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小说】知恩报德
今天午后,闲谈中一位工友讲述了一个让人发怵的事,说一家餐馆最近发生了一件怪异的事情,原本十分兴隆的餐馆,近来却突然宣布停业了,使得他们就近就餐的人,一时无所适从。
细心的人打听得知,最近这个餐馆的老板早晨起床打理早餐时,突然听到她老婆和孩子的尖叫声,闻声进去问起详情,她说一位年轻的女子挤在她和孩子之间睡觉,叫她不听不理,我行我素,说完用手一指说:“你看,她还挤在这里呢,你看不到?”看见他孩子吓得像虾米一样蜷曲在一边,可他自己就是看不到。
一连数日都是如此,气得他强行送她老婆去第一人民医院检查几次,一切正常。由于连日的忙碌,加上心里不安,决定歇业。后来,经人指点,他找到一位著名寺院的方丈,方丈给他画了一张符,让他放在凉席下,待他老婆再看到时,将凉席慢慢卷起,用符把凉席封好,然后把它送到安徽一个叫九华山的地方埋掉,自然安宁。
他按吩咐去做了,果然再也没有发生那种事情,恢复了营业。老板娘把看到的女子的模样、体态说给了房东听后,房东直言不讳地说,在你们来之前,确实有这样的女子在这里开饭店,因煤气中毒而死在这房子里,说大概是她阴魂不散吧。
——引子
我听到他的一番话后,不由得想起一件与他说的很相近的事。一九八九年,我辞掉上海一所大学的工作,亲自挂帅,去承包一家装潢公司。
当时,改革开放的脚步越来越向纵深发展,装潢的业务也随之越来越多,使得公司如日中天。
那一年粮食系统全面改革,隶属粮食局的粮管所纷纷搞起副业,把自己的店面房用来搞经营,于是我有缘见到了那个曾经与狐有关联的胡所长。
胡所长,大块头,身高一米八几,五十几岁的人,但从精神上看,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老中专毕业生。
虽然他老道于经营,却禁不住我的巧舌如簧,几经商榷,最终还是和我签订了合同。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为了套近乎,一次晚餐时,我故意提及他曾经被开除、回乡种地得经历,由于多喝几杯水酒,他毫无忌讳地说开了。
一九六四年,风华正茂的小胡,刚从高校毕业的他,就天之骄子般地被分配到粮管所工作,吃皇粮,铁饭碗,年纪轻轻的就坐上了现金会计的位置上,享受着十年寒窗后的甜蜜生活。
短短的半年,越夏而秋,未及叶蝶化泥,就雪舞长空了,银装素裹的寒冬统治了中原大地,使得门外的旷野、远山玉树琼枝,发着皑白的光芒。
一天早上,胡会计冒着纷飞的雪,踏着“咯吱、咯吱”雪语呢喃,例行公事地去开仓检查。当他开开油库时,一进门就听到一只豆油桶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在当时计划经济的年代里,一年一口人才能摊到几两油,所以显得十分精贵。
他大三步、小二步地跑到那只油桶边,发现这个敞口的油桶里只有快要见底的油,他探头向高有一米五油桶里一看,一只像黄鼠狼一样的动物,在油桶里游来游去,就是无法爬出桶来。
他既同情又愤恨地找来油端,将那只动物捞了出来,又用一根芦苇棒将它身上的豆油刮一刮干净。看到奄奄一息、浑身打颤的小生命,恻隐的心里他用手拧着它的尾巴,把它放到一只破麻袋上,然后取下白手套盖在它身上,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他的工作去了。
那时的粮管所和现在的不一样,现在一年只要收购二次粮食,其余的时间基本无所事事。那时的粮管所,一年到头都是车水马龙,进进出出的人好多,特别是冬天,一直要忙到过春节。
农历的腊月二十三,是传统的祭灶日,按惯例开始排春节的值班表,一共只有六天的假期,所长是外省人,副所长及其它人员都住在县城,值班顺理成章地就成了小胡的事。六个晚上让他一杆到底,也省得别人来回的车马之劳。
除夕之夜,巡逻检查未发现异常后,早早就钻进了被窝开始了他的梦之旅。迷迷糊糊中,他听到已经上闩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门外走进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笑容满面而又带羞涩地对小胡说:“胡会计,我爷爷让我来请你吃饭,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什么救命之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胡会计,喃喃自语道。
那位女子看到胡会计欲言又止的腼腆之样,上前就想去掀掉他的被子。吓得他赶紧求饶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先回避一下,待我穿好衣服再说。”
看着胡会计那尴尬的样子,那位女子莞尔一笑道:“那你得快点,不然……”
可怜兮兮地胡会计赶紧应声:“是,是,是!”
