢未嫁时。
时光飞逝,岁月变迁,记忆燃烧的温暖,一如从前。
2 楼        文友:履泽        2013-01-09 18:44:46
  很不错的小说,尤其是人物对话的语态,比较的出彩。
时光飞逝,岁月变迁,记忆燃烧的温暖,一如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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