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散文】伤逝朋友之子可儿
我将要讲叙述一个真实的故事,并以极其沉痛和复杂的心情写就这篇文章,来悼念我的朋友之子可儿。
可儿死于自杀。
可儿去了,将是永远的去了,再也唤他不回。
可儿离开这个世界46天了,可儿离开这个世界时才27岁。
可儿还未谈过恋爱,可儿还是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
昨日,我接到朋友德良的电话,说在市里办事呢,叫我出去坐坐。于是我们约好了晚上见面的餐馆。德良是我儿时要好的朋友,他年长我好几岁,现在仍住在一个小镇子上,我搬到市里后见面不多了,但仍彼此通电话,相互问候一声。
来到餐厅德良已经到了,他很随意的点了两个菜,菜已上齐了。他见到我没像往常那样开玩笑,而是一脸严肃。
落座,他满上了两人的酒杯,然后说,“可儿不在了!”声音低低的。
我怔怔的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
“可儿死了,”说完他就双手捂着脸抽泣起来,泪水顺着指缝哗哗淌落。
这回我是听真切了,但这怎么可能呢?我不敢相信,绝对不敢相信,可儿还那么年轻。
德良说可儿去年11月27日死的,是煤气中毒,是自杀。我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前年在火车站见过这父子俩。那时刚好过完春节,德良说孩子大学毕业了,舅舅托人在大连一家软件公司找了一份工作,薪酬优厚,福利待遇也好,孩子这是回家过年后要返回公司。德良言语间透露着兴奋。
几年不见可儿一米八的大个,长得眉清目秀,我当时由衷的祝福可儿。他很文静,叫过“叔叔”后就一直立在一边,看我们说话。
我打趣地说,可儿有点像韩国电视剧的明星,这是我见到可儿的最后一面。
德良说他们夫妻已经快精神崩溃了,晚上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今天就是想找个人倾述一下。
我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也许我还没有缓过神来。
德良道出原委。初到大连可儿工作还顺心,但是时间长了,就出现了问题。可儿是专科毕业,公司是搞软件开发的,这里人才济济都是高学历的精英,孩子实在胜任不了这份工作,一年以后被公司辞退了。亲友协助另找了一家公司,这家公司要求员工有日语基础,可儿日语不达标。去年八月份,公司与可儿口头约定,可儿暂休半年,期间要自修拿到日语等级证书,否则将被解聘。
可儿非常苦闷,日语学习毫无进展。后来就干脆放弃了,每天泡在网上,靠上网打发度日。在残酷的竞争中,在难以承受的压力下,他选择了逃避现实。
八月份起他就已经停掉了手机,父母有事情都是通过室友转达。我想此时他已经有了精神抑郁的症状。
可儿在大连和一男孩一起租住一套两居室,一人住一间。房子去年11月26日到期。25日,那个男孩要搬出去了。临行前,两个室友在出租屋吃了一顿散伙饭,没见可儿有什么异常。
26日上午,可儿给母亲打来电话,说没钱买回家的车票,从母亲要钱,因为此时可儿已经几个月没有经济来源了。母亲问要多少,可儿说一千五就够了,于是钱通过银行转账过去。
接下来可儿把一千元还了室友,那是从他那借的。然后结清了水费、电费,钱几乎不剩了。
26日晚上,26日晚上可儿在干吗。
26日晚上,可儿一直在QQ上和远在沈阳的同学聊天。同学知道他没有了工作,就聊一些过去上学的事情。他们聊得挺开心,同学也没感觉可儿有什么异样。
这是聊天记录:
同学:元旦你回家吗?
可儿:回家。
同学:什么时候走?
可儿:明天。因为我租住的房子今天到期。
同学:续约了吗?
可儿:没有,我明天回家。
同学:几点火车?
可儿:2061次,中午的。
同学:那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要赶车。
可儿:我回家了,回家了,回家了。
同学:再见,下次聊。
可儿:不见。
同学以为可儿开玩笑才说“不见”,不料就真的不见了。
接下来可儿干了些什么,没人知道。
以下是法医和警察推测还原的当晚事情经过:
可儿下了QQ,对电脑进行了格式化,他删除了电脑硬盘里所有的资料。
他要干吗,他是不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任何痕迹吗,就这样静悄悄地消失?