在女子转身的瞬间,胡会计以上学军训时的速度穿好衣服。未等他定神,那位女子就一把拉住他的手:“走,我们赶快走,不然,爷爷会生气的!”
瞬间,一股暖流钻进胡会计的心海,女人特有的气息令他一时无法把持,神魂颠倒地随着香风飘动,很快他们就来到一栋华丽的楼房前,宽敞的大院,门庭洞开,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的氛围。
半推半就的胡会计,此时只好跟随那女子走进了豪华的客厅,只见整个客厅的餐桌上早已坐满了来宾,只有唯一的一张八仙桌的上席空缺着。那女子冲着坐在上席次位上的一位白发苍颜的老者大声说道:“爷爷,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胡会计!”
老者眉开眼笑地站了起来:“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快请这里坐!”说完就把手作恭请状摊开:“请、请、请!”
未等胡会计反应过来,那位女子就把他推到了上席的位置上,胡会计局足不安地说:“有这么多长者在此,我怎么敢坐在这里!?”
一脸微笑的老者:“哈、哈,恩人请坐定,今天就是应该你坐在这个位置上,看在老夫的份上,你就安心坐吧!”说着就一把把胡会计按在了座位上。
盛情的款待,轮流的敬酒,席上胡会计喝了多少酒,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来的?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全然不知。只是送她回来的那个女子临走时说:“你,好好休息吧!这是我爷爷让我带来二条烟,就放在桌子上吧!”
次日早上,前来接班的副所长,多次叫门也不见胡会计的身影,索性就爬过大门,直接来到胡会计的值班室,发现他呼呼大睡,桌子上放着二条“恒大”牌香烟,钥匙插在办公桌的抽屉上。
正在考察胡会计的副所长,乘机从抽屉里拿了二张五元的人民币,连同办公桌上的香烟一起放进自己的办公桌里。目的是想考察一下他,因为副所长是他入党介绍人,必须对党对他负责。
一切做好后,副所长推醒了胡会计:“都什么时候了,日出三竿了,快起来回家吃中饭吧,晚上早点来接我班!”
头脑昏昏沉沉的胡会计,极不情愿地爬了起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一贯喜欢早睡早起的他,一看手腕上表,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睡过头了,都九点多了!”赶紧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迅速地穿好衣服回家去了。
连续六天的晚上,都是在夜深人静时,那位女子照例来请他吃饭。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一切恢复了正常。在发工资时,胡会计发现少了十元钱,不得已,他只好把自己的工资给垫了进去。他这一垫不要紧,虽然隐瞒了一时,可他那里知道给自己垫上将近三十年的农民生涯。
光阴似箭、岁月穿梭,一晃就是一年过去了。蒙在鼓里的胡会计那里知道,他的事情早已被副所长汇报了所长及粮食局的领导。迟迟等不到入党审批的胡会计,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还是照常积极地工作、尽力奉献。
这一年,天气虽然很好、很晴朗,经粮食局领导同意,所长特意和去年一样安排,还是让胡会计值夜班,不知底里的胡会计还是喜洋洋地做着入党的梦,吃这点苦算什么?不吃苦,怎么能够入党呢?于是他欣然同意。
这年的除夕,午夜时分,那位女子照样来请他吃饭,一夜无书。第二天早上,粮食局的几位领导和接班的人,一起赶到了粮管所,亲眼目睹事实后,拿走了香烟和五十元现金。但并没有惊动胡会计,待粮食局领导走后,接班的人一本正经地叫醒了他。
年后第一天,粮食局的专案组就入住这个粮管所,对胡会计进行查账。证据在手、稳操胜券的专案组万万没有想到,胡会计的现金账,经过二个月的无数次轮回排查,竟然天衣无缝地一分没有出入。
