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做，我能做，大家都能做，一个人能做，两个人不能一起做。这是什么？”小时候母亲的这个谜语还真难为了我们好一阵子，后来知道是“梦”时，无比的开心。
　　 一个人一生中要做许多梦，不做梦的人可能世上少有。《黄帝内经》上说，梦往往与人体健康有关，比如阴盛则梦见大水，阳盛则梦见烈火，肝气盛会梦中发怒，肺气盛会梦中啼哭。我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些现象，因为许多梦明明梦中很清楚，可醒来后发现什么也不记得了。
　　 一段时间里，我迷上了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我不知我为什么会去看这本书，也许是想探知这梦与现实到底有没有关系吧。弗洛伊德说，尽管许多梦怪诞而紊乱，但它还是有规律可寻的，梦的实质是一种“愿望的达成”，是清醒状态下精神活动的延续。大概类似于人们通常所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所以，我为我下面的不可思议的行为找到了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这是两年前破获的一起案件，破案的关键线索却来自一个梦的启示。
　　 因为与派出所联合值勤，得知唐山镇莲花村因道路建设要整体拆迁了。派出所的同志还说，最近有不少人在村子里乱窜，收购旧物，我看八成是想从村民手中淘些古董。
　　 唐山镇是古墓葬集中分布地，因与古楚国国都寿州（今六安市寿县）相邻，古时候这里算是城郊，所以人死了大部分会葬于此，尤以战国、汉、唐时期的墓葬最多，如今唐山及其周边辖区内还留有楚王墓、黄歇墓、蔡侯墓、九女坟、唐高祖第十八子李元裕太妃墓等遗址。厚重的文化，会让一些人失去理智而铤而走险，所以从建国前到建国后，这里的盗墓犯罪总是屡打不止。
　　 十多年前，唐山镇莲花村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一对老夫妻被人杀死在家中，两人都是头部遭重击死亡，家里翻动很大。当年我还在刑警队，参与了此案的侦破。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未能查获犯罪分子，尽管现场提取了许多痕迹物证，因为没有可比的对象，案件就被搁置起来，一积再积。
　　 听说莲花村要拆迁后，接连几天我都被一个怪梦烦扰着。
　　 梦里常出现一座古朴简约的老宅子，一对老夫妻在黄晕的灯光下绕着毛线，老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撑着线，老婆子则脱了鞋坐在床上，将那丝丝连连的线如爱一般从老头的双手上扯进怀里，然后又在灵巧的手上，将它们变成一个个圆圆的幸福，摆满一床。时至中秋，天气转凉，老婆子想，要在入冬前将儿子、媳妇，还有孙子的毛衣给织出来。
　　 “咚咚咚”有人敲门，“谁呀？半夜三更的还来串门。”老头嘟嚷了一句，将手上的毛线套在椅背上，起身出屋去开院子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老头还没辨清来人，只见黑影一闪，手起棍落，老头连哼都没哼哼，倒在了院门边。
　　 老婆子觉得声音不对，冲着外面喊：“他爸！他爸！谁来了呀？”见没人答应，就放下手中的线球，下床找鞋子。
　　 这当口，一黑衣蒙面人闯进屋内，手握尖刀，灯光下，寒光闪闪。
　　 老婆子一惊，刚要呼救，被蒙面人一拳打倒，随后蒙面人用绳子将老婆子捆上，还用胶布封了嘴。
　　 翻箱倒柜，满屋翻找，院子里的犄角旮旯也找了一个遍，仍没找到想要的东西。蒙面人踢了踢躺在地上的老婆子，说，那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了？老婆子露出惊诧的眼神，摇了摇头。蒙面人不死心，又翻找了一遍，仍没结果。这时有警笛声由远及近，蒙面人心慌意乱，赶紧逃离，临出门前还在老婆子的头部补了一棍。
　　 我很奇怪，难道是电影看多了？为什么这个场景会反复出现在我的梦里？而且还因为次数多了，清楚地记住了一些细节。这梦和十多年前莲花村那对老夫妻被杀案是不是有关？这蒙面人是谁？他到底要在老夫妻家中寻找什么？
　　 带着这些疑问，我又到刑警大队调阅了当年莲花村那起杀人案件的卷宗。内勤小史是我在刑警大队时的徒弟，她在众多的卷宗中扒了许久，才找出了封面已破烂不甚的案卷，用手一拍，尘土飞扬，有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
　　 卷宗封面还留有我的笔迹，卷宗内的一些材料还是当年我记录的。我一页一页地仔细翻阅，一边看一边记录着。突然一份村民的访问材料中的一句话吸引了我，村民说：“我听人说老夫妻家中有一只很值钱的铜斝。”
　　 铜斝是什么？我翻出词典查找，原来铜斝（jiǎ）是古代温酒用的酒器，形状象爵，但较大，有三足两柱，主要盛行于商代和西周初期。由于年代久远，又极具文物价值，所以一直是考古工作者和盗墓贼们的追寻对象。
　　 “铜斝”，我在笔记本上重重地写下这两个字，一边思索着，一边不停地在两个字的外围画圈。画着画着，我突然觉得，老夫妻被杀案件是不是应与文物有关？现场翻动较大显然是在找东西，寻找的东西是不是就是这传说的铜斝呢？又翻阅受害人子女的问话记录，但没人提及铜斝的事。
　　 老夫妻被杀后，他们住过的宅子就一直封存着，卖也卖不掉，租也租不出去，因为当地人是很讲究风俗，认为这是一座凶宅。封存了这么多年没人动过，如果当年的凶手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那么他会不会借拆迁之际卷土重来呢？
　　 我被自己的想法兴奋的一夜未眠，天一亮我就找到刑警大队长——当年我的师傅老程，谈了自己的观点。程大队非常支持我，说，好小子，不愧是我的徒弟，离开刑警队这么多年了还惦记着案件。
　　 按照程大队的布置，对这所老房子全天候地蹲守。果然不久就发现一人经常在房子附近转悠，当他一天晚上潜入老宅子时，被民警逮个正着。
　　 审讯工作很是顺利，落网者刘贵交待了此行的目的，以及十多年前的作案过程。现场痕迹比对也进行了确认。与我梦中情景所不同的是，作案者不是一人，而是两人。很快另一人也被捉拿归案。
　　 我参加了审讯刘贵的工作。原来刘贵是死者老婆子一个远房外甥，小时候来过死者家，曾偶然见到过死者宝贝似的摆弄过一件古董。长大后刘贵不务正业，染上赌博恶习后债台高筑，所以他就想到了小时候在表姨家见到过的那件东西。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就拉着赌友过来了，不想赌友下手太狠，连将两位老人棒击身亡。
　　 刘贵说：“听说这里要拆迁了，想着十多年前的案件可能已被人淡忘，就过来碰碰运气，不想还是被你们给抓住了。我想问一下，警官，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会回来的？“
　　 我笑笑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老天都在看着，所犯下的罪恶即便一时躲避了世人的眼睛，也逃脱不了天谴，我们就是专门等候着惩罚你的人。”我当然不会对他说托梦的事。
　　 莲花村被拆迁时，还真的在老夫妻房屋夹墙中起出一只铜斝，这只铜斝是怎么流落到这对老夫妻手中的，已不得而知，不过铜斝经专家鉴定属国家一级文物，所以只能上缴国家。
　　 2013年1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