你轻轻地走了,正如你轻轻地来,你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可儿,你知道吗?你是走了,但却给父母留下了一颗悲痛欲绝的心。
可儿在想什么,没有答案。
接下来,他走进厨房。
在一个角落有一个煤气阀门,一般人很难找见。他手够不着阀门,就找来扳手,打开了煤气阀门。管道冒出的煤气发出嘶嘶的声音,破坏了室内的安静。他找来一条白毛巾淋上水折叠好,盖在出口,声音缓和了许多。
他把扳手放在厨房的桌上,走进客厅,关上另一间卧室的门。他把自己房门虚掩,用一个垃圾桶挡上。
只穿了短裤和一件T恤衫,可儿盖被躺下。
面对死亡可儿你害怕了吗,你是否有过犹豫退却?
那一刻你想念含辛茹苦把你抚养成人的父母吗?
可能你什么都没想,你觉得如释重负,从今往后你摆脱了一切烦恼和忧愁,你彻底得到了解脱。
他就这样睡着了,永久地睡着了。撇下了疼爱他的爸爸妈妈以及所有亲朋好友。
他没有留下一句话。
只是在床头柜上有一张小纸片,上面几个写着电话号码,依次是爸爸、妈妈还有三位要好的同学。
按照和母亲约定的日期,也就是11月28日,可儿的爸爸妈妈很早就去火车站接儿子。28日未回,29日还未回。爸爸急了。打通了房东的电话,请求他去看看。
终于等来了房东的电话,“你们就一个儿子吗?”
“是呀,怎么了?”
“别问了,你们夫妻赶紧来吧!”那边语气严肃地说。
德良知道事情不好,他不敢深问,怕说出最坏的结果。他倒情愿哪怕是可儿闯祸被警察关了起来,或是交通肇事受了伤。
人最痛心的莫过于生者看到亡者;最最痛心的莫过于那个亡者,竟然是他们心爱的宝贝。
现场在保留,等家属到来。
可儿死去四天了。
他依旧静静地在出租屋躺着,两手放于被子外面,面色红润,如睡熟一般
警察说,没有疑问,是自杀。
警察说,我们不忍翻看他的东西。因为室内干净整洁,物品摆放井井有条。衣柜里衣服用架子挂着、裤子叠的整整齐齐,就连洗过的袜子也叠成板板整整的一摞。
房东说,他住的比我还干净,平时用过的菜刀,都是放在一块白毛巾上。我和可儿说房子你要续约,就优先租给你,房租再给你降低一些,别人要租我是要提高房租的。
房东流泪。
孩子大姑都七十多岁了,她不知道可儿的事情。前几天,老人不断念叨,说年底了,可儿快回来了。她还和德良说,可儿每年春节都给我钱,我都存起来了,等他结婚我再备一些算作结婚贺礼。
听到这些德良一下子夺门而逃,他控制不住内心的痛苦,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他一路狂奔,跑丢了帽子,甩没了手套,一气跑出几里地,最后瘫倒在镇子外面的雪野里。他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空旷的天际下面,德良放声恸哭。
德良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哭泣,不知道什么时候头脑有些清醒。他跌跌撞撞找回家,已是半夜时分,家人已经找翻了天。
不再说了。后来德良租了一条渔船,将可儿的骨灰沉在大连老虎滩近海的灯塔下。
德良说,可儿自卑,不想回家。
安葬完可儿的那个下午,天空中飘着雪花,夫妻俩呆坐在老虎滩的长椅上。遥望隐隐若现的灯塔,那就是可儿的眼睛,他们想。
整整一个下午,夫妻谁也没说一句话。
11月末的大连,海边寒风刺骨,两位父母就如同两尊雪中的塑像。
我无力安慰德良,知道此刻一切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于是那边德良失声痛哭,这边我也止不住泪流满面。引得服务员不知所措地送来纸巾,而后又轻轻退下。
这顿晚餐,我和德良谁都没吃一口。
哭过后,德良说,这样我好受些。
我们不能责怪任何人,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这是人之常情。但是,是不是平时也要多给孩子一些关怀呢。
现在年轻人就业压力大,有了苦恼无处排解。凡遇到轻生自杀的,人们就会说,那人心眼小,想不开。没人会归结为心理疾病,没人意识到是得了抑郁症。
如果家长日常多关心、多关爱孩子,发现问题,及时疏导。去看心理医生,去做心理咨询,也许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我也想提示一下年轻人,要好好珍爱生命,要有社会责任感。
晋人陶渊明有诗:“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死去的活不回来,活着的好好活。
可儿最后一面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可儿年纪将永远27岁。
可儿,走好!
以此撰文,纪念可儿。
(为保护个人隐私,文中当事人为化名)
2013年1月12日12时