局领导无奈之下,只好让他深刻检讨,可身正不拍影子歪的胡会计,在问心无愧之下,只好表面浮汤地写所谓的检讨书,在数次“不够深刻”后,粮食局下了红头文件:开除公职,免去法律责任。让他回家种地去了,每天和社员们一样早耕晚息:白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夜里遥望长空数星斗。
一九八零年,土地改革的春风终于吹到了胡会计的家乡,土地承包责任制的实行,使土地回到了农民的手中。为了使土地多产出,曾经的小胡现在已经变成了老胡的他,为了节省几个钱,想起了自己的几个老同学在县物资局工作,想找他们帮忙买几代当时所谓的平价化肥。
主意打定后,他刮去多年没有刮的胡须,并刻意地打扮一番,“嗨,真是人是衣服马是鞍!”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他自嘈地说。
第二天清晨,他高高兴兴地骑上自己的“国防”自行车,冒着蒙蒙细雨,一路哼唱着自己都说不清词的淮海锣鼓,一个劲地向县城赶去。
人,大概都有一点,当他行进到他当年做会计的那个镇子时(土地改革后,公社改为乡镇。)下意识地把头上草帽拉的低了再低,心情更是低到了尘埃里,其实都是他的心里作用,这么多年,谁还记得你这个小小的粮管所现金会计呢?本来一顶很好的草帽竟然被他拉坏了,一圈一圈地垂下来,像极了那些舞台上走猫步的面饰,但在现实生活中就显得有些滑稽和穷酸了。
屋漏遭风雨,船漏遇风浪!这话有一点道理,就如我们经常所说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样,怕事有事。
就在他心情难安时,只见一位鹤发苍颜的老者,迎面向他走来,老远就放开嗓门叫开了,“胡会计,胡会计,你停一停,我有话和你说!”
似曾相识,可又一时无法想起在那里谋面,于是他故意不理睬的同时加快了车速,还在心里骂道:“你个老不死的,这么多年了,你还认识我!我现在那里是什么胡会计呀?”
就在他想摆脱困境冲过去的瞬间,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位老者手疾如电,突然一把抓住他自行车的刹车把,“嘎”的一声,行驶中自行车停止了前进。
“胡会计,胡会计,你不认识我了吗?”老者大声地喊道。
“我……你是……”胡会计只好支支吾吾地搪塞着。
“你不认识我不要紧,我是谁更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自己的大事!”老者不急不缓地说“你今天是去县城是吧?你不要去买化肥了,化肥已经有人给你送到家了,你到县城直接去粮食局,找副所长,他现在是副局长了,你的案子平反了,你千万不要不去呀!”
在老胡低头思量时,想再问他什么时,却发现不见了那位老者,前后左右寻找,就是不见老者的踪迹。
离县城只有十几公里的路了,胡会计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想着那位老者:“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呢?他的话可信吗?去,还是不去粮食局?”
左右为难的胡会计正在心乱如麻时,不知不觉已经来到粮食局的大门口。突然“啪”的一声他的自行车爆胎了,让他哭笑不得。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碰巧,不偏不倚就是在粮食局大门前,当他低头查看原因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想进粮食局,正好被他挡住了去路,坐在车上的人看样子确有急事,迅速地下车想径直走进粮食局,在关车门的瞬间吩咐驾驶员说:“小马,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上楼取一份关于当年胡某某会计的资料,马上回来。”
“胡某某会计,他在叫我的名字,好熟悉的声音,于是他抬起头,正好与来者碰了个正面,四目相对,“你!……”,“你!……”瞬间二股热情,驱使他们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过了好一会,副局长激动地说:“小胡,不,老胡,我正要去你家找你,没有想到你却不请自来了!快,快和我到办公室去吧!”一把拉住胡会计的手,就往粮食局里走去,刚要进门时,副局长冲着轿车的驾驶员喊道:“小马,你把胡会计的自行车推过去,找个地方帮他修理一下,乡下,我,不去了,你千万不要忘记呀!”
“怎么了?副局长今天怎么了?一会儿要我刚快开车下乡,一会儿又不去了?不可思议!嗨,谁让我姓马,就这个命!”驾驶员自嘲地一笑。
忐忑不安的胡会计,无奈之下,只好肩并肩地和副局长走进了粮食局的局长办公室。未待他坐定,副局长已经给他泡好了一杯香茶:“老胡,你先在这里喝口茶,我去取份材料,马上就回!”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随着一阵谈笑风生,和副局长而来的还有镇局长和党委李书记,听到他们说说笑笑的爽朗声音,老胡顿时眼角都湿润了,因为他们都是他在高校的同班同学,心想如今人家都飞黄腾达了,而自己确落得如此这步田地,世事沧桑呀!
镇局长人未进门,声音先到:“好你个胡树生,你真的有耐性,你小子不慌不忙的,倒把我们这些老同学给忙坏了!今天你得好好犒劳犒劳我们,不然,我可不依你!哈哈!”
李书记和副局长附和道:“对,对,对,说的好,我同意,我还要到电话给那几位同学,邀他们一道共进午餐!”
听到他们的说笑,老胡赶快说:“好、好、好,大不了,我这几代化肥钱统统下你们的肚罢了!”说完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阵寒暄后,镇局长说:“树生,半年前,局里按照上面精神,重新安排了领导班子,由于改革开放的需要,显得人手不够,我想提拔几位基层干部,在查阅资料时。你的档案资料神使鬼差地从最底层滑了出来。我仔细一看,当年对于你的决定根本没有上级批示,那场所谓的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就把你的事给捺下了,如今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我派人重新审查了你的账目和所谓的问题,结果一点问题都没有,所以我上级汇报了情况,经过上级决定,给你平反了,补发你这些年的工资,并任命你回原来的粮管所担任所长!不知你愿意不?”
“你……你们……不要和我开玩笑了,老同学,不,领导人,吃饭,可以!这个所长我不要了,我还是回家种我那一亩三分田好了!千万别再难为我了!”
“啪”李书记把大手往桌子上一拍:“胡树生,你,你小子装什么大瓣蒜!镇局长为你小子出了那么多力气,不感谢也就算了,你还装疯卖傻!”
未说完,就把上级的批复放在老胡的面前,“你自己看看吧!这回你该相信了吧!”
“苍天有眼,不,是党的政策好!还有同学们没有忘记我……不……”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老胡真的不知道怎么说才对。
“喂、喂、喂,胡树生,你怎么这样婆婆妈妈的,走,我和你到财务科,你去把工资领出来。不过,你放心,今天中午我来作东,我请老同学们聚餐!这些年来,真的苦了你了!”一边说一边笑的镇局长拉着胡树生走出了办公室,向财务科走去。副局长拿起电话大声地说:“猴子,你去通知他们几个,中午过来一下,同学聚会了!”
故事,在他们老同学的推杯换盏声里结束了。
留下的问题我想请读者帮我解释一下,少了十元钱,是胡会计自己拿工资补上的,是可以理解的。但,问题是当年数人在场拿走五十元钱,而在他自己都不知情情况下,在查账时竟然会分文不差?那位老者怎么会知道老胡要进城买化肥?一直存放在档案底下的老胡资料怎么会滑落?还有当年普通人怎么会拿来“恒大”牌的香烟,那可是在当时是毛泽东毛主席等国家领导人才能抽的香烟呀!
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一直困扰着我,所以我把它记录下来,想得到最好的答案。
拜读欣赏雨春编辑的传奇美文,赞叹雨春编辑清新的文笔和厚重的文